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站在史鼐的身側(cè)，一個年紀與林如海仿佛的中年人渾身都在發(fā)抖，“在天子腳下行此魘鎮(zhèn)之術(shù)，勾害朝中大臣，膽大妄為，膽大包天。”
這人卻是林如海多年的好友，當朝通政司使盧文正。
通政司使是正三品官職，掌內(nèi)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訴之件，看似沒有實權(quán)，實則卻是帝王制衡內(nèi)閣的一大利器。
因為大周朝的法度規(guī)定，一應文武奏疏奏折通通送交內(nèi)閣處置。然后幾位內(nèi)閣大學士再根據(jù)朝廷的規(guī)定，比如三品以上官員奏疏，比如涉及到一些大事件的奏疏，附屬上自己的意見，轉(zhuǎn)呈皇帝預覽。
這種情況下，很容易會讓皇權(quán)旁落于內(nèi)閣的。所以周太祖就另外設(shè)立了通政司，后者乃一切奏本的匯集地，奏本先到通政司，然后再有通政司轉(zhuǎn)交內(nèi)閣。同時通政司也會給所有的奏本都留檔，并且按規(guī)定，在把奏本送交內(nèi)閣的同時，也會送一份遞往皇宮大內(nèi)。
這樣來皇帝的‘眼睛’就不會被內(nèi)閣束縛了。
所以別看史鼐是個侯爺，盧文正說話的時候他把嘴巴逼的緊緊地。
盧文正看著弱不禁風的林黛玉，眼中閃過一抹疼惜，“賢侄女勿慌，老夫這就進宮稟明圣上。此等惡行，必要嚴懲不貸。亦請圣上降恩，宮中定有高人可保如海兄渡過此難。”
陳玄策也很快告辭了。臨走之前小聲的向林黛玉傳了句話，“世妹且安心，為兄已有成算。”
暫時的安撫了一下林黛玉，就看林黛玉聽到聲音時候先是一愣，繼而神色一松，人瞬間都有些立不住了。
紫鵑雪雁連忙把林黛玉扶住，陳玄策也長吸了一口氣。
以他現(xiàn)在的功力，傳音入密這種事兒，若不得到其中法門訣竅，那還是很吃力的。
林黛玉暈了一下，被丫鬟們扶住后人就定了定神，再去看陳玄策時，就見人早已經(jīng)沒影了。
一時間心里頭又是期盼，又是彷徨。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林黛玉覺得見到陳玄策自己心里就跟有了依靠一樣，陳玄策給他一種安全感，特別是在這種慌里慌張的時候。
出了林府，陳玄策立馬趕到了龍禁尉衙門，亮明身份，到南鎮(zhèn)撫司詢問近來一些年中，京城可有鬧出魔鎮(zhèn)之事來。
答案當然是有的，雖然不多。
只不過因為一些人家門第太高，即使鬧出了這檔子事兒，也不會往外傳。所以流傳市井之間的就更少了。
然后再問京城內(nèi)外有那些出名的師婆神漢。
不出意外，他在這名單上看到了馬道婆的名字。
這位還是賈寶玉的寄名干娘呢。
所謂寄名，就是古代大戶人家為求孩子長命而拜僧尼為師而不出家，稱之為寄名。
寄名有一定的儀式，就是焚香禱祝一類。寄名時，出家人要給孩子一些東西，比如僧衣、道衣、寄名符、寄名鎖等。
這馬道婆還不止是賈寶玉一個人的干娘呢。
交情網(wǎng)相當豐富。
因為她是牟尼院的人。
對，尼姑庵。
別看馬道婆是道婆，實則她姓佛不姓道。
“道婆”是指尼姑庵中的女執(zhí)役者，也就是跑腿打雜的。干著尼姑們不愿意親力親為的跑蹆學舌之事。
牟尼院作為京師首屈一指的尼姑庵，其聲勢比之賈家的水月庵（饅頭庵）可強出太多太多了。馬道婆在南鎮(zhèn)撫司的記載看，雖然只是牟尼院的一個小角色，卻借著牟尼院的勢頭卻跟不少達官顯貴自家有來往。
她與賈府的密切關(guān)系就是這么來的。
作為一個能說會道的道婆，馬道婆為牟尼院所做的貢獻也正在于此，讓王妃誥命家里心甘情愿為她們添香火，于本職工作言，她是足夠優(yōu)秀。
而她在干本職工作之余，順帶著也搞些神神道道的東西，那牟尼院就根本不去管了。
龍禁尉也很顯然沒有多注意她。
甚至覺得馬道婆干這種事情完全是得天獨厚的，只有傻子才會放著銀子不賺。根本就把她當做一個騙子看待。
從南鎮(zhèn)撫司出來，陳玄策又往北鎮(zhèn)撫司走了一趟。
把事情跟高保全一說，后者立刻提起了精神。
“還真有魘魔之事？”
高保全很好奇。
作為一名武者，而且是龍禁尉的武者，他當然聽說過一些神神道道的東西，但說真的，高保全還從沒有親手接觸過。
他對這些個東西很感興趣。
這種興趣感甚至完全超越了‘林如海被魘魔’這事兒本身所代表的含義。
或許對于高保全而言，一個三二品官員的生死并不算甚稀罕事，可是一個三二品高官被鎮(zhèn)魔而死那意義可就完全不同了。
不過這事兒與他高保全并沒什么直接的聯(lián)系，哪怕差事真到了龍禁尉頭上，那也不見得就輪得到他高保全。
可現(xiàn)在陳玄策直接早上門來了，高保全就順水推舟的接下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陳玄策就是要些人手去些神漢巫婆家里查抄一二。
這事兒很小菜一碟的。
“馬道婆？”
高保全別看人生的很五大三粗，但作為龍禁尉的老人了，又怎么可能是真粗漢一個？
見陳玄策親自去到馬道婆處，立刻就覺得有些奇怪。
“怎么講？”
“沒任何的證據(jù)。之所以選馬道婆，只是因為她是這所有人里跟賈家關(guān)系走的最近的一個。”
高保全明白陳玄策話里的意思了。
這馬道婆跟林如海的確沒任何的干系，身上也沒有半點疑點，但她跟賈家有關(guān)系，而賈家與林如海又有關(guān)系，所以馬道婆是所有神漢巫婆中跟林如海最能扯上干系的！
搖了搖頭，高保全忽的就對陳玄策不抱啥希望了。
“行吧，你帶人去提溜兒人吧。本百戶先去林府走一趟。”
說罷就大聲的吆喝一嗓子，然后第三百戶所在場的所有人就一分為二，一部分由高保全領(lǐng)著前往林府去了。
剩下的四五十人由宗元、袁玉章倆個總旗帶領(lǐng)，各自去抄神漢巫婆的家，副百戶董坤領(lǐng)著幾個人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