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玄、公孫衡、韓進三人走遠，二皇子司馬瑜便走進了養(yǎng)心殿。
司馬瑜深深行了一禮。
“參見父皇！”
“瑜兒，來找父皇所為何事？”
司馬瑜起身，走到司馬景浩旁邊為他斟了一杯茶。
“兒臣剛從南書房出來，看到養(yǎng)心殿燈火通明，便過來給父皇請安?！?p> “不錯，勤奮好學，諸位皇子都應該好好向你學習。瑜兒有心了，夜已深，快回去吧?！?p> 司馬瑜本欲行禮告退，但仍忍不住說了一句。
“見父皇龍顏不悅，面有慍色，望父皇保重龍體??！”
司馬景浩仰天長嘆了一口氣，望著窗外的一輪明月。
“夜色清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飛花自在輕似夢，無邊細雨如我愁?！?p> 司馬景浩感嘆道：“世人都知神仙好，權力功名忘不了。古來帝王今何在，一抔黃土一枯草。不是寡人貪戀權力功名，不得已啊，不得已?！?p> 說完便搖頭，暗自苦笑。
“父皇為國殫精竭力，在父皇的英明統(tǒng)治下，南晉內(nèi)政修明、國強民富，何苦為難自己？望父皇保重龍體。”
“好了，我知道了。瑜兒，你還有什么事情么？”
“剛才見鎮(zhèn)國公謝玄、丞相公孫衡、御史大夫韓進在此不知所謂何事？”
“邊境上面的一些事情，已經(jīng)交給謝玄、公孫衡、韓進他們處理了，這次瑯琊鐵騎親赴靖陽，不會出什么事情的?！?p> “瑯琊鐵騎威名赫赫，乃是我南晉第一重器，有他們在，確可保我南晉江山，父皇自可放心，不必操勞。不過......”
司馬瑜話說到一半，低下頭，澀澀地看著司馬景浩。
“這里不是朝堂，有什么話放開了說，不必拘束?！?p> “兒臣遵命。近來靖陽那邊發(fā)生的事情，兒臣也是略有耳聞。為防止西涼，派瑯琊鐵騎前往靖陽自然無可非議。只是瑯琊鐵騎從創(chuàng)立至今一直都掌握在謝玄的手里，時日愈久恐怕這只精銳便只認他謝玄一個人了。況且謝玄位極人臣，統(tǒng)領南晉所有兵馬，如果心生歹心，揮師西陽，恐怕......父皇不得不防呀?！?p> 司馬瑜說完立馬便跪在地上，不敢直視司馬景浩。
近年來司馬景浩都有意在培養(yǎng)大皇子司馬睿，司馬睿本就是嫡出嫡長子，具備了繼承大統(tǒng)的先天優(yōu)勢，而且謝玄的女兒謝音嫁給了司馬睿，謝家自然是擁護司馬睿繼承大統(tǒng)，謝玄掌管南晉兵馬，誰還敢對司馬睿打什么主意呢？
謝玄雖和自己的父親結實與行伍之間，司馬景浩對謝玄有知遇之恩，而謝玄對司馬景浩忠心不二，救國于危難之際。兩人之間不僅僅是君臣，更有幾十年的過命交情。
可是，這幾年司馬景浩與謝玄之間的關系卻變得十分微妙，似乎司馬景浩有意地在疏遠謝玄，而且不少原來賁英友謝玄處理的事務都逐漸分給了別人。
所以司馬瑜認為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最容易刺激他父親那根敏感的神經(jīng)，只有離間謝玄與司馬景浩的關系，他才能有一絲機會與司馬睿扳一扳手腕。
司馬瑜知道知道今天這是一步險棋，用得好自然會取得不錯的效果，用得不好極有可能為自己招來禍患，更別提爭奪皇位了。
司馬瑜本做好準備接受司馬景浩的怒火，因為他實在也無法拿捏司馬景浩與謝玄之間的關系，但出乎意料的是，司馬景浩面色沉穩(wěn)，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不必多慮，謝玄他不敢！”
聽完司馬景浩這么一說，司馬瑜心中暗喜，對于他來說，希望的曙光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父皇，瑯琊鐵騎對于南晉才是真正的鎮(zhèn)國重器啊，此事交給謝玄一人，恐有不妥。”
司馬瑜在剛剛那一招嘗試之后，并沒有收斂，反而逐漸靠向司馬景浩的那根敏感神經(jīng)，逐步試探。
這種事情提一次也就罷了，可是幾次三番在司馬景浩的耳中響起，他的內(nèi)心難免會生起一番波瀾，畢竟有句古話說得好，自古帝王心難測！
司馬景浩閉上眼睛，略微思忖，心想瑜兒所說的并不無道理，雖然按照他的謝玄的了解，謝玄必然不會做出那等大逆不道、背君叛國的行為。但以防萬一，多留一手后著，總沒有壞事。
司馬瑜則在一旁靜候，雖然謝玄只是短短閉目養(yǎng)神片刻，但這時間對于他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如坐針氈、如履薄冰。
“瑜兒，這次你就命你為監(jiān)軍。一方面去邊疆見識一下，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歷練歷練；另一方面，也好幫助謝玄處理一下軍務。你懂我的意思吧？”
司馬景浩意味深沉地強調著最后一句，司馬瑜自然知曉他父親說得這番話所謂何意。
“兒臣領命，定將不負父皇之命！”
.......
