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驚弦匆匆回到外院書房,衛(wèi)十一跟喬英已經(jīng)在里面等著他了。
“說吧,究竟怎么一回事?!?p> 陌驚弦本來就打算今日趁著福寧郡主不在,叫來喬英,想要給陌微涼診一診脈,誰知道她卻突然當著自己的面昏厥了!
不管怎么說,在陳老太醫(yī)來之前,喬英還是先給陌微涼診過脈了。
喬英斟酌著:“鄉(xiāng)君之前的病我倒是沒有診出個所以然來,只是今日的脈象,鄉(xiāng)君好似中了毒?!?p> “中毒?”衛(wèi)十一驚訝,“這怎么可能!鄉(xiāng)君自從病了之后,但凡接觸的東西都是慎之又慎的,更別說是入口之物了!”
可不是,陌微涼自從這場病之后,福寧郡主將府里上上下下都檢查了一遍,陌微涼身邊能接觸到的東西都是驗了又驗,吃的喝的都要人嘗過之后才入口,這樣還能中毒,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喬英搖了搖頭:“這毒下的量小,手法也極為高明,一般人做不來。而且嚴格來說,這也不算是毒。”
“這是一種滋補身體的藥,尋常人吃了也只有強身健體之功效。只是這藥不能過穴,一旦進入人體特殊的幾條經(jīng)脈,與氣血相沖,就會化作毒藥。”
陌驚弦冷笑一聲。
衛(wèi)十一也恍然大悟:“陳老太醫(yī)!”
喬英還是搖頭,抬眼去看陌驚弦,只見少年的神情有些晦暗,像是潛伏在迷霧里的什么可怕兇物,正在伺機而動。
衛(wèi)十一看了看喬英,又看了看自家主子,這才明白過來:“你是說,當今皇上?”
不錯,除了嘉平帝,誰還能指示一個德高望重的退休老太醫(yī)親自來下毒?
只是,他為什么要給陌微涼下毒?
再怎么說,就算是他要將鎮(zhèn)國公府如何,也應(yīng)該要從他或者福寧郡主身上下手才對啊,為什么偏偏挑中了陌微涼?
難道他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而她自己卻不知道?
陌驚弦突然笑道:“這就有意思了?!?p> 衛(wèi)十一覺得自家主子笑得忒兒不像個好人,可是他不敢說。
喬英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他想回家了。
陌微涼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了,她只稍微一動,就聽見福寧郡主驚喜的聲音:“微微,你醒了?”
她睜開眼睛,就看見福寧郡主盈滿水光的眼睛,不由愧疚:“又讓娘親為我擔憂了?!?p> 福寧郡主一陣哽咽:“你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無緣無故就昏厥了?”
陌微涼抬眼看見有雪正站在福寧郡主身后,拼命的給自己打眼色,就笑道:“娘,我餓了,我想吃芳嬤嬤親手熬制的玫瑰粥。”
“好好好,你還想吃什么,叫芳嬤嬤一并做去?!备幙ぶ饕娝形缚?,自然沒有不答應(yīng)的。
芳嬤嬤也湊上來:“鄉(xiāng)君喜歡老奴的手藝,這是老奴的福分。那玫瑰粥配上酥酥的云片糕兒,又好吃又容易克化,鄉(xiāng)君覺得可好?”
陌微涼點點頭:“那就勞煩嬤嬤了。嬤嬤多做些,娘親陪我一起吃一點好不好?”
福寧郡主沒有不答應(yīng)的,芳嬤嬤便領(lǐng)命退下了。
“有霞有雨先下去歇息吧,這里留有雪伺候就行?!蹦拔鼋o福寧郡主遞了一個眼神,將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打發(fā)了出去。
有霞有雨心領(lǐng)神會,自去守住門口,不叫閑雜人等靠近不提。
福寧郡主曉得女兒在清場,便隨便指了幾件事情將自己身邊伺候的丫鬟都打發(fā)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她們?nèi)齻€,有雪將陌微涼扶起身,在她身后放了個松軟的靠枕,讓她可以舒舒服服的靠在那里。
福寧郡主就直接問道:“微微可是有什么事要跟娘親說?”
陌微涼卻沖著有雪點頭:“我昏倒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說來。”
福寧郡主將目光轉(zhuǎn)向有雪。
“是!今兒下午鄉(xiāng)君昏厥之后,國公爺親自將小姐送到了外院書房,衛(wèi)管事就帶著一個大夫來為小姐診脈,只是那個大夫什么都沒有說,給鄉(xiāng)君診脈之后又要看陳老太醫(yī)之前開的藥方,還要看熬過之后的藥渣子?!?p> “這時候,芳嬤嬤已經(jīng)將陳老太醫(yī)請了過來,衛(wèi)管事就帶著那個大夫先走了?!?p> “國公爺這才親自將鄉(xiāng)君送回房里,并告誡我們,在鄉(xiāng)君醒來之前,不可將之前發(fā)生的事情告知任何人?!?p> 有雪小心翼翼的看了陌微涼一眼,見她并沒有不悅,這才松了口氣。
雖然是鄉(xiāng)君昏厥之前自己親口說的要她們聽從國公爺?shù)陌才?,但是誰知道鄉(xiāng)君會不會是昏厥前來不及說清楚,而她們又會錯了意?
