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鐵牛大仙

　　老奶奶圍著鐵牛轉(zhuǎn)了一圈，雙手合十向著鐵牛禱告“鐵牛大仙保佑我們一屋老小人口平安，家宅安寧。”

　　“鐵牛大仙”這四個字立馬引起我的興趣，我這趟回來就是收集這些迷信與民間信仰的資料，這第一天就能有所收獲。

　　可是我心里又犯嘀咕，這鐵牛是縣級保護文物，在縣志里明明白白記載著是清朝道光年間的知縣為了治水而鑄造的，什么時候成了南鄉(xiāng)縣的“鐵牛大仙”？

　　我主動和老奶奶聊起這尊鐵牛的歷史，老奶奶如數(shù)家珍的給我講了關(guān)于“鐵牛大仙”的來歷。

　　鐵牛是清朝道光年間鑄造的，這點和縣志里的記載是一樣的。但不同的是老奶奶說當年在鑄造鐵牛之前曾鑄造過兩對鐵老虎用來當橋頭鐵鏈墩子，可是第二年發(fā)大水就把兩對鐵老虎沖走了。

　　后來有位四處游方的道人指點說，這牧馬河發(fā)大水如萬馬奔騰，靠老虎怎么能鎮(zhèn)的住，再說老虎本來就是不喜歡水的，怎么能鎮(zhèn)住大水呢？

　　百姓就問游方道人，那鑄造什么造像合適？游方道人說，牛頭不對馬嘴，牛和馬作為農(nóng)耕時代的主要畜力，是旗鼓相當?shù)?，能和牧馬河大水抗衡。

　　又有俗話說牛馬成群，牛和馬可以何平共處。這牧馬河大水見了鐵老虎猶如馬群見了老虎一般，洪水如萬馬受驚，水急浪大，卷走一切，破壞驚人。而鐵牛就不一樣了，即便牧馬河洪水到此，見是有牛在此，也就不急不慌，平緩而過。

　　當?shù)刂h和鄉(xiāng)紳覺得游方道人的話有道理，就由知縣大老爺帶頭出資，各鄉(xiāng)鄉(xiāng)紳和百姓共同出錢出力，按當?shù)厮Ｔ煨?，造出一尊真牛大小的鐵牛。

　　鐵牛鑄造好了之后，游方道人又開壇做法，用朱砂給鐵牛點睛，游方道人說點了睛的鐵牛就是太上老君坐騎青牛下凡，用神力鎮(zhèn)住洪水。

　　再說那知縣也是一位為民辦事的好官，他說鐵牛鑄造好了不能干等著，趁著冬季農(nóng)閑時節(jié)趕緊組織人力疏通河道，加固河堤，在縣城南北高地建糧倉和民房，以備水災(zāi)救災(zāi)之用。

　　第二年洪水如期而至，和往年一樣，上游下起暴雨，山洪爆發(fā)，牧馬河河水暴漲，一度與河堤平行。

　　可是今年奇怪的是，無論洪水再大，始終沒有像往年一樣，來勢洶洶一下子沖毀河堤造成決堤。也沒有像往年一樣上游的樹木雜草堵塞河道造成牧馬河水翻坎，相反那些上游沖下來的樹木都順流而下，流到牧馬河下游平坦河灘處，等到洪水過后，人們都去下游撈木頭。

　　洪水過后，人們都認為是鐵牛顯靈，鎮(zhèn)住了洪水，這就是鐵牛鎮(zhèn)水的來歷。

　　聽老奶奶講完后，我心里有疑問，在古代哪有那么多的鐵叫你去鑄造？先鑄造四只老虎，再鑄造一只鐵牛，到哪兒找這么多鐵去？

　　再說古代人治水還是有一套的，像這位知縣的做法就對，疏通河道，加固河堤，就是放到現(xiàn)在抗洪救災(zāi)也是這個法子。

　　興許是知縣確實為老百姓做了實事，才導(dǎo)致第二年洪災(zāi)破壞不大，這些人為的因素被忽略，轉(zhuǎn)而把人為的努力加到不可知的某方面去了。

　　我也沒有和老奶奶去印證我的猜想，我就問老奶奶，那按照她這個說法，南鄉(xiāng)縣不是還有很多“大仙”？

　　老奶奶聽我主動提起本地的民間信仰，頓時來了精神，她輕快的走到我跟前慢條斯理的給我說。

　　“有啊，小伙子，遠的不說，這離城西十三里就有鯉魚墳鯉魚大仙，離城東南廿三里有太白洞太白老爺，還有北山的龍王爺和南山的楊四將軍。這都是極其靈驗的神靈?！?p>　　聽完老奶奶的話，我頓時來了精神，沒想到就在我的家鄉(xiāng)就有這么多的民間信仰。以前雖然聽大人講過這些故事，但是大人講的都不詳細，沒有老奶奶講的清楚。

