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瀾感受到了龍翟予話語里的真誠,這其實是一個尤其心思細膩、情緒敏感的男人,平時那副凜冽犀利、深沉憂郁的表情,得是心里帶了多么厚重的面具,才能表面鎮(zhèn)定自若,云淡風(fēng)輕。
“你知道我為什么創(chuàng)立安和建筑設(shè)計公司嗎?”
“為什么”,尉瀾不以為然,他這號人物創(chuàng)立什么公司她都不覺得奇怪。
“我從小就喜歡建筑設(shè)計,記得七八歲的時候隨父親去BJ頤和園,大家都陶醉于頤和園皇家園林的美景,我卻對頤和園里皇家建筑精深的技藝和建筑結(jié)構(gòu)癡迷,回到東城后我找來材料給我們家的金絲雀還有兩只貴賓犬,各自建了一個精致的窩,古代的建筑智慧,抬梁、穿斗、井干這些,我覺得我運用自如,我還沒來得及享受自己的勞動成果帶給我的滿足感,我的作品就被我母親拿著錘子全都砸爛了,說我玩什么不好,非得弄這些沒出息的,說,再看到我玩這些不三不四的,就揍死我”,
“很抱歉,聽你聊這么不開心的往事”,聽到這些,尉瀾未免有些開始同情龍翟予,他有一個強勢的母親。
“沒什么,這算什么,后來”,龍翟予認真地看了尉瀾一眼,她從來沒見過此時透著點孩子氣的他,“我小學(xué)畢業(yè)后升初中的那個暑假,我按照自己的設(shè)計做了一整套東城市區(qū)的微縮模型,做了一個暑假,連保姆都夸我很有天賦,然后,我的母親,發(fā)瘋似的把我的模型砸得稀巴爛,接著把我拽到客廳,拿馬鞭抽我,抽到我暈厥,幸好保姆及時打了120,醫(yī)生說再晚幾分鐘,我就沒命了”,
“你的媽媽,她……”
“你是想問我這是不是后媽,不是的,是如假包換的親媽”,
“那她怎么能這么狠心地對你”,
“呵,我的存在可能只是多余吧,從小是他們的累贅,長大了成了他們的賺錢機器”。
龍翟予陷入了沉思,臉上卻沒有表情,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這樣充滿陰影的童年一直隱藏在他心里的某一個角落,慢慢地結(jié)成一個痛苦的,不能揭的傷疤,尉瀾知道此時的他,有多痛。
“我們倆的童年其實很相似,都有一個不怎么溫柔的媽媽。我小時候記憶里我媽媽就對我很冷淡,我上幼兒園開始就可以自己洗衣服,上學(xué)后一個人做飯、整理房間,我們一家三口就像是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我?guī)缀鯖]有從我媽媽身上感受到母愛,直到我上大學(xué)以后吧,才慢慢和解,可以和她像朋友一樣相處”,尉瀾苦澀地笑了笑,“當(dāng)然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永遠回不來了”。
“你說的是母愛,很難想象你一個女孩子,能變得這么堅強,又這么樂觀”,
“呵呵,堅強是我的性格,你很難想象的事情多了呢,和你開玩笑,我比你幸運一些,因為我還有一個愛我的老爸”。
龍翟予這才回想起來,尉瀾的爸爸,應(yīng)該是沒有和尉瀾提起他來找過她的事情,假如不是他健忘,事情就很反常。
此刻起,兩人之間徹底沒有了隔閡,龍翟予看尉瀾的眼神越發(fā)柔軟,他對于這串吊墜的芥蒂應(yīng)該是和他母親有關(guān)吧,這個男人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在自己面前暴露他的軟肋,尉瀾感到被這個男人信任,其實是一件挺開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