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修山

　　我聽見二舅的名字在修山組里，就問啥時候去看墓地？

　　當(dāng)總管宣布完名單后，有人就問：“墓地還沒看哩，地方都沒選好咋修山？”

　　總管問負(fù)責(zé)聯(lián)系外界的支客，風(fēng)水先生請了沒有？

　　“早請了，一早就派人去接了，這會差不多快回來了?！敝Э突卮?。

　　“抓點緊，看好了地方還要運(yùn)石子磚頭呢！”總管叮囑了一句后就去忙其他的事情。

　　我問二舅這次的風(fēng)水先生是誰來？二舅說這要看主人家請誰了，南鄉(xiāng)縣各鄉(xiāng)鎮(zhèn)都有風(fēng)水先生，這些人平時就是普通農(nóng)民，懂一些陰陽八卦就兼職給人看風(fēng)水。

　　二舅說如果屋里后人講究風(fēng)水的話就只會去請北山林九叔，因為林九叔給人看陰宅是很準(zhǔn)的，收費也相對合理。

　　我問二舅那現(xiàn)在干啥，二舅說就在這里玩，等到風(fēng)水先生把墓地選好后就要開始修山了，那時就沒時間玩了。

　　這一大早趕路，到現(xiàn)在飯還沒吃一口，我們來時人家喪事酒席已經(jīng)開了一次飯了，我不好意思去后廚找吃的，肚子餓的咕咕叫。

　　二舅看我心神不寧，就問我是不是餓了，他工具包里裝著外婆給我煮的雞蛋，叫我拿來先吃。

　　“這出門在外，不比在家里方便，尤其是這酒席上，主家不開席，你去后廚找吃的，人家會笑話你的，人家以為你沒吃過還是沒喝過，跑到酒席上來要吃要喝……”

　　我一邊聽二舅給我講酒席上的規(guī)矩，一邊吃著外婆煮的雞蛋。

　　真香！

　　我吃了四個雞蛋才覺的不餓了，這才從心里感動，還是外婆說的對“飽時帶干糧”，還是老人家有經(jīng)驗。

　　早上起的早，一路騎摩托車走山路也困了，我就爬在桌子上打起瞌睡來，二舅則和旁邊的人在一邊吹牛聊天。

　　朦朦朧朧的聽到九叔說話的聲音，我就揉了揉眼循聲望去，還真是九叔。

　　“九叔，您來啦”

　　“九叔”

　　在場的人都很熱情的跟九叔打招呼，九叔一點頭致意。

　　“呦，這不是林老九嘛，今天老婆肯放你出來了？”幾位農(nóng)村婦女圍著九叔開玩笑。

　　九叔和大家打了招呼，朝那些開玩笑的農(nóng)村婦女說到：“一天干活路都堵不住你們的嘴！”