眼下見她神色平靜,一顆忐忑的心這才平靜下來。
福寧郡主心里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她神色陰沉的坐在那里,并沒有說話。
陌微涼也任由她捋清自己的思路,福寧郡主不是普通的內(nèi)宅婦人,她或許一時之間沒有往那方面去想,但是一旦她開始思考,她就一定能夠發(fā)現(xiàn)其中的異樣。
過了良久,福寧郡主才深吸一口氣:“微微,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陌微涼垂下眼瞼,盯著自己沒有半點血色的指甲蓋:“我曾仔仔細細回想過我這次發(fā)病之前都做了些什么事,說了什么話,又聽到了什么?!?p> “可是,沒有,我記得自己并沒有無意間撞破什么事?!彼痤^,目光灼灼的看著福寧郡主,“我沒有,可是娘您就不一定了?!?p> 福寧郡主一怔,便如醍醐灌頂一般,突然間神色大變!
但是……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蹦拔隼淅涞拇驍嗔怂胍氉猿袚拇蛩?,“娘,您有沒有想過,您不在了,我又豈能獨活?”
有雪駭?shù)膸缀跻@叫起來,卻被陌微涼一個眼神鎮(zhèn)壓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又被她自己生生咽下,險些將自個兒嗆死!
福寧郡主神色變幻,最終化作一聲長嘆,欣慰的道:“微微長大了,娘本不想將你卷入這等旋渦之中,看來是娘想岔了。”
福寧郡主揮了揮手,有雪看向陌微涼,見她點頭,這才默默退了下去。
內(nèi)室寂靜極了,靜的她們能夠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良久,福寧郡主才開口:“我始終不相信你爹他會死在西北,我見過他的尸首,一刀穿胸,真是又快又狠?!?p> 她嗤笑一聲:“你爹那個人,怎么會是一個被人當面捅了一刀就死掉的人呢?他就是要死,也會拉著傷他的人一起死!”
“那道傷,前后貫通,沒有任何撕裂,分明,”她仿佛又能看見那個男人的尸首就在眼前一樣,“分明就是在他沒有任何反抗之力時,輕易刺穿的!”
“他在西北戰(zhàn)場,從來睡不卸甲,小心謹慎,除非是被人使了什么下三濫的手段,否則又怎么會毫無反抗?”
福寧郡主迷茫道:“我不相信,可是我不能說。我只能自己查?!?p> “可是我查了幾年,查來查去,一點異樣都沒有查出來?!彼奸g隆起一道深深的皺紋,“我就覺得是不是我想錯了,還是……”
“還是娘親您派出去查探的人,都是別人的暗子!”陌微涼清冷的聲音將她不敢宣之于口的隱秘想法清晰的說了出來。
福寧郡主身子一抖,就像是卸下了肩上沉重的負擔,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是啊,我一直以為是我的人,是我的勢力,誰能想到,竟然都是別人的暗子?!?p> 她揉了揉眉心:“這就說得通了,他一直知道我在暗中調(diào)查你爹的死因。一開始他以為,我什么都查不到,久而久之我就會放棄了,卻沒有想到我反而更加確定你爹的死因有異?!?p> “他又擔心您會發(fā)現(xiàn)他在您的身邊安置的這些暗子,就想要分散您的注意力,這才對我下毒?!?p> 陌微涼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不,我第一次病倒應(yīng)該只是個偶然。然后他才發(fā)現(xiàn)我病倒之后你再也無心調(diào)查我爹的死因,所以才授意陳老太醫(yī)拖延我的病情!”
福寧郡主看著陌微涼瘦削的小臉,不由悲從中來:“苦了我兒了,都是娘親不好,連累了你?!?p> “娘說的什么話,母女本是一體,何來連累?!蹦拔龇催^來安慰她,“只是,娘,那人既然如此行事,已然是靠不住了,娘您可有什么打算?”
福寧郡主苦笑:“我們的富貴皆來自于他,靠不靠得住,又能如何?總歸是君要臣死……”
陌微涼唇角綻開一朵笑來:“那我也不想為他而死!”
“慎言!”福寧郡主左右一看,沒有發(fā)現(xiàn)有可疑之人,這才叮囑女兒,“你要知道禍從口出,不論如何作想,你都不能說出口來!”
陌微涼撒嬌似的傾身過來抱住了福寧郡主的腰,將自己的腦袋貼到她的胸口上,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說道:“娘,君要臣死,死的若是您呢?”
福寧郡主一怔,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發(fā)現(xiàn)女兒抱得她更緊了,就想要將她牢牢抓住一般,兩條細小的胳膊勒的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娘,若死的,是我呢?”
巨大的恐慌籠罩了她,是啊,若是死的人是她的微微呢?
怎么辦?
福寧郡主心底涌起一股狠勁:“微微,娘不會死,你更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