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李長夜使出這招離火破山訣,若是論威力,要在之前所使的千雷化劍訣之下。
畢竟雷系法術(shù),殺伐之力可謂絕頂。
更重要的是他使那千雷化劍訣時,一柄頂頂出色的乾坤法劍,直接自爆了!
即使如此,也只是炸得修蛇腸穿肚爛,并沒能直接要它命去。
這就是妖怪和人的不同了:若是修行境界差不多的人類,撇開少數(shù)修煉了特異功法的,論身體素質(zhì),抗擊打能力,不會差別太大。
但是妖怪不同,同為歸源境界,蒼蠅的防御能力、生命力能和象妖比嗎?種族層面的天賦差異太大。
所以莫看這離火破山訣的殺傷力遠(yuǎn)不及千雷化劍訣,但對狼妖而言,卻是足以致命了。
狼妖的速度天賦被艮山之氣做制,沒逃出多遠(yuǎn),那道火劍已至眼前,只能不甘地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降臨。
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白影一閃,一道窈窕身影憑空出現(xiàn)在狼妖身前,檀口微啟,吐出一顆暗黃色的珠子,于千鈞一發(fā)之際擋在桃木劍的劍鋒。
那顆黃珠子滴溜溜飛旋,遇土而融,見火而收,片刻功夫,竟將劍上火光土氣盡皆納入,珠光越發(fā)明亮起來。
這一招離火破山訣,要旨是以艮山之氣鎮(zhèn)壓,離火之氣殺伐,桃木劍不過是離艮二氣的載體。
如今離艮二氣被那珠子吸走,僅僅只余一柄桃木劍,頓時威力狂降,被那人揮手一拂,頓時倒飛而回。
李長夜伸手接住木劍,心中驚疑不定。
離火破山訣當(dāng)然不會天下無敵,但是被人如此輕松地破去,卻也是他聞所未聞之事。
凝目看去,那擋在狼妖身前的白影,卻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
白色的短T,白色的皮褲,白色的高跟鞋。
褲子與T恤之間,露出少少一截腰身,纖細(xì)中不失矯健。
這女子皮膚也是極白,純白色的衣褲,穿在她身上,倒似是乳黃色一般。
瓊鼻櫻口,柳眉杏目,本來是極美艷又極可愛的容貌,但此時偏偏神情凝素,長發(fā)飛散,又平添了三分英氣。
那顆吸收了離艮二氣的珠子,似乎令她壓力很大。
導(dǎo)致竟看也不看旁人一眼,只專注地盯著眼前的珠子,十根白皙纖長的手指,換出層層指影,飛快地打出一個個玄奧古樸的手訣。
手訣越掐越快,女子的呼吸都粗重了起來,額頭和鼻頭上,都掛上了晶瑩的汗珠。
若是換了旁人,這滿臉汗水的模樣,必定讓人覺得惶急疲累,但于這女子,卻只讓人覺得,她專注認(rèn)真地模樣,竟是如此可愛。
敵我雙方,一時間竟是連喘口大氣的都沒有。
就連李長夜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到對方施法。
終于,那珠子明亮的光芒重新變得暗淡,依舊化作了暗黃之色,只是比最初顯得更為凝練、純粹。
女子抿抿嘴,露出一絲抑制不住地喜色,眼波一動,眼神里滿滿都是驚喜和得意,隨即將小嘴一張,把珠子重又吞回。
就仿佛吃到了什么好東西一般,滿臉幸福地閉目感受了一會兒,這才慢慢睜開眼看向李長夜,收斂喜色,柳眉一挑:“喂,小道士!我讓你劍下留人,你竟敢抗命?”
二人眼神一撞,李長夜只覺心臟砰地一跳,霎時之間,只覺滿眼滿腦,整個心神都被對方的倩影所占據(jù),下意識便想說:“我錯了、我想收手的、法力不夠了……”
“我……”情不自禁地剛吐出一個字,李長夜猛地一口咬在自己舌頭上!
他之前在黃茗的瑪莎拉蒂上施符穿山,曾咬破舌尖以血混合朱砂,那傷口尚未痊愈,被他再加一口,頓時痛徹心扉,陷入迷離地心神頓時一醒。
李長夜心中大驚,也不顧強(qiáng)敵在側(cè),低眉垂眼,念道:“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風(fēng)無起,波瀾不驚。幽篁獨(dú)坐,長嘯鳴琴。禪寂入定,毒龍遁形……”
一通清心訣念罷,覺得神魂為之一靜,這才敢抬眼看向?qū)γ媾樱鹊溃骸按竽懷?!竟敢惑亂道爺心神!”
長劍一擺,啪地一聲,在空氣中抽出一個炸音。
那女子有些驚奇地看著他,又露出一絲委屈神色,搖頭道:“你別冤枉人,我可沒故意把你怎么樣!色不迷人人自迷,說到底怪你自己道心不夠堅(jiān)定罷了?!?p> “你還沒故意……”李長夜正在冷笑,忽然心中一動,不對呀!這女子身周不見法力波動,人家似乎的確沒使什么妖法媚術(shù)。
難道是傳說中的天生媚骨?李長夜忽然想起這一節(jié)來。
據(jù)說長有此等骨相者,即使容貌平平,一笑一顰間,也讓人情不自禁便色授魂與。
若是長得國色天香,那更是要“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了。
這等骨象,數(shù)百年難得一見,不過這女子既然和妖怪們混跡,自然也不會是人類。
妖怪中能擁有天生媚骨的,可就只有……
李長夜眼神一凝,冷聲道:“你是涂山家的人?”
