鎮(zhèn)國公府留香園,那批上門來鬧事的女子都住在這里。
月娘沒有想到時隔多日,鎮(zhèn)國公府的人居然還會派人來尋她們。她一直以為鎮(zhèn)國公府要將她們關(guān)到死為止。
來的是一個穿著體面的嬤嬤,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行動規(guī)矩卻又帶著點疏離感。
月娘規(guī)規(guī)矩矩的屈身一禮:“還未請教嬤嬤貴姓?”
“姑娘客氣了,奴婢是郡主身邊伺候的,大家伙兒都給面子稱奴婢一聲蕓嬤嬤?!笔|嬤嬤恭敬的回了一個禮,并沒有看輕這些來路不明的姑娘們。
“蕓嬤嬤?!痹履镆娝龖B(tài)度十分好,便松了一口氣,“蕓嬤嬤漏夜來訪,不知是郡主有何吩咐?”
“臨近年底,郡主明兒想要去莊子上看看。想起來姑娘們進了鎮(zhèn)國公府一直都沒有出過門,便遣了奴婢前來問問姑娘,明兒個可愿意隨郡主一起出城轉(zhuǎn)轉(zhuǎn),散散心?”
月娘心想,這散心是假,想要將她們都趕到莊子上去才是真。
不過鎮(zhèn)國公府守備森嚴,在這里住下去也沒有什么用,倒不如去了城外,再找機會逃走。
她便點頭道:“郡主厚愛,月娘感激不盡。明兒不知是幾時出門,月娘好提前準備著,以免耽誤了郡主的行程?!?p> 蕓嬤嬤見她答應了,便笑道:“明兒辰時正就要出門,姑娘卯時末刻候在二門處就成,郡主吩咐了給各位姑娘備了馬車?!?p> “有勞蕓嬤嬤了?!痹履锸疽?。
她的丫鬟小娟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荷包,塞到了蕓嬤嬤的手上:“多謝蕓嬤嬤提點?!?p> 蕓嬤嬤捏著手里的荷包,心底一聲嘆息,倒也沒有推辭,收了起來:“如此,奴婢就不打攪姑娘休息了?!?p> “蕓嬤嬤慢走,小娟,替我送送嬤嬤?!?p> 月娘將她送到門口,看著她走出了留香園,這才轉(zhuǎn)身要回房。
住在她隔壁的姑娘也在門口站著:“妹妹明天也要一起去嗎?”
月娘腳步一頓,笑道:“郡主相邀,怎敢不去?!?p> “妹妹說的是?!蹦枪媚镆残α?,“估計這院子里的人都要去。也罷,還是早些歇息,明兒的路程可不短呢?!?p> 可不是,誰知道究竟會將她們送到哪里去。
月娘回屋看了一下自己的行裝,她來的時候只帶了兩身衣裳和一點首飾,倒也不用怎么收拾,一個小包袱就能裝下了,倒也方便。
不過一想到明天就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她就滿心歡喜。
這一夜留香園早早熄了燈,估計都是一夜好眠。
次日卯時剛過,留香園就熱鬧了起來,月娘原本想要睡到卯時四刻才起來的,硬是被院子里的其他姑娘給吵醒了。
無奈,她也只好起床梳妝。
小娟也收拾好了東西,拎著小包袱過來給她梳頭,也許是心里高興,手腳分外麻利,不一會兒就幫她打理好了一切。
月娘回頭看了一眼住了好幾天的房間,對小娟說道:“走吧!”
走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二門處停了好幾輛馬車,昨天來通知她們的蕓嬤嬤候在那里。
見到她們過來了,便笑著迎了上來:“諸位姑娘來了,郡主尚未過來,還請各位稍等片刻?!?p> “豈敢,郡主身份尊貴,自然是我等恭迎郡主?!?p> “嬤嬤客氣了?!?p> “這是我們做晚輩的本分?!?p> “這幾日多謝嬤嬤看顧了?!?p> 蕓嬤嬤笑著同她們寒暄了幾句,就看見陌微涼陪著福寧郡主慢慢走了過來,連忙迎了上前:“郡主,縣主。”
正在吱吱喳喳的眾人瞬間變得鴉雀無聲,跟著她一起行禮,靜默在一旁不敢吭聲。
福寧郡主掃了她們一眼:“人都到齊了嗎?”
“都到齊了,一個不少?!?p> 陌微涼好奇的看了她們一眼,這還是她第一次正眼看她們。
這些人一來,就被關(guān)進了留香園,基本上就是被軟禁了,她們也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看見鎮(zhèn)國公府的兩個女主人。
陌微涼目光掃過月娘時,突然怔住了:“是她!”
“微微怎么了?”福寧郡主聽到了她的聲音,轉(zhuǎn)過頭來。
陌微涼側(cè)頭喚到:“陌十九!”
“屬下在!”
“那個穿著鵝黃色衫裙的女子,將她留下來!”
