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暉一下子傻了。
他最后看見的,是所在的建筑驀然間像活了一般,劇烈地扭動了一下,天花板上、墻壁上的裝飾噼哩啪啦地掉下來。
他撲地摔倒了,整整一面墻向他壓下,嚇得他只能縮起身體,緊緊地閉上眼睛。
過了半晌。
沒有再聽見什么聲音,身下的地面也不再搖晃了,他心有余悸地睜眼一看,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那面墻就擦著他的鼻子尖停在那里,只差一點,就能把他砸成一塊肉餅。
幸好他躺在地上,躺在了倒塌墻體撐出的三角形空間里。
大難不死?。?p> 周暉顧不上去想,剛才到底是地震,還是發(fā)生了什么別的事,只是奮力移動著身體,向能看見光亮的地方爬出去。
好容易爬到走廊上,才稍稍松了口氣。
這里因為空間窄小,沒有破壞得特別厲害,尤其是通向安全出口的方向,一路上都有熒光綠的指示燈照著。
他站起來剛跑了兩步,身側被突然一撞,差點又摔倒了。
一雙手立刻抓住他的手臂。
“周少爺,你沒事吧?”
是丁伶伶的聲音。
周暉這才想起來,剛才自己根本沒顧得上去尋找她。他甚至已經記不起來,那陣巨響和建筑崩塌的時候,有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他突然有些后怕,全身都開始發(fā)抖。
要是剛才丁伶伶死了……要是剛才他死了……
他差一點就死了!
“丁……丁……”周暉說不出話來,上下牙不斷地撞擊在一起。要不是丁伶伶還拉著他,他可能會癱軟在地上。
“先出去!”丁伶伶本來也沒指望他說什么,借著微弱的光線打量一番,看他不像受傷的樣子,就拖著他的手臂往安全出口的方向跑去。
周暉完全是本能的,踉踉蹌蹌地跟著,不讓自己跌倒在黑暗中。
丁伶伶咬著牙一直跑出大門,跑到俱樂部前面的院子里,才松了手大口喘氣,同時彎下腰去。
周暉則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在他們眼前,是已經變成斷壁殘垣的建筑物。方形的,也就是他們剛跑出來的這邊,還勉強維持著原本的形態(tài),而圓形的那一側,玻璃幕墻已經完全崩碎,露出里面扭曲的框架。
“糟了!”看到這種情景的丁伶伶也遲鈍了一陣,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直接伸腳去踢地上的周暉,“展飛,夏小姐,還有周總……”
聽她說前兩個名字的時候,周暉根本沒有反應。什么展飛,什么夏靈珊,是死是活與他何干?
但他老爹要是沒了,就……就一切都沒了!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沖向了休閑區(qū)的建筑。
滿地的玻璃碎屑。
圓形建筑上造型獨特的入口大門已經完全不見,一格一格的鋼框架,內側是鋼筋混凝土墻壁,扭歪,傾覆,亂七八糟地交疊在一起,毫無頭緒。大概是通往屋頂泳池的水管斷裂,大量的水從上面嘩嘩流下來,形成一幅一幅的瀑布。
他們連找地方進都進不去。
周暉哀嚎一聲,撲通跪在地上。
“哭什么?不是哭的時候?!倍×媪婵匆矝]看他一眼,“打電話??!”
“打……打什么?”
“110,119,隨便你!”丁伶伶甩下一句話,自己則小心翼翼地繞到建筑的另一側,似乎想找到可供人出入的通路。
“喂……”一個聲音微弱地叫了一聲,“丁……丁總……”
丁伶伶快走了幾步,果然看到綠色的安全出口燈標下,一扇門半開半合,露出夏靈珊妝容花亂一團,又異常蒼白的臉龐。
“你怎么樣,受傷沒有?”她趕快沖進水簾去,又架著夏靈珊出來,一眼看出夏靈珊走路的時候左腳沒法受力。
“我……我腳扭了……”夏靈珊的聲音帶著哭腔,似乎走也走不動了,全靠丁伶伶用力拖著她挪向院子空地,“被沙發(fā)絆了一下……展飛哥把我背到外面來,就說他再去找那些服務生們……”
丁伶伶恨了一聲,順手把夏靈珊丟在地上,轉身就往回跑。
這混蛋!他以為他還是現役軍人呢!
別人的命是命,他的命難道就不是命?
怎么就這么愛逞能呢?
……
心里熊熊地吐槽著,丁伶伶?zhèn)壬頂D進那個安全出口,逆著指示燈向內跑。
既然夏靈珊可以出來,那這里就有路。
也許是這座已成為廢墟的建筑里唯一的出路。
她跑了沒有多遠,就看到兩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像兩個幽靈徘徊在走廊上。
“周總?”
正茫然不知所措的周總和秘書像得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撲過來,卻在看清滿身濕漉漉的丁伶伶時一愣。
“丁總,你怎么在這兒?”
丁伶伶沒有廢話,指了指綠色的箭頭:“那邊是安全出口,你們快點出去!……對了,周少爺也在外面,他沒事?!?p> “誒!誒!”周總連聲答應著,像點頭,又像鞠躬,腳下卻沒有停步,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第一時間選擇逃命,旁的話一句都沒說,倒是比周暉,比夏靈珊都要果斷得多。
丁伶伶沒來得及問他們看沒看見別人,不過大概也問不出來。
她只能一邊出聲呼喊,一邊試探著前進。
“有人嗎?……有沒有人在?……展飛!展飛你給我出來!……”
不知道為什么,越喊心里越是氣起來。
氣得手指冰涼,忍不住發(fā)抖。
似乎隱隱約約的,在害怕失去什么。
“展飛!……”
丁伶伶停下腳步,扶著墻喘了口氣。她不敢離開有指示燈的走廊,但此時已經不知道走了多久,又走到了哪里。
剛才的如果是地震,這時候再來上一下,連她也沒法幸免。
可她就是不甘心這么出去,等在安全的地方,等著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到來的救援去找里面的人。
那個第一時間就跑去救助別人的家伙。
就在這時候,一連串的腳步聲響起,丁伶伶不可思議地看著四五個穿著服務生制服的年輕人倉促跑過來。
“你……你……”看到和自己一行反向而來的丁伶伶,幾個人都驚疑不定。
丁伶伶連忙指了下來路,才問:“看見展飛了嗎,我的助理?”
“那個很高的小哥哥?”有人回答,“他在后面,讓我們先出來。小莊給關在門里了,門打不開……”
丁伶伶聽懂了,向他們揮揮手,就朝著他們指的方向跑去。
一扇已經扭曲變形的門前,一個身影正用盡力氣,將門縫撬得更大一些。
門內則是一雙充滿驚恐的眼睛。
“展飛!”
丁伶伶沒想太多,就打算上手幫忙。誰知展飛一把就推開了她。
“出去!”
語氣粗暴得難以想像,丁伶伶的怒氣一下子頂了上來。
“展飛同志,我希望你清楚一點,”她抱起雙臂,冷冷地盯著執(zhí)意不看她的展飛,“這不是你逞英雄的時候。你現在也應該出去,等待專業(yè)救援?!?p> 展飛突然停了手,又向門內的人作了個安撫的手勢,才靜靜地說:“聽。”
一時間門內外的人都沒有說話,只聽到頭頂上傳來令人牙酸的吱咯聲,好像是巨大的金屬之間在互相摩擦。
“上面的鋼梁斷了一根,”展飛說,“這里恐怕隨時會塌。”
半枕夏涼
下一更要晚一點,大家可以下班回家以后再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