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啟動資金
張承奉跪坐在食案之前,一邊吃著粟米羊肉粥,一邊聽著母親溫和的語氣講述在長安的殘酷往事。
一時竟然忘卻了時間,不覺間腿腳有些發(fā)麻,便改正襟危坐為盤腿胡坐。
將最后一點(diǎn)粥喝掉,把碗筷放到食案之上,有丫鬟進(jìn)來遞上濕巾,搽了搽嘴,又將濕巾遞了回去,還對著丫鬟輕笑一下,濕巾便差點(diǎn)掉落地上。
陰氏無奈地?fù)u了搖頭,心想是時候給奉兒加冠了。
于是,只裝作沒有看到兒子的小動作。
張承奉笑著對陰氏說道“多謝阿母,我吃好了,粥不錯。羊肉軟爛入味,粟米也是軟糯香甜?!?p> 心里想的卻是,都這么久了,跪坐這種坐姿還是習(xí)慣不來。
按理說敦煌胡風(fēng)繁盛,椅、凳、墩、榻等垂足而坐的坐具早已流傳開來。
連莫高鄉(xiāng)石窟壁畫中的佛陀都是在蓮花寶座之上垂足而坐。
不知為何自己家里仍然還要席地而坐。
稍后叫木匠打制一些高腳家具放到家里自用。
也算是引領(lǐng)時代潮流了。
見母親講得差不多了,張承奉連忙插話問道:“母親,那我們自家現(xiàn)在有多少田產(chǎn)財(cái)貨?公家的不算在內(nèi)。”
陰氏詫異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今日如何關(guān)心起自家的田產(chǎn)了?
“你不是每月都有月錢嗎?二百緡尚且不夠?”
“是醬紫地,阿母,兒子現(xiàn)已長成,想為阿耶阿母分憂,正好有一物,兒子做出來后定可以賣個好價(jià)錢,而且還是一個細(xì)水長流的好營生。只是兒子手頭錢帛不足,想跟母親借一些來周轉(zhuǎn)周轉(zhuǎn)?!睆埑蟹钚χ肋^來摟著母親的胳膊,搖了搖,故作小兒女態(tài)地央求道。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陰氏無奈地說道:“阿母手里閑錢不多,只有幾萬緡和一些金銀布帛。田產(chǎn)倒是有些,都是你祖父太保公留下來的,都是在沙州附近的田地、果園和莊子?!?p> 陰氏想了想又說道:“瓜沙二州各州縣還有幾家邸店,賣些西州進(jìn)來的胡粉、石青、石綠、金青等染料,不過還是于闐出產(chǎn)的錦、毯及玉石和西州出產(chǎn)的棉布最受敦煌人的青睞獲利頗豐。只是,這些生意大多是和曹家合伙做的,曹家乃是粟特人,商隊(duì)極多,遍布絲路各地,最遠(yuǎn)甚至過了涼州,直到長安哩?!?p> “需要用多少布帛金銀,等明天你自去找賬房支取,百緡內(nèi)不必報(bào)我知道,記下破用歷即可?!标幨险f道。
“太好了,多謝阿母,孩兒知道了?!睆埑蟹罡吲d地說道。
只是怕兒子年輕急躁。
陰氏于是又叮囑了一番,讓他不必心急,慢慢來,萬事謹(jǐn)慎云云。
張承奉都是耐心聽著,沒有任何不耐煩的神情。
啟動資金的問題這么輕松就解決了,張承奉很是開心。
想到還是這古代貴族鐘鳴鼎食之家底子厚實(shí)??!
