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某處小宅。
賀睿之面前擺著一本泛黃的佛經,考古的屋子內飄蕩著裊裊青煙。
在賀睿之身邊的封嫣專心致志地煮著茶,動作很輕柔也很溫柔,今天有一個她很看重的客人到訪。
屋內非常安靜,賀睿之是個追名逐利之人,但是修起禪學來也是頗為認真。
封嫣也是個喜歡安靜的人,她喜歡這種坐在一邊專心做事的感覺。
不多時,一個小沙彌引著一個少年和兩個護衛(wèi)走到了屋外。
小沙彌恭敬道:“賀先生,李施主到了?!?p> 賀睿之聞言緩緩睜開雙眼,溫聲道:
“了凈,你且下去吧,派人守好院子,不要讓人打擾。”
小沙彌聞言雙手合十與李曉躬身行了一禮之后便轉身向院子口行去。
“此間屋內只有貧僧與嫣兒兩人,世孫殿下若是不介懷的話,不妨讓兩位壯士稍作歇息。”
似乎是怕李曉不答應,賀睿之繼續(xù)道:
“嫣兒聽說您要來,更是備了上好的雨前龍井的明前茶?!?p> 李曉聞言也知道如今是自己的把柄在對方手上,在這種小事上也沒有什么好計較的。
當即和二虎打了一個眼神之后,便徑直推門而入。
賀睿之見李曉只身進屋,先是滿意地笑了笑,雙手合十行禮道:
“世孫殿下好膽量,好手段。”
李曉也不搭理賀睿之,先與封嫣頜首示意了一下之后,便自顧自地坐在了一張蒲團之上。
這老小子在楊柳胡同陰了他一把,又是拿漕糧要挾自己的手書。
兩件事一加起來,李曉自然對他沒什么好臉色。
封嫣原本正專心地擺弄著手中的茶具,看到李曉的到來先是下意識露出一抹嫣然的笑容,隨后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立馬收起笑容,只是輕輕頜首還禮。
這也讓一直在旁邊暗中觀察的賀睿之心頭一動,一些巧思涌上心頭。
賀睿之見李曉不搭話,繼續(xù)自顧自道:
“殿下在城南創(chuàng)建的證券行,這種玩法真是開創(chuàng)了大齊商史的先河,嚴樊背靠嚴閣老,滿京六部十三司皆為其驅使,卻也被殿下逼得節(jié)節(jié)吃虧?!?p> “若是殿下這種玩法能普及全國,這青史之中怕也是要留下您濃墨重彩的一筆!”
李曉一邊冷笑,一邊死死地盯著賀睿之。
明眼人都知道,證券行的玩法適合在一個穩(wěn)定的市場之中,如今信息科技并不發(fā)達,各地情況不一。
這種玩法最多也就是在幾個大城市可以鋪開來,其他小城市沒這種經濟體量也沒這種必要。
從來只聽說過米粒堅的股市,大霧都的貴金屬交易市場,卻是沒聽說過哪個落后國家有這些的。
眼見這個禿王八到現(xiàn)在還在和自己裝傻,現(xiàn)在誰看不出來京城中真正下場對付李曉,對付漢王府的哪是什么嚴樊和嚴松,分明就是天啟帝!
在李曉眼中賀睿之是一個很分裂的人,不談事情的時候,這老禿驢不怎么開口,聞言都是合十微笑,一副老禪僧的模樣,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什么得道高僧。
但是這貨一但開口談事情,滿嘴的阿諛奉承、機鋒陷阱、利益交換。
李曉輕輕敲了敲桌子,冷笑著打斷道:
“賀先生,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您手中的那封手書而來,有何要求您盡管提便是,大家都是明白人,無需如此?!?p> 賀睿之聞言接過封嫣遞來的茶杯,喝了一口,打了一句機鋒:
“殿下,真的都明白?”
封嫣給賀睿之遞完茶之后便輕輕起身,一身窈窕的身姿籠在寬大的緇衣之下,緩步走向李曉的側邊,安安靜靜地從側面將茶杯遞給李曉。
李曉卻是沒有接過茶杯,只是一皺眉對賀睿之道:
“不是你自己說的你代表浙東南的士紳么?不是他們有所求么?”
賀睿之聞言搖了搖頭:
“我曾與殿下說過,我們要做天大的事,幫殿下拿下漕糧只是舉手之勞,拿著您的手書我們又能有什么要求呢?”
“要個重要官位?還是哪件大事上要您幫襯?若是如此,大把的銀子使下去,這些事情嚴松也能替我們辦到?!?p> 李曉有些被氣笑了,只感覺賀睿之等人有點坐地起價的意思,反問道:
“不要官,不要錢,也不要謀事,怎么著,難道還要我?guī)湍銈兤鸨旆??再轉手將我這李家江山送給你們浙江佬?”
李曉不接過茶杯,封嫣依舊安靜地跪在一邊作奉茶狀,神情也不帶絲毫變化。
賀睿之卻是不管這些事,不答反問道:
“殿下可知道,早在幾十年前,大齊百姓說起蘇州人都會說一句什么?”
“南蠻子。”
賀睿之自問自答道:
“幾十年前在蘇州出現(xiàn)了幾個讀書人,他們自詡儒生,一個個自比前朝名士,行事做派無一不效仿古人?!?p> “幾十年后,東林黨人就變成了士林的代表,在百姓眼中甚至將讀書人和東林黨劃了等號,只要是東林黨便是君子,不是東林黨便是奸佞小人?!?p> 李曉看著賀睿之,不知道對方話里的意思。
賀睿之繼續(xù)喝了一口茶道:
“殿下以為東林黨便是靠著輿論作秀起家的?呵呵,那起子的手段,可不比您差!”
