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一抖,一點寒光,化作千百點寒星。
陳風驟發(fā)十九劍,劍劍奪命,刺向原隨云的要害。
原隨云仍舊不動,他仿佛已成了一株樹,雙腳和大地相連。
不過,他的手在動。
他的手若翻飛的蝴蝶。
只聽見啪啪啪的聲音,陳風所發(fā)出的十九劍,被原隨云輕描淡寫化解了。
蝙蝠公子,的確非是浪得虛名。
不過,陳風也絕非泛泛之輩。
原隨云不動不閃不避,就破了陳風所發(fā)的第十九劍,但第二十劍卻在第十九劍成形,漫天寒星,化作了一點寒光。
寒光如流星破空,直戳原隨云小腹。
原隨云面對這一劍,臉色終于已有了些許變化,他知道自己難以擋下這一劍,因此立刻便退。
也不見原隨云如何動,身子一下子爆退,瞬間拉開了與劍的距離,這種身法輕功,在江湖之中也絕對是第一流最頂尖的武功。
不過陳風的劍也是第一流的。
原隨云退得雖快,但他的劍并不慢。
不但不慢,反而越來越快。
這是比閃電還快的身法,這也更是比閃電更快的劍法。
兩人一人退,一人逼近,似乎若不分出個勝負生死,誓不罷休。
原隨云退到涼亭前的木柱下,他驟然定下了,這時劍已朝他刺來。
可原隨云似乎不知道,他居然閉上了眼睛,認命等死了。
這一劍刺下,神秘莫測,名動江湖的蝙蝠公子,便徹底不成,這一劍刺下,陳風也必然成為名動天下的大人物。
可這一劍要不要落下呢?
涼亭中已擺滿了酒。
院中的殺氣也已不見。
兩個人如果大口大口的喝酒,又怎么可能存在殺氣呢?
此刻陳風、原隨云正在喝酒。
原隨云極少和人在一起,更極少陪人喝酒,可如今他已在陪陳風喝酒。
兩人喝得似乎非常愉快。
陳風一連喝了三杯酒,這才問原隨云:“我看得出,你一定有其他法子破了那一劍,為什么你不用?”
原隨云在陳風問這句話的時候,已默默喝了一杯酒,他淡淡道:“因為我看得出,即便破了你那一招,必然會至少再破上十七八招?!?p> 陳風道:“因此你不想破?”
“是的?!痹S云道:“我的確不想破了,因此我不破了。”
陳風面色古怪,道:“不破就是死,因此你想死?”
原隨云微微一笑道:“我似乎沒有死?!?p> 陳風道:“你認為我不會殺你?”
原隨云笑道:“我雖然看得出你留有余力,可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殺我?!?p> “既然如此,你應當避開那一劍?”
原隨云慢慢站起身,又喝了一杯酒,淡淡道:“我有六成把握認為你不會殺我,但也知道你還是有四成可能會殺我,不過對于我來說,都一樣。”
“都你一樣?”
“是的,都一樣?!痹S云道:“倘若我死了,這個世上固然再沒有蝙蝠公子,可死掉的絕不是蝙蝠公子,而是無爭山莊的少莊主原隨云。”
陳風輕輕嘆了口氣,完全明白了原隨云的意思。
陳風道:“因此我雖然殺了名震天下的蝙蝠公子,可別人卻認為我殺的是無爭山莊的少莊主?!?p> “是的?!痹S云道:“又有什么人會相信我是蝙蝠公子呢?”
陳風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沒有幾個人會相信這種事,許多人會認為這實在是非?;恼Q,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可不管如何,我殺了你,蝙蝠公子也必定死了?!?p> “是的?!痹S云淡淡道:“可對于我來說都一樣,因為我也一樣達成了我的目的?!?p> “保住無爭山莊三百年的聲名,這就是你的目的?”
“是的。”原隨云淡淡道:“我雖然并不太在乎自己的名聲,可我不得不在乎無爭山莊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聲名,不管如何我都是無爭山莊的弟子。”
這就是世家子弟的無奈。
許多人都羨慕世家子弟,可他們真正羨慕的,也只不過是世家子弟的風光而已,而根本不知道世家子弟和其他人一樣,也有非常無奈痛苦的事情,甚至有些時候過得比尋常江湖人更痛苦。
陳風起身為原隨云倒了一杯酒,同樣也為自己倒?jié)M了一杯,他慢慢道:“我不喜歡你們這種人,可說實在話,我也不得不佩服你們這種人?!?p> 原隨云淡淡道:“世家子弟大部分都是我這種樣子,我大概比其他世家子弟還有趣一些,我們有些事情可以暗地里做,一旦被暴露,我們也就不得不為了保護家族的名聲做出各種各樣我們雖然不愿意做,卻也不得不去做的事情?!?p> 原隨云說得很是平靜,可任何人都能聽得出這平靜之中的無奈。
陳風也聽出來了,他沒有談論這個話題,只是忽然道:“其實只要我殺了你,我也一樣會死?!?p> “是的?!痹S云道:“你一旦殺了我,你的確會死,只不過死得比我晚一些而已?!?p> 陳風淡淡道:‘雖然我知道我所殺的是蝙蝠公子,可其他人卻認為我殺的是無爭山莊少莊主原隨云。無爭山莊在江湖上的聲名是用了不可數計汗水與鮮血打下來的,江湖中無論什么人對無爭山莊也都佩服得很,因此,自然不可數計的江湖人會為你報仇。’
“不錯?!痹S云道:“可我也不需要太多人為我報仇,只需要一個人為我報仇就足夠了。”
陳風微笑道:“這個人當然是我的師尊。”
“是的?!毖σ氯说溃骸拔蚁嘈湃绻宜懒?,他一定會為我報仇?!?p> 陳風又喝了一杯酒,嘆息道:“我也相信一旦你死了,他一定會為你報仇,以我如今的武功,想要擊敗他老人家,是絕對不容易的事情,因此我必然也會死在他的手上,你也自然大仇得報?!?p> “我也完全相信這一點,因此我不必避開你那一劍。”原隨云淡淡道:“不過這也是最無可奈何的法子?!?p> 一個人倘若有法子死,又有什么人想要死呢?
原隨云說完便干了杯中美酒。
他本來是個瀟灑儒雅的人,可此刻他更像是江湖中的好漢,而多余世家子弟。
原隨云主動為陳風倒了一杯酒,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才問道:“我有許多事情想不明白,而這些事情只有你能回答我?!?p> 陳風微笑道:“你最想不明白的應當是,為什么我明明沒有打算殺你,還要來無爭山莊呢?”
原隨云點頭:“這的確是我非常想不明白的事情?!?p> 陳風淡淡道:“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要喝三杯酒?!?p> 原隨云不假思索,喝了三杯酒。
陳風也立刻說道:“師尊對我說了不少關于你小時候的事?!?p> 這實在不算是什么很奇怪的話,可原隨云聽到這句話之后,面色發(fā)生了劇烈的變化,而且情緒也一下子變得極為復雜,仿佛忽然被一劍刺中了要害。
為什么原隨云會因這句話而發(fā)生如此大的變化了。
陳風嘆了口氣,他當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