經(jīng)歷了那么多波折,過了這許多代人,出手還是這么闊綽,這么豪奢大氣。
于是又問道:“阿母,咱張家的田產(chǎn)莊子中可有偏僻些的寬敞宅院,孩兒做的東西配方需要保密,不能讓外人探知底細(xì),否則便不靈光了?!?p> “待阿母想一下!城內(nèi)刺史府一座,使府一座,這兩處算是公宅?!?p> “龍馬坊也有一座宅院,乃是我們張家的私宅。另外,你祖父這一支脈在神沙鄉(xiāng)張家莊還有一套祖宅空著,不過那邊的宅院都緊連著院落的,張家闔族老幼大多住在此處,似乎也不大合適?!?p> “倒是有一處莊子正適合你不過?!?p> “是哪里?阿母??蛇€遠(yuǎn),不能離城太遠(yuǎn),最好是有水源的地方?!睆埑蟹罴泵柕?。
“就是城南鳴沙山中的藥泉,那里離城十里,不遠(yuǎn)不近,只有端午才會有人去那里登高,其他時日很少有人去。藥泉旁有一處莊園,是你祖父夏日避暑垂釣之處。他盡管公務(wù)繁忙,常年帶兵出征,戎馬倥傯,但是每次回沙州必去住上幾日的?,F(xiàn)在人去院空,你阿耶又不喜此處,便交給你吧”陰氏邊說邊撫了撫張承奉衣袍上的褶皺。
“你若覺得合適,為娘就叫人去打掃一番?!标幨险f道。
“那就定在此處吧,這莊子可有名字?”張承奉喜笑顏開得問。
“喚作藥泉莊?!?p> 。。。。。。
拜別母親陰氏后,張承奉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小丫鬟貍奴不知道去了哪里?整個庭院顯得簡樸空曠,只有幾個穿著缺胯衫的仆人拿著掃帚在清掃地面。
六月已入夏,但敦煌的風(fēng)依然算不得暖風(fēng),仍然帶著一絲絲涼意。
張承奉信步在一側(cè)園圃小徑中走著,不時撥開低垂下來的柳枝。
心中想的卻不是風(fēng)花雪月,兒女情長,而是接下來的賺錢大計(jì)。
幸好身為龍沙鼎族的張氏,底蘊(yùn)確實(shí)深厚,否則張承奉就要為第一桶金發(fā)愁了。
如今第一桶金算是已經(jīng)有了,自己心中也有了打算,就是這負(fù)責(zé)的人去哪里尋來?
思來想去,張承奉覺得暫時也就只能自己先管著,實(shí)在是可用之人太少了。待找到合適的人才再交接不遲。
跟隨張承奉南行的幾位年輕押衙,陰善雄善治軍,張西豹善陷陣,羅盈達(dá)文武全才,但強(qiáng)在智謀,渾鷂子適合率領(lǐng)馬隊(duì)襲擾,一擊不中即遠(yuǎn)飚千里。
這幾人都是敦煌世家子弟之中的佼佼者,各有所長,唯獨(dú)不善貨殖之道。
張承奉突然一個激靈,想到一人,或許可以給他推薦一兩個善于貨殖的人才。
張承奉連忙返回書房,燃起了一盞蠟燭。
這唐代的房間是沒有玻璃門窗的,即便現(xiàn)在還是酉時,外面天光大亮。
可這房內(nèi)卻已是昏黃暗淡看不得字跡了。
就著燭光寫了一張名帖,喚來一名仆人道:“給定難坊曹家送去,就說張承奉明日拜訪曹家二郎??烊??!?p> 仆人接了名帖,見小主人沒有繼續(xù)吩咐,就低頭疾步下去傳信了。
待仆人下去后,張承奉又想了想,又拿來一張紙,寫了一個配方單。
剛想喚人來,突然又停住了。
拿起剛才那張紙,思前想后,猶豫了一會兒,仍然是湊到了蠟燭跳動的火苗上。
一張白紙瞬間燃燒起來,最后變成一撮黑色粉末。
張承奉又馬伯喚到了自己的書房。
看著記憶中原本高大壯實(shí)的軍漢,如今胡子花白,彎腰駝背的樣子,張承奉感嘆著歲月的不饒人。
“馬伯,這幾日病可好些了?”
“托大郎的福,已經(jīng)好多了。還是老了,年輕時爬冰臥雪十幾日也不會如何。如今卻是拖累大郎了?!?p> “馬伯說的什么話!您還是老當(dāng)益壯的,沒有您,這次的收獲也不會這么大。對了,找馬伯來是有件事想托付馬伯來辦。”張承奉說道。
“大郎盡管吩咐便是?!瘪R伯連忙頷首答道。
張承奉來到馬伯近前,低聲說道:“聽說馬伯您見多識廣,可知道哪里有石堿可買?”