　　幾位婦女圍調(diào)笑著叫九叔給他們看看手相，催動一下桃花運(yùn)勢。

　　“去，去，去，一個個都老黃花了，還要什么桃花運(yùn)？老不正經(jīng)的！”九叔轟這些婦女去干活。

　　婦女們嘻笑著離開了。

　　主人家上前招呼九叔就坐，孝子賢孫們都圍著九叔講訴亡人的生平日常，尤其是離世前的場景。

　　九叔詢問了亡者的出生年月和孝子的出生年月，又把孝子賢孫們的生肖屬相問了一遍。

　　九叔問完這些后，就站在院壩里背對著大門看方位。

　　“東方甲乙木，

　　南方丙丁火，

　　中央戊己土，

　　西方庚辛金，

　　北方壬癸水。

　　東方角、亢、氏、房、心、尾、箕形狀如龍，所以稱東宮為青龍，

　　西方七星奎、婁、胃、昂、畢、角、參形狀如虎，稱西宮為白虎；

　　南方的井、鬼、柳、星、張、翼、軫聯(lián)為鳥形，稱朱雀；

　　北方七星斗、牛、女、虛、危、室、壁，其形如龜，稱玄武?！?p>　　九叔邊看邊說，我們一群人在旁邊聽著，九叔面北背南，在四周觀望。

　　“正所謂陽宅要坐北朝南，南離為火，火為陽，太陽曬的時間長，家里干燥不發(fā)霉。陰宅與陽宅相反要坐南朝北，北坎為水，水為陰，月亮照的時間長，墓穴潮濕易腐化?！?p>　　“我面北背南，左青龍位于左手西方位，右白虎位于右手東方位，正好與陽宅相反，西方庚辛金，金化為水養(yǎng)青龍，東方甲乙木，雙木成林藏白虎?！?p>　　“張老太爺屬相屬虎，又是寅時咽氣，這個時辰老虎最兇，只怕是不利于后人呀！”

　　主人家一聽對自己不利，趕緊上前請九叔指點迷津。

　　九叔安慰主人家，稍安勿躁。

　　“這個無妨，人生死由天定，不可能掐著時間咽氣，在陰宅上調(diào)整一下就可以了?！?p>　　“現(xiàn)在我右手方位是東方，東方甲乙木，正是成林的方位，這和老太爺?shù)膶傧嗪脱蕷獾臅r間剛好對上，我看東方位置隱隱有氣脈在上方，那片位置可以選為陰宅?！?p>　　總管一聽九叔這么說，就趕緊問主家在東邊有沒有自己家土地。主人家想了想說有一面坡在那里?？偣芫徒兄魅思?guī)?，修山的人帶上鎬鏟工具一同去。

　　主人家在前面帶路，10多人跟在后面一路爬坡上坎往東邊走。

　　走到一處山窩里地勢稍微平坦的地方，有人提出說這里地勢平坦，修山運(yùn)送材料方便，后面抬棺也方便，問九叔怎么樣。

　　九叔指著前面山崗上的小樹林說：“先人山上葬，后人一定棒。這里雖然地勢平坦，但是不適合做墓地。本來南山上就人多地少，平地更是少，不用來種地太可惜了！”

　　總管又招呼大家往山崗上走，幾位修山的人走的氣喘吁吁的問九叔：“這里是上山路，抬棺的費勁，后人燒香祭拜也費勁呀！”

　　九叔搖搖頭說：“風(fēng)水上講究上山虎比下山虎好，上山虎主家勢逐漸上升，下山虎主家勢連年下滑，你們要主人家一代不如一代就找個下山的坡面挖了做墓地好了?！?p>　　主人家一聽，趕緊上前給修山的人笑臉相賠，又是發(fā)煙，又是勞慰。

　　總管喊了一聲：“求歪，誰家屋里不過事，來幫忙的都聽主人家安排就對了，大家辛苦下把這事辦了，自然是大家的功勞，主人家也不會虧待大家的?！?p>　　修山的人抽了根煙又才背著工具跟主人家上崗。

　　“就是這一塊了?！敝魅思抑钢媲暗囊幻嫫陆o大家說到。

　　九叔看了看樹林中有一塊高起的地方，從百寶袋里拿出羅盤定了方位，指著山崗上的高地說：“就是那里了！”