　　我央求著老奶奶給我講講這些大仙的故事，老奶奶這時就反問“我說了，你信嗎？”

　　“信，您就是我親奶奶！”想到這么多的故事，我巴不得認老奶奶就是我的親奶奶。

　　老奶奶望著鐵牛對我說“小伙子，人不可沒有敬畏之心，你信就拜拜鐵牛大仙，保佑你身體健康，早點成家立業(yè)！”

　　我馬上跪倒在鐵牛前，頭如搗蒜般磕了三個響頭，就起身來到老奶奶身邊。

　　老奶奶看了我拜鐵牛的姿勢后對我說“拜神，心要誠，心成則靈?！?p>　　“對你們年輕人來講，鐵牛只是一尊鐵鋳像，并不是佛祖，菩薩，太上老君，玉皇大帝這些宗教神仙，為什么要拜？”

　　“鐵牛在這里鎮(zhèn)水二百多年了，這二百年里有幾代人產(chǎn)生，那時社會不發(fā)達，窮人們有了解決不了的難處就來鐵牛這里祈福，久而久之幾代人的愿望都匯聚在這里，包括你祖上的先人，所以你拜鐵牛祈福許愿，實際就是祈福許愿你的祖先，就像你逢年過節(jié)跪拜自己的祖先的道理是一樣的?！?p>　　聽老奶奶這樣一講，我一下子煥然大悟，明白了什么。

　　我把新聞里女子蛇仙附體，被家人抽打致死的事情說給老奶奶聽。

　　老奶奶肯定的回答，那就是迷信。無論哪個大仙，哪個大神都不會去害人的。

　　民間信仰的神都是保護信眾的，和宗教場所一樣，這些民間信仰場所都在初一十五燒香祈福，也都和宗教場所一樣接受信眾的捐贈從而維持正常運轉(zhuǎn)。

　　“那新聞里的那個半仙就是個騙子，男方那家人真是愚昧，有病就去看醫(yī)生，看不好的頑疾可以嘗試用偏方，怎么能把活生生的人打死呢，真是造孽呀！”老奶奶邊雙手合十邊說到。

　　“就算是講迷信蛇仙附體，那也完全可以使用雄黃酒搽身這種不傷害身體的辦法呀。也可以請法師開壇做法驅(qū)除蛇仙，這種做法都不危及生命，怎么會用那種極端的方法呢！騙子，男方那家人肯定是被騙子騙了?！?p>　　我說這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有這樣的封建迷信來害人。

　　老奶奶見我又是一副唯物主義者的無神論者的語氣，就轉(zhuǎn)過身去向鐵牛拜了拜，然后才對我說“小伙子，你還年輕，有些事你還沒有經(jīng)歷過。這世上的事不是光靠科學解釋的清楚的。”

　　“你說的封建迷信現(xiàn)在社會也有，像南河壩那些擺攤看相，算命的，起名，測字，看風水的那都是迷信，他們里的有些人也是靠這個行當生活的，但無論從事哪種迷信活動，就算對方騙錢也好，他們都不敢惹出人命來的，因為有人命就要吃官司，這是干這行的鐵律?！?p>　　“但他們中確實有些是有真本事的，給人預(yù)測運程，教人趨吉避兇，也有會符咒法術(shù)的，替人驅(qū)邪禳災(zāi)，他們的方法一般不常見，一般人覺的不可思議的，不論怎么說，他們都不會違背大自然的客觀規(guī)律，更不會違背天地良心和人間律法的?！?p>　　我靜靜的聽著老奶奶給我講這些，時不時的拿出筆記本記著重點。

　　老奶奶說，不管是看相算命的迷信，還是拜神祈禱的民間信仰，都是為信眾解決問題的，老百姓從事迷信活動和拜民間信仰，那都是遇到難處，自己解決不了才講迷信求助于神靈的。

　　比如有個人得了疑難雜癥，在醫(yī)院怎么都看不好，