陌十九朝人群中看了一眼,確認目標之后,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出什么事了?”福寧郡主有幾分不安。
陌微涼握住了她的手:“娘,沒有什么事。只是這個女子有些用處,我要留她下來。其他的一切照舊?!?p> 福寧郡主點頭,反將她的手握住:“微微,你要照顧好自己,千萬千萬不能委屈了自己。如果實在撐不下去了……”
陌微涼打斷了她的話:“您放心吧。娘,只有您好好的,我才會好好的?!?p> 福寧郡主嘴里有千言萬語,最終還是只說了一句話:“微微,珍重?!?p> 陌微涼親自將她扶上了馬車,華麗的車簾子落了下來,擋住了她的視線。
留香園的姑娘們也開始登車。
“姑娘小心?!彼藕蛟隈R車邊上的丫鬟伸手來扶。
月娘剛想要踩著腳踏子上車,就覺得扶著自己的丫鬟手帕子上傳來一股奇異的香味,然后就是腦子一懵,一腳踏空,險些要摔下來!
“小姐!”小娟從后面一把扶住了她,“小姐你怎么了?”
“姑娘沒有傷著吧?”那個丫鬟似乎是想要給她擦汗,手上的帕子在她額角輕輕一按,又被她收了回去。
月娘只覺得眩暈的更加厲害了,抖抖索索的道:“似乎有些,暈……”
“是不是昨兒個沒有休息好?”旁邊的姑娘發(fā)現(xiàn)她的不對勁。
“要不要先歇息一會兒?”
“歇息什么,要歇息也到馬車上去歇息,郡主難道還能等她嗎?”
“你還上不上去了,你不去我可要去的!”
“不舒服就別去了,還是回院子歇著吧!”
其他人跟她可沒有什么交情,落井下石起來也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月娘心里叫苦,她不想留下來,但是又暈的沒有一點力氣。
陌十九再次出現(xiàn)在陌微涼身邊,他沒有說話,只是在她看過來的時候點了點頭。
“姑娘既然身子不適,還是先回去休息吧。莊子什么時候都能去,也不差這一次?!笔|嬤嬤發(fā)話了,指著小娟和那個丫鬟,“你們扶著姑娘回去休息,其他姑娘還是上車吧,不要耽誤了時辰,莊子可不近呢!”
小娟臉色發(fā)白,有心想要爭取一下,旁邊的那個丫鬟就已經(jīng)扶著月娘往回走了,那丫鬟力氣極大,一個人架著月娘走,看著一點也不費勁。
小娟也被拖著,不由自主的朝內(nèi)院走去。
沒有一個人為他們說話。
月娘說不出話來,回頭看著馬車,心里苦得差點要哭出來。
陌微涼站在二門處,靜靜的看著車隊離開鎮(zhèn)國公府,消失在視線中。
受到相國寺一案的影響,城門的守衛(wèi)嚴格了不少,御京城里清晨出城的人并不多,尤其是鎮(zhèn)國公府好幾輛馬車還帶著護衛(wèi),這聲勢便有幾分驚人。
城門守備親自上來給福寧郡主請安:“下官給郡主娘娘請安!職責所在,斗膽問一句,娘娘這是?”
蕓嬤嬤掀開馬車窗上的簾子,將鎮(zhèn)國公府的令牌遞給他:“守備大人見諒。年底了,原本莊子上的管事該進府里來匯報一年的收成?!?p> “只是因為相國寺一事,城門的查驗嚴格了許多,出入都要有文書。加上我家縣主身子不好??ぶ髋虑f頭管事們來打擾了縣主休養(yǎng),就干脆親自去一趟莊子看看?!?p> 守備將令牌還回去,從窗口覷見確實是福寧郡主,便笑道:“多謝郡主體諒。還請這位嬤嬤代下官給孝安縣主請個安。”
“多謝大人記掛,奴婢一定轉(zhuǎn)達?!?p> 城門守備放了行,親眼看著印著鎮(zhèn)國公府徽記的馬車盡數(shù)出了城。
城門下有個新來的守門小將嘀咕著:“去收個租子用得著這么多人一起去嗎?”
邊上一個老兵照著他的后腦勺就是一巴掌:“你是不是傻!人家說是去收租就是去收租嗎?”
“那不然是啥?”
老兵鄙視:“你沒瞧見馬車上坐的都是年輕姑娘家?鎮(zhèn)國公府什么時候有這么多年輕姑娘了?”
小將恍然大悟:“是那些人!”
一連幾天都有人自稱是鎮(zhèn)國公爺?shù)募t顏知己,上門要給福寧郡主請安的事情在御京都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笑話!
如果不是相國寺一案更加駭人聽聞,鎮(zhèn)國公府的這一出好戲恐怕還能更火爆一些,只是如今已經(jīng)不成氣候了,談論的人寥寥無幾。
老兵搖頭晃腦:“這哪是收租子啊,這是給租子送人去咯!”
除非是出了天大的事情,御京都戒嚴了,許出不許進,不然哪里值得福寧郡主親自出城,去到莊子上去?
收租也好,怕影響孝安縣主養(yǎng)病也好,都只是借口。
這些姑娘出了城,再想要回來恐怕就難咯!
城門守備聽到他們說閑話,罵罵咧咧:“都扯什么犢子呢!都給老子好好干活!打起精神來,要是放了賊人進了御京,老子扒了你們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