　　“阿！九叔，這里地勢落差有一米多高呀，這棺材咋抬上去？”修山的人問九叔。

　　“砍幾棵樹搭橋！”九叔說。

　　總管指揮幾個人去砍樹搭橋，剩下的人跟九叔爬上山崗高地。

　　我們從荊棘叢中爬進(jìn)去，前面有個修山的人拿著開山刀砍樹枝開路。

　　到了高地上，這里有十來個平方，中間是平的，長滿了野草，兩邊冒出石膏石頭來，程個斜“口”字型，九叔叫人把地上的草先割了。

　　總管和主人家囑咐修山的人聽九叔安排，他們要回家去安排事情，等下會讓人送飯上來。

　　九叔先是拿出魯班尺來把四周丈量一下，然后在最中間打了一個木樁，從木樁上牽了一根紅繩直直的拉到對面綁在樹上。

　　九叔又拿出墨斗來，請二舅幫忙搭手把墨斗線拉直在地上彈了幾條橫線和豎線，在每個線的交匯點上點了一根香。

　　做完這些后，九叔從百寶袋里拿出一個白瓷碗來，他把碗放在地上，從葫蘆里倒了些水在碗里，又拿出一張黃紙符點燃放在碗里，摸出一枚銅錢放到碗里。

　　九叔端起碗，把符水灑向四周，邊灑邊念咒。

　　“天上三奇日月星

　　通天透地鬼神驚

　　諸神咸見低頭拜

　　惡煞逢之走不停

　　天靈靈

　　地靈靈

　　六丁六甲聽號令

　　時到奉令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九叔念完咒語就把碗里的銅錢撈出來，串到紅線上，再拉動紅線讓銅錢順著紅線往下掉，到了銅線不動的地方了，就打一個樁，如此東北，西北，東南，西南四個方位都都打了樁。

　　九叔忙完后就叫修山的開挖，一鎬下去，火星飛濺，挖土的人往地上一看，全是黃石膏，頓時就傻了眼。

　　“九叔，這全部是石膏呀，怎么挖的動？這中間的位置多好，位置居中又全是土，好干活呀！”挖土的人講到。

　　“叫你挖就挖，老話說的好，寧挖崗上一挑石，不挖崗上一挑土。這崗子上從來都是土多石少，中間你看到面上草長的茂盛，其實就是上面一點虛土，下面都是大青石?！本攀逯笓]修山的人繼續(xù)干活。

　　二舅拿起一枝鋼釬，插到石膏的一邊，使勁一撬就把石膏撬出來了。

　　“啐，啐，”二舅啐了兩口口水在手掌里搓了搓，又撬了幾塊石膏，他指著撬出的石膏給修山的其他人說：“這干活要用巧勁，劈柴不照紋，累死劈柴人！”

　　“呦，這二哥又是豆腐匠，又是廚把式，沒想到還是個泥瓦匠呢！”修山的人開玩笑說到。

　　“這么在農(nóng)村里啥都要會做點么！”二舅回答他們。

　　差不多一個小時后，地面上的石膏挖的差不多了，下面的都正如九叔預(yù)料的全部是黃土。

　　這一鎬下去就能挖出一大塊黃土，慢慢的一個棺材形狀的長方形土坑挖出了模型。

　　二舅指揮其他人把邊邊角角都修一下。

　　“墓坑挖的正，后人干啥成?！倍苏f到。其他人問九叔是不是這樣，九叔回答他們，天圓地方，墓坑是要挖正點。

　　旁人都給二舅豎起大拇指。

　　“咣當(dāng)”一聲，一個修山的人在修邊時一鎬子下去，挖到大青石的邊上，震的火花四濺。

　　人們一看就在墓坑的邊上是一塊巨大的青石。

　　“好家伙，九叔真的是料事如神。這剛才要是從中間挖，這挖到一半遇著這石頭啥法哩，這不半天活白干了。幸虧九叔劃的線準(zhǔn)，要不然我們又得從新挖了?！?p>　　修山的人紛紛稱贊九叔看風(fēng)水看的準(zhǔn)。

　　這時主人家安排人送飯上來，送來的是一盆紅燒肉和饅頭，廚師沒有燒湯，配了幾箱啤酒。

　　修山的工人們紛紛放下工具，一人拿一個饅頭，就著豬肉吃。

　　這饅頭配豬肉一口下去噎住了，有人就開起一瓶啤酒正要喝。

　　“不能喝，要喝回去喝，墓地上不能喝酒！”九叔及時制止了。

　　修山的人，包括我在內(nèi)，噎的脖子長伸起，有人打著嗝問九叔為什么不能喝，他們以前給人修山就在墓地上喝酒。

　　“這張老太爺是屬虎的，這塊地是臥虎地，你們在這里喝酒，把酒倒到地上，老虎變醉貓，對后人又怎么會好呢？”九叔攤著手解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