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揚州司馬
九月二十四,薛仲璋前往揚州刺史府報道。
剛剛點過卯,卻突然接到揚州下轄之海陵縣縣令韋超的求見,薛仲璋把韋超傳進公堂。
韋超跪在堂下自報家門之后,便上報稱“揚州長史陳敬之陰謀造反”。
薛仲璋大為震驚,左右兩班文武官員也都大驚失色,長史陳敬之更是魂不附體。
薛仲璋身為御史,手握臨機專斷之權,必要之時可以廢黜官員,于是連忙叫過左右衙役,按律將陳敬之抓捕入獄。
陳敬之本就是儒士出身,州長史又是虛職,并無太大的實權,此時聽到韋超誣陷自己謀反,自是不停的高喊冤枉,然而并沒有什么用。
這是薛仲璋和李敬業(yè)等人商議許久的結果,最終決定以毫無反抗之力的長史陳敬之為突破口,占領揚州。
將陳敬之扣押了幾日之后,李敬業(yè)乘著一輛驛車抵達了揚州刺史府大門前。
李敬業(yè)前一天先出了揚州城,在城外住了一宿,今天早晨早早起身,又把自己的衣服稍稍弄亂,讓徐坤在一旁往天上揚了些灰塵,李敬業(yè)從灰塵中穿過,好偽裝出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然而此時,薛仲璋已經通過刺史府,大概了解了揚州衙門的各部門官員,李敬業(yè)裝樣子也只是為了增加可信度,為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減少阻力罷了。
小管家徐飛穿著柳州刺史府的號衣,偽裝成柳州派遣,護送李敬業(yè)上任的官兵。
徐飛見自家老爺被扶下了馬車,便登上刺史衙門的臺階,衙門前的兵丁立刻上前把刀拔出半截攔住徐飛,見徐飛雖然穿著號衣,卻與本州衙役不太一樣,左邊的大漢喝道,
“你是何人?敢闖揚州刺史府?”
徐飛裝作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梗著脖子頭抬得老高,身子卻微微發(fā)抖,高聲回道,
“我乃柳州刺史府的官兵,奉命護送英國公來揚州上任,你們有多大膽子,敢攔英國公的大駕?”
右邊的漢子已經收刀回鞘,幾欲后退,左邊的漢子依舊義正言辭,
“有何證據,拿出來與我看看。”
“哼!”徐飛輕蔑的瞥了那人一眼,“有圣旨也不是你一個小小的門吏能看的。”
那人正要發(fā)作,卻見徐飛身后有一老者噔噔噔跑上前來,扯過徐飛,對那大漢抱拳道,
“軍中漢子不明事理,還望將軍不要見怪?!蹦抢险弑碾p手往前一拱,然后松開手,一袋沉甸甸的銀子就落進了大漢的懷里,那老者有轉身看看身后,“那便是我家老爺,英國公李敬業(yè),我家老爺奉命前來上任,還請將軍速速通報一聲。”
那大漢收了銀子,見面前這老者態(tài)度誠懇,扭頭對徐飛哼了一聲,轉身跟右邊的那個漢子嘀咕了兩句,右邊那人便匆匆跑進去了。
趁著兩人說話的時候,徐飛和那老者交換下眼神,那老者赫然就是徐飛的父親徐坤,后者面帶微笑,用肯定的眼神夸徐飛演的不錯。
不一會兒,進去那漢子就匆匆跑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個穿著淺綠色官袍的男子,那男子出了大門,直奔李敬業(yè)這走來,到了面前,彎腰行禮,高聲叫道,
“在下揚州士曹參軍李宗臣,參見英國公。”
“免禮吧。”李敬業(yè)揮了揮手,“你們刺史大人呢?”
“刺史劉大人暴病,已經不能上堂,長史大人已經上報朝廷,但新任刺史還沒有前來上任?!闭f完李宗臣頓了頓,面露驚喜的問道,“莫非英國公是前來就任刺史的?”
“先進去再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p> “是,英公請跟我來。”李宗臣拱手稱是,轉身帶著李敬業(yè)等人進了刺史府衙。
到了公堂,揚州的文武兩班官員左右站定,看情況應該是都來了。
李敬業(yè)暗暗興奮,于是大踏步的走進堂中,然后朝徐飛招招手,徐飛會意,從懷中掏出早就預備好的制書,拿在有手中高高舉起。
眾官員見徐飛掏出制書,紛紛跪在地上,臉朝地面趴著,便聽得徐飛高聲念道,
“門下:告柳州司馬英國公李敬業(yè),今有揚州長史陳敬之陰謀造反,特遣敬業(yè)為揚州司馬,察查真相,便宜行事。制書如右,符到奉行?!?p> 念罷,徐飛捧著制書的兩頭,眾官員三稱萬歲,才緩緩起身,在兩邊站定。
李敬業(yè)開口說道,“劉刺史遭逢不幸,揚州又發(fā)生如此驚天大案,眾位這幾日辛苦了。”
眾人連稱不敢,因為有御史薛仲璋在,又有本州士曹李宗臣與李敬業(yè)又舊,沒有人懷疑李敬業(yè)的身份。
唯獨錄事參軍孫處行懷疑李敬業(yè)帶來的詔書是假的,但孫處行不敢在這時候當堂質問,只好緘口不言。
李敬業(yè)見眾人沒有什么反對的情緒,又接著說道,
“本官從柳州出發(fā)后不久,嶺南就有些人蠢蠢欲動,前日我接到太后密旨,高州酋長馮子猷起兵謀反,命本官盡快查明陳敬之謀反一案,而后募兵討伐馮子猷?!?p> 此言一出,公堂上便炸開了鍋,眾人交頭接耳,嘰嘰喳喳的討論,只有孫處行越發(fā)肯定了自己的懷疑,高州謀反,卻從三千里之外的揚州調兵,豈不是舍近求遠?
此事必有蹊蹺!孫處行暗暗心驚,打算回去之后立刻上奏朝廷,查明此事真?zhèn)巍?p> 李敬業(yè)又高聲問道,
“揚州兵曹何在?”
“下官在?!币粋€綠袍中年男子出班拱手。
“本官命你自即日起,與本州士曹,倉曹,戶曹一同打開府庫,征發(fā)囚犯,武裝壯丁,為募兵做好充分準備?!?p> “這…”除了李宗臣以外,另外三曹長官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么好,兵曹參軍方諒不解,面露難色的問道,
“司馬大人,這樣做不符合慣例啊。從來沒有說要從州城中募兵討伐叛逆的。而且揚州大牢中囚犯眾多,全放出來,一時間恐怕難以控制,可能會亂了揚州啊。”
李敬業(yè)卻語氣平緩,
“方大人豈不知非常之時要行非常之事?土人謀反,高州危在旦夕,如果不及時救援,將置高州百姓于何地?”
“司馬大人說得好。”孫處行見方諒先說了,便按不住心中疑惑,出班說道,“司馬大人也知道軍情緊急,刻不容緩,那為何朝廷不就近征發(fā)府兵,由折沖都尉統(tǒng)領,屆時遣一員大將前去平亂,豈不是更加妥當!為何傳密旨給司馬大人,在這三千里之外的揚州募兵討逆?如此南轅北轍,舍近求遠,把高州百姓至于不顧,是何居心?”
說完又看了一眼薛仲璋,
“薛御史奉旨巡按揚州,捕風捉影,僅憑韋縣令一面之詞,便將長史大人抓捕入獄,嚴刑拷打。如今李司馬如此施為,薛御史就視而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