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暮離開了大樓,直走向前,不遠處就是新木洞棚戶區(qū),那里是一片低矮的民房,到處都是斑駁脫落的墻體、蛛網般密布的電線。
他站在阡陌縱橫的巷道口,回首望,與一街之隔的新亭洞、木洞高樓大廈形成鮮明對比。
進入棚戶區(qū)后,幾乎立刻就能聞到一股異味,很像是腥味,倒也不像是魚腥味,可能是下水道泄露的那種臭味,似乎也沒有政府部門去修繕。
越往深處走,不時還可看到一些小型商店,店家大多數(shù)是耄耋老人,滿頭華發(fā),用渾濁的眼球看著這兩位衣著光鮮的‘游客’。
“道京,你們會來這里巡邏么?”夏日暮問道。
“不會,我們一般只巡邏到巷口,聽前輩們說這人蛇混雜、自成一體?!?p> “那警方如何維護這里的治安呢?”
“新木洞有本地居民組成的志愿者,他們會定期向警局匯報情況?!?p> “志愿者?”夏日暮有些迷惑,朝陽群眾?
“就是本地???。”魏道京直白的說道。
夏日暮明白了這種情況,日韓某些區(qū)域警力資源不足,警方都會與一些民間組織達成合作。
這樣看來,這個地方的確是某些疑犯藏身的好去處,政釜服務缺位,警方也不會來巡邏。
夏日暮褲兜里手機振動,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秘書官吳智英打來的電話。
“喂,智英,你那邊有什么發(fā)現(xiàn)么?”
“檢事,我剛剛在警察廳查閱了近一年的盜竊案件報警記錄,沒有發(fā)現(xiàn)類似特征的案件?!眳侵怯木鞆d打來電話,直接排出了盜竊集團流串作案的可能性,流竄盜竊打一槍就走,在沒有監(jiān)控網的時代很難偵破。
“新木洞呢?”
“根據最近的一份調查統(tǒng)計,新木洞面積約1.56平方公里,大約有34800余位常住居民,近一半人口是外來務工人員,其中相當一部分來自東南亞的外國人?!?p> “他們大多從事臨時性工作,如建筑工地、餐飲服務、農業(yè)種植。以上統(tǒng)計中不包括偷渡者或者簽證過期的滯留者?!?p> “檢事,我還在排查近半年因犯盜竊罪的出獄人員,不過人員太多,需要一些時間。”
“嗯嗯,智英,你辛苦了?!?p> 夏日暮掛完電話,往回走。
約四十分鐘后,魏道源拿著外圍調查記錄走了過來,三人在陽光小區(qū)碰頭。
“檢事,我采訪了失主的鄰居和小區(qū)保安,根據他們的描述,失主曾多次邀請過一些教友去家中坐客。”
聽完魏道源的調查訪問情況,夏日暮將信息匯總后,摸到一條交合點,他用手指在眉心處點了兩下,盜竊案件越來越明朗了。
吳智英查閱了檢察廳盜竊案件報警記錄,其他區(qū)域沒有同特征案件發(fā)生,就說明這起系列盜竊案系本地團伙所為,更加證實了熟人作案的可能性。
根據案件的特征,這五戶家庭一定在某一個點上有交集,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就在這個點上。
先前警方的關注點在五個家庭的親友關系網絡上,事實上這個五戶家庭的工作圈、親友網并沒有多少交集。
可宗教就不一樣了,在韓國信奉宗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五戶家庭都有信教的情況,但這條信息也并沒有引起警方過多懷疑。
因為在韓國找五戶信基督教的家庭,就像在川蜀找五戶會打麻將的家庭一樣簡單,夏日暮推測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就是這五戶家庭的教友。
假設犯罪嫌疑人是被害人的教友,那么他只要細心觀察就可以得知被害人家庭經濟情況、出行規(guī)律、室內環(huán)境等關鍵信息。
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在第二起案件中,嫌疑人會偷一本圣經,或許圣經上就有他的身份信息。
現(xiàn)在就很簡單了,只要排查出誰站在交集點上,誰的嫌疑就最大。
......
“請問高真英女士在么?”
一位半躺在病床上的年輕女士,聽到有人呼叫她的名字,遂將視線投過去,只見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提著果籃站在門口。
女士表情嚴肅,語氣生硬的說道:“是他叫你來的吧?我不想見他,你帶著東西走吧?!?p> 病房其他幾位病人也將目光投擲到男子身上,人人臉上一副怒意,似乎要將這位男子胖揍一頓。
“高女士,您誤會了,我是一名檢察官,我叫夏日暮?!?p> 這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就是夏日暮,他向安排完偵查方向后,就趕到了龍山醫(yī)院,提著水果籃找到了7樓室31號病房。
高真英檢查完工作證件,原本蒼白的臉上泛起澹紅,一臉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檢察官,我還以為您是我丈夫派來勸我和解的說客。”
夏日暮將果籃放在病床旁的矮柜上,坐下說道,“我當然不是勸您和解的說客,您身體有好點么?”
“好些了?!迸说鼗貞?。
夏日暮從她側臉看過去,依舊能看到顴骨微微腫脹,這個案子既使普通人看見也會義憤填膺,因為一些子虛烏有的理由,就對自己的妻子,兩個孩子的母親拳腳相加。
“我看了您的傷勢報告,兩根肋骨骨折,體表多處淤青、挫傷?!?p> “您丈夫的行為已經實質構成了虐待家庭成員,故意傷害他人,滿足了可以追究刑事責任的立案條件?!?p> 女人一聽丈夫會坐牢,臉色微變,“那他會判多久?”
“按現(xiàn)在情況來看,量刑會在一年以上三年以下?!?p> 女人牙齒咬住下嘴唇,嘴角微微顫動,顯然內心在激烈的掙扎,沉默了近一分鐘后說道:“檢察官,您看能不能讓他做社區(qū)服務,不要坐牢,畢竟他是我兩個孩子的父親。”
韓國的現(xiàn)行法律中,社區(qū)矯正是一種非監(jiān)禁刑罰,適用于主觀惡性不大,社會危害性小的服刑人員。大多數(shù)判處監(jiān)禁3個月以下的罪犯會被轉入社區(qū)服務,而不是監(jiān)獄服刑。
夏日暮想來高真英女士應該是見過律師了,這是律師給她的建議。
夏日暮沒有回答,轉而問道:“您的家人呢?”
女人聽到檢察官提起自己的父母,淚水立刻從眼眶涌出。
高真英滿臉淚水地搖搖頭,“我不想讓他們擔心,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他們?!?p> “你給他們打個電話吧,把這件事情給父母說說,聽聽他們的意見,然后再給我打電話。”
夏日暮將自己的名片放在女人枕邊,起身離開。
離開病房后,夏日暮接到了吳智英打來的電話。
“檢事,我們排查到一個嫌疑人,他叫李海鎮(zhèn),恰巧與五戶被盜的人家都有交集。身高1.77米,符合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犯罪人作案時留下的穿鞋足跡。”
“你先將人帶回檢察廳,我馬上申請拘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