深夜，從養(yǎng)心殿回來的一路上，謝玄眉梢緊鎖、憂心忡忡，戰(zhàn)場上的槍雷劍雨從未給他帶來如此的不安，最復雜的終究是人心，圣意難以揣測??！
他還是想不通，如今站在面前的司馬景浩竟然變得如此陌生，曾經(jīng)一起戰(zhàn)場上并肩作戰(zhàn)、浴血廝殺，曾經(jīng)一起在烏布草場上的快馬揚鞭、放聲高唱，曾經(jīng)一起星空下的開懷暢飲、闊談人生......這么多個美好的曾經(jīng)，終究都化為碎片，消逝在時間之中。
謝玄這哪里是想不通、看不透，只是他過于執(zhí)著，總停留在過去。萬般無奈，只得長嘆口氣，也許這次靖陽之行結束后，自己便馬放南山吧！
此時謝玄耳邊似乎響起了一陣歌聲。
“青川潺潺不回頭，車馬繁繁來復往。流水若有知心意，落花款款總相依。歸去兮，歸去兮，帝鄉(xiāng)迢迢永無期?！?p> 回到家中，謝青、謝玉、謝暄已經(jīng)在廳堂等候多時。
見謝玄一臉惆悵，謝青首先詢問道：“父親，陛下深夜召您進宮，所為何事??？”
略微收了一下心神，謝玄回應道：“靖陽城外幾十個村莊被屠戮，我懷疑是西涼幽狼衛(wèi)所為，陛下命我率領瑯琊鐵騎親赴靖陽調查此事。謝青你收拾收拾，和我一同出發(fā)?！?p> “好的，父親，我這就去準備?！?p> 一旁的謝玉和謝暄按捺不住了，每次父親外出執(zhí)行軍務，都由大哥陪同，就把他倆留在家里，心里面多少有些不甘的想法。
謝玉上前說道：“父親，此次靖陽之行，我想陪同父親一起，為父親分憂！”
一旁的謝暄也不甘其后，說道：“夫子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也想跟著父親出去見識見識?！?p> 確實，這么多年謝玄身邊一直帶著的都是謝青，主要是擔心謝玉和謝暄兩兄弟年紀小，無法忍受行軍打仗之苦，就把他們留在府上。
可鳥兒總是向往著藍天，再大的籠子也束縛不住他們的渴望，與其讓他們在溫室里面呆著，不如帶出去好好歷練一番。加上現(xiàn)在謝玄心境上的變化，什么都不用多想，一切的歸宿便是順其自然。
謝玄拍了一下謝玉的肩膀，摸了摸謝暄的腦袋，微笑著說道：“既然想跟著我一起，那還愣著干嘛，趕緊回房收拾行李?！?p> 兩人聽完異常興奮，一溜煙地便消失了，奔回了各自的房間。
“父親，你帶上謝玉，我沒什么意見，可是你帶著謝暄，是不是......”謝青疑問道。
“青兒，你當初也是這么小就跟著我一起了。你可以，你弟弟也可以。而且我以后可能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是時候放開手，讓他們獨自面對，好好成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