馬伯一愣,心想大郎這是要做什么?連忙回答道:“石堿集市上很多邸店都有的賣,主要是拿來鞣制皮革,用純堿鞣制過的皮革光滑柔軟,不易生蟲,官馬院中那些制作鞍韉馬具的皮匠用的便是石堿。當(dāng)然,石堿也可以拿來做蒸餅,只是用多了,這蒸餅會發(fā)黃發(fā)苦罷了?!?p> 張承奉沒想到,這個時候就有石堿了,那又小心問:“那馬伯,石灰也有嘍?”
“有啊,敦煌蓋新房就是用的石灰沙漿,有錢人家還摻了糯米漿進(jìn)去呢,還有莫高窟里墻壁粉刷用的也是石灰”馬伯有些奇怪地回答道。
張承奉有些尷尬,看來是自己孤陋寡聞了。
總以為古代發(fā)展科技的條件落后,是要啥啥沒有呢。
其實(shí)這些東西都是有的,只不過名字換了一個罷了。
張承奉咳嗽了一聲,緩解一下自己的尷尬,然后接著說道:“馬伯,那你帶些下人去多買些石堿和石灰,運(yùn)到祖父的那座藥泉莊去。對了,還有再多買些羊油來。鹽也買一些。需要多少錢去賬房支取,記在我的帳上?!?p> “好的,大郎。需要量大的話,我去買。如果只是需要一點(diǎn)點(diǎn)的話,咱們使府內(nèi)宅作坊司就有,要不要去取些來?”馬伯回答道。
“那更好了,差人速去取一點(diǎn)來,不用多,每樣幾斤即可?!睆埑蟹钣X得還是先實(shí)驗(yàn)一番再大批量購買,因此同意了馬伯的建議。
“對了馬伯,明日去集市上買的時候,不要大張旗鼓,也不要在一家店買,記住了馬伯,這些東西就只能你一人知道,別人任何人都不能告訴。知道嗎?”張承奉囑咐道。
“明白了,大郎?!瘪R伯回答道。
“好,下去吧?!睆埑蟹顕诟赖?。
坐回書案后,張承奉松了一口氣,又偷偷搽了把汗。
心情放松下來,隨手又拿了張紙,畫了些圈椅,交椅,躺椅,書桌,書柜,飯桌等家具的樣式,統(tǒng)一標(biāo)準(zhǔn)都是帶腿的,而且很長的那種。
張承奉將紙疊好揣到懷里,來到前院衙署,找了個值翻押衙去喚來了內(nèi)宅司作坊使康文通。
這位康大使,胡須濃密,略微泛黃,卻原來是個粟特人。
只是身上穿的是圓領(lǐng)團(tuán)花窄袖袍,頭戴黑色幞頭,袖子擼起老高。
“公子,你找小人何事?”康文通一口流利的唐言問道。
張承奉從懷中掏出設(shè)計(jì)圖紙,遞給了康文通,問道:“康大使,有勞了??纯催@個,幾時可以打造好?”
康文通伸手小心接過,打眼一看,不由得一愣。
他雖然信的是祅教,但是對于敦煌莫高窟也不陌生,這圖紙中畫的幾樣家具分明跟窟中壁畫里畫的菩薩佛陀的坐具有幾分神似。
“公子,這些家具倒是不難做,只是小人有些孤陋寡聞,只是覺得有些眼熟,莫非是莫高窟壁畫中的那些坐具演變而來?”康文通好奇地問道。
“嗯,本公子這次南行海西,遇到了天竺來的蕃僧,從他處學(xué)到了此圖?!睆埑蟹铋_始瞎掰道。
“公子放心交給小人,內(nèi)宅司下轄各作坊有全沙州最好的工匠,像木工作的韓都料,鐵器作的吳都料,還有絲綢作和棉布作的羅都料都是一等一的將作大將??杀茸鞣凰靖髯鞯墓そ澈蒙咸嗔?。最多三日,定然給公子送去?!笨滴耐ㄕf話的語氣中透著一種驕傲。
“那就好,辛苦了”行了一禮,張承奉告辭出了衙署。
想著今日記得的幾件事都已安排妥當(dāng)了,張承奉頓時覺得一股疲憊如潮水般襲來。
張承奉連晚飯也顧不上吃,回臥房躺在了塌上。
不一會兒就酣然入睡,天大的事等睡完覺再說吧。
錢塘觀潮
誰能想到主角要做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