那女子明顯吃了一驚,甚至下意識往后摸了摸:尾巴沒露出來呀。
眼神流轉(zhuǎn),有一絲刮目相看的意思:“小道士挺聰明呀!怎么,我臉上寫著涂山二字嗎?你怎么不說我是青丘、有蘇、純狐家的?”
狐妖四姓,涂山,青丘,有蘇,純狐。
天下狐貍精雖多,真正出色的,難出這四姓范疇。
李長夜道:“因?yàn)檫@里是江州!你敢在繁華鬧市,聚集這么多妖怪開酒吧,自然不會是毫無根底之輩。狐妖四姓,也就只有涂山氏在江州了!我雖沒上過什么學(xué),倒也翻過幾本雜書,晉代常璩所著的《華陽國志.巴志》寫的清楚:禹娶于涂,辛壬癸甲而去,生子啟呱呱啼不及視,三過其門而不入室,務(wù)在救時,今江州涂山是也,帝禹之廟銘存焉。還有北魏酈道元的《水經(jīng)注》也提過:江之北岸有涂山,南有夏禹廟﹑涂君祠,廟銘存焉?!?p> 他侃侃而談,引經(jīng)據(jù)典,黃茗在旁邊聽得發(fā)呆,這叫沒上過學(xué)但翻過幾本雜書?你翻的雜書就是水經(jīng)注嗎?還是什么華陽國志,聽名字就知道有多冷僻了,你這是……看到美女所以要開始裝逼了嗎?
不得不說,在齊云歌這般美人面前,也保持著充足自信的黃茗,看到對面那妖女,卻是首次明白了自慚形穢的感受……
對面女子也露出驚奇之色:“唷,你到底是哪家道觀的道士?你們觀里教的可夠雜的啊,你不學(xué)畫符抓鬼,怎么還學(xué)起水經(jīng)注來了。”
李長夜微笑:“畫符抓鬼,執(zhí)劍伏妖,道爺亦不落人后?!?p> 那女子柳眉一豎,嗤地冷笑一聲:“小道士別說大話,你剛才那一劍,可不怎么樣!不對,不能這么說,應(yīng)該說——”
她輕舔櫻唇,露出一個回味的表情:“味道還不錯。”
李長夜之前的確是被她嚇了一跳,沒能用妖丹吸納離艮之氣,聞所未聞啊。但現(xiàn)在既然識破對方是涂山氏的狐妖,倒是有些想明白了。
搖頭笑道:“你也不必同我裝神弄鬼,艮離之氣你能吞下,若是我使雷法,那點(diǎn)息壤還夠你賣弄嗎?”
息壤二字一出,女子的神情頓時有些慌亂,似是難以置信。
“道士!你從哪里聽來的?”女子脫口驚道。
“這還用聽人說?”李長夜哂笑道:“禹王之父曾以息壤治水,久治未平,禹王才悟出堵不如疏的治水之道,世間誰人不知。禹王是涂山氏的女婿,息壤雖然是先天至寶,你涂山氏卻未必沒機(jī)會染指。道爺看你天資非凡,想必在涂山家群狐之中,也是數(shù)得著的好苗兒,給你一兩粒息壤,作為成道之基,那又有什么不可能?!?p> “再說?!蹦桥诱牭冒l(fā)愣,李長夜雙眉一震,罕見地露出極富攻擊性的霸氣神態(tài):“看你法力道行,連這狼妖都未必及得,若非有此等先天靈物相助,憑你這小狐貍,也配當(dāng)?shù)罓斠粨簦俊?p> “你!”女子氣急,冷笑不已:“踩我的地盤,殺我的人,還敢如此無禮!若是放你生離此地,我也不配被兄弟們叫一聲小狐仙!”
說罷摘下手腕上的手鐲,望空中一拋,那鐲子滴溜溜旋轉(zhuǎn)不休,越變越大,卻是一個黃玉手鐲,鑲著老大一顆珍珠!
那珠子幻化出一抹抹五光十色的光暈,向李長夜當(dāng)頭罩下,便連黃茗也被牽扯在其中。
糟糕!玩脫了!
李長夜暗暗叫苦,他適才擺出那霸氣姿態(tài),并非拿大,而是以退為進(jìn)之舉。
施展出離火破山訣,已耗盡他最后的法力了,本擬必殺狼妖,不料忽然殺出一個小狐仙!
更不料小狐仙來頭極大,竟是涂山氏一族的后裔,身懷息壤這般奇寶,陰差陽錯下將他的離火破山訣克了個十足十。
這一來就尷尬了,狼妖一身本事不是好相與的,加上生力軍小狐仙,還有那些狗狗貓貓老鼠鸚鵡打下手,若是被對方看出自己法力耗盡,對方豈能干休?
雖然單論武藝,李長夜也不懼這些妖怪,但若說必勝之算,那實(shí)實(shí)在在是沒有的。
幸好那小狐仙看上去倒不是多老練,李長夜一口說破她的來歷,又爆出了她身懷息壤的根底,來了個先聲奪人,再欲趁勝追擊,擺架子恐嚇幾句,就趁亂退去,卻不料對方居然太過愣頭青,一言不合,法器當(dāng)頭就砸。
她要是干脆再猛點(diǎn),直接殺過來倒也罷了,仗著六十四字先天劍法,李長夜絲毫不懼,但對方要斗法,卻是正中李長夜此刻的軟肋。
人家沒有法力了呀!這會兒若是當(dāng)面嗑歸元丹,那就更自曝其短了。
“雕蟲小技!”
李長夜心急如焚,面寒如冰,冷喝一聲,摸出一張隱形符,拼命壓榨出體內(nèi)最后一絲法力,另只手將護(hù)著黃茗的陰陽環(huán)收起,就勢拉住黃茗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