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靈珊就這樣以自己也想不到的方式,澄清了自己仙人跳的嫌疑。
雖然如此,她還是懷著對展飛的抱歉,再三邀請他和自己出去坐坐。
展飛想了想,最后答應(yīng)了。
從始至終,他臉上都有一種淡定的笑容,令夏靈珊覺得他比剛認識的時候親切了許多。
也因為如此,夏靈珊沒有注意到臨走之時,他略微偏轉(zhuǎn)頭去,似乎隨意的一瞥。
接下來的約會,如果可以稱得上約會的話,并沒有太多特殊的地方。
兩個人一起到夏靈珊說的那家西式簡餐店里吃飯。夏靈珊再三表示歉意,并堅持買單。展飛看她那么堅決,也就沒再爭。
對他來說,反正總要吃晚飯的。
他比較好奇的是,如果夏靈珊真的和偷拍的事無關(guān),那么究竟是誰在背后策劃,針對的又是誰。
他家那位霸道女總裁,可不是那么容易挑撥的?。?p> 因為展飛的無口屬性,即便在和夏靈珊略微熟稔之后仍然沒有改善,所以一頓飯結(jié)束得很快。
夏靈珊像是心有余悸,沒有要求展飛送自己回家,倒是展飛表現(xiàn)了一下風(fēng)度。
順便也確定了,夏靈珊家樓下的這個“埋伏”,和剛才跟到餐廳的不是同一個,但都比那個像是故意出來送人頭的要專業(yè)得多。
場面安排得還挺大的。
展飛看著夏靈珊上樓,又想了想,沒有去驚動“埋伏”,轉(zhuǎn)身離去。
大概過不了幾天,新一波視頻就要放上網(wǎng)了。
總要看看到時候誰跳得最厲害,才能確定背后是什么力量。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回去跟他家丁總報備一下,否則這種事一而再再而三,她就算再有信心,也禁不住這么消磨。
展飛可不想用這種方法考驗他來之不易的愛情。
夜幕涌上來了。濱海市的晚上,下班高峰時間一過,街頭就顯得不太熱鬧,只有水銀燈把馬路照得一片通明。
展飛一時興起,決定不打車,步行走回家去。
他這段日子上下班都坐的是丁伶伶開的車,雖然讓老總開車是別樣的享受,但一直缺乏鍛煉,對他這種習(xí)慣了大運動量的人來說也不很舒服。
電話就是在這時打進來的。
展飛停下腳步,低頭掏出手機。
“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
手機鈴聲還是丁伶伶給他設(shè)置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展飛總覺得她是不是在內(nèi)涵什么。
借著明亮的路燈燈光,他看清了來電正是丁伶伶的。
但他還沒來得及點下接通,燈光驀然暗了下去。
不對!
他現(xiàn)在是在室外,馬路上,就算這條街的路燈突然全部故障,怎么會黑得這么徹底?
簡直好像是……
展飛把仍然響著鈴聲的手機拿到面前。
他的手里還能感覺到手機的振動,但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是他的問題……
他的眼睛……
早已失明的左眼自不待言,上次爆炸之后,他的右眼確實也出現(xiàn)過一陣失去視力的癥狀,但那時候還有些微的光感。
這一次,他就連近在咫尺的手機屏幕都已經(jīng)看不見了。
“……第三一切繳獲要歸公……”
手機鈴聲還在不屈不撓地響著,展飛突然有些擔(dān)心。
如果他一直不接電話,丁伶伶會不會覺得他出了什么事故?
可是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也很難說是沒事。
那他要告訴她嗎?
……
亂七八糟的思緒紛至沓來,讓展飛握著手機的手都有些顫抖。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終于停了下來。
展飛深深地彎下腰去,扶住膝蓋,像是長出了一口氣,又像變得更加忐忑。
現(xiàn)在丁伶伶一定知道他有問題了。
她會不會來找他?
可她也不知道他在哪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還沒等他想完,電話鈴聲再一次響起,簡直像是催命符。
頭腦一片混亂的展飛摸到手機屏幕上,按著記憶的位置滑動。
“嘀”的一聲,鈴聲停止。
來電沒有被接起,反而掛斷了。
展飛頹然嘆了一聲,慢慢蹲下身,坐在地上。
一陣呼嘯,是汽車開過的聲音。
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坐在人行道邊,面向馬路的方向。
很像是無所事事的人或者醉漢,在這里臨時歇一歇腳。
他實在不愿意讓自己看起來太古怪,太無助。
一個真正的盲人都比他強得多了。
這一次電話沒有再打來,也許是因為她生氣了。
他掛斷了她的電話。
雖然第一時間覺得懊惱,但現(xiàn)在想想,又覺得掛斷了也好。
否則他要對她說什么呢?要她快點來救自己嗎?
他連累得她還不夠多嗎?
是的,掛斷了也好……
別讓她知道,他現(xiàn)在這么狼狽。他連自己打120去醫(yī)院都做不到。
展飛覺得,命運一直在懷著惡意不斷戲弄他,每一次當(dāng)他覺得看到了希望,就重新把他推回到深淵里去。
如果說上一次的失明還讓他帶著點偶然的僥幸,那么現(xiàn)在他可以確定,這是他那次重傷的后遺癥,是留在他腦子里的那塊彈片在搞鬼。
只要不把它取出去,他就有可能一直這樣,斷斷續(xù)續(xù)地有短暫性的失明,或者是,一直失明。
上一次他已經(jīng)決定不再拖累丁伶伶,那么這一次呢?
他知道丁伶伶如果在場,一定會把他痛罵一頓。
“有病去治不就好了嘛!”這就是她的邏輯。
她從來不會在意,他的傷病,或者就醫(yī)的過程,會帶來多少麻煩。
從這個角度來說,展飛覺得,或許自己也可以不那么在意。
因為她愛他,而他應(yīng)該接受她這種愛。
可是還有治不好的可能性。
當(dāng)初醫(yī)生就曾經(jīng)說過,他這塊彈片的位置不適合做手術(shù),一定要做的話,成功率不到10%。
真去治了,也許他連手術(shù)臺都下不來。
到時候她該有多傷心?
要是維持現(xiàn)狀的話,他會不會從此就再也看不見了?
他要讓她和一個盲人結(jié)婚嗎?
他能舍得她面對哪一種情況?……
盡管是溫暖的春日夜晚,展飛卻怕冷般地雙手抱住了膝蓋,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他是愛她的,所以他不忍心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墒钱?dāng)他思考怎樣去處理這些的時候,他想到的,他渴望的,全都是她。
沒有了她,他就連力量都失去了。
“伶伶……伶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