“幾十年前的東林黨擅長琴棋書畫,書房之中紅袖添香,房中婢女耳聞目濡之下也都是有幾分才情的?!?p> “而時值宮中大選秀女,您也知道大齊太祖的規(guī)矩,宮中秀女都必須出自良家子,杜絕外戚干政的可能,而東林黨靈機一動,您猜怎么著?”
“他們把這些房中的完璧少女,調教一番之后過繼給良家子,然后直接送入宮中去了!”
“幾十年下來,他們竟真的做到了!他們把控了兩朝的后宮,便是當今陛下的皇后也...!”
李曉瞪大眼看著賀睿之,他的腦海中還未來得及消化這個驚天的消息!
當今國母,當朝皇后,是揚州瘦馬!?
賀睿之看著李曉的神情,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自己拿過茶盅大口灌了一嘴。
過了一會兒,李曉終于反應了過來,且不說賀睿之這話的真實性有多少。
單就這種說法,除了驚世駭俗之外,怕是沒有人會信。
而就在此時,李曉敏銳地感受到自己身邊好似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側目看去。
只見封嫣依舊作奉茶狀,臉上神情一如剛才,但是那一雙藕臂卻是在緇衣下輕輕顫抖,顯然是保持一個動作太久了。
李曉見此情形,心中不由升起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封嫣的堅韌從那日掌摑之后仍不流淚他就知道了,只不過沒想到這個弱女子居然如此堅韌。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女子是最要臉面的,這種臉面更體現(xiàn)在自尊和他尊之上,李曉一直不接過奉茶,就是一種不尊的行為,對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說是件很嚴重的事。
但是轉念一想到賀睿之剛才驚世駭俗的言論,李曉心中不由一冷。
如果東林黨是靠著揚州瘦馬控制后宮,那么賀睿之一手養(yǎng)大的封嫣算什么?
李曉可是清楚地記得賀睿之說過想把封嫣推給自己的,這難道就是賀睿之的目的?
賀睿之看著李曉眼神的變化,猜到了對方所想,和聲笑道:
“殿下勿惱,嫣兒是貧僧從小帶大,縱不是親女,也勝似親女,雖然出家人看破紅塵,但您也看到,貧僧本就是個紅塵人,從未看破過?!?p> “剛才也說了,請殿下不要小看我們浙江士紳的格局,要知道我們雖然和蘇州士族不合,但我們同樣也都是東林黨,沒必要拆對方的臺...”
李曉聞言點了點頭,也不愿意繼續(xù)折磨封嫣了,伸手接過茶杯之后輕輕喝了一口:
“那不知道賀先生和浙江的士紳們究竟想要什么?難道真的是謀逆?”
賀睿之神秘地笑了笑之后,拍了拍手:
“王先生,您還是現(xiàn)身罷,有些事情還是您向殿下解釋罷...”
賀睿之話音剛落,屏風后一個身著黑色披風兜帽的男子緩步走出,臉上掛著莫名的笑容。
李曉見到來人,身上汗毛不由倒立,不由出口驚呼道:
“是你?!”
...
山西,蔚縣。
林世昌端坐在驛站的客房之中,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黑袍男子。
順天府與大同府直線距離不過五百里,但是中間重山密布,若是要大隊人馬行軍還是需要向北或者向南繞行的。
但是林世昌是被貶出京,隨行扈從不多,一行人完全可以走直線,過崇山直達大同府。
憑借官府驛站換馬而行的腳力來算的話,林世昌此時應該已經抵達大同府,而不是在此逗留,顯然林世昌逗留的目的就是這名黑袍男子。
對峙許久之后,林世昌終于開口問道:
“殿下,京中之事...?”
黑袍男子沉聲答道:“京中之事已經進行到了七八成,父王此次派我來就是為了最后一擊!”
林世昌聞言頜首道:
“難為王爺和殿下了,為了江山社稷犧牲如此之大,只需此次事成,我等就可行撥亂反正之舉!”
“九邊經略傅博仁乃是我們東林黨最可靠的君子,前番我也已經去信,想必傅大人此刻已經帶兵星夜趕來!”
黑袍男子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張中年的文士面龐,正是在京城失蹤的漢王世子李慈!
李慈點了點頭,看著林世昌道:
“如今北直隸已經大亂,而且陛下對我們漢王府的耐心比想象中更差,想來王府此時已經遭了災了...可憐我...唉!”
林世昌見此開口勸慰道:
“世子勿憂,只要漢王在,您在,這撥亂反正的局面便錯不了!縱是有所犧牲,也是值得的!而且我聽說世孫殿下已經先一步逃脫了?”
李慈點了點頭,沉聲道:
“父王偏愛長孫,提前做下了布置,曉兒應該是無憂的。”
林世昌見狀點了點頭說道:
“還是漢王殿下算計穩(wěn)妥,有您在,有世孫殿下在,國本穩(wěn)固,屆時我們請陛下禪位之后,漢王一脈繼位之事在倫理和法理上都無可挑剔。”
李慈贊同道:“如今朝政荒廢許久,禮法崩壞,我漢王府一脈也應該以一個好的開始來重整江山!”
林世昌聞言站起了身子,推開窗戶,抬頭看向星空嘆道:
“君上開明理事,那就只需賢明的臣子,世昌蹉跎半生,終于也能迎來眾正盈朝之日?。 ?p> 書生意氣的李慈聞言也是起身邁步走到林世昌身邊,同樣仰望星空笑道:
“世昌公,你名滿士林,來日當為百官之首!天下楷模!與我一道輔佐父王重現(xiàn)皇齊盛世!”
林世昌謙遜地笑了笑,但是望向天空的雙眼更加明亮了幾分。
青史留名,唾手可得!
而這兩個書生卻不知自己日后會為江山帶來怎樣的災禍。
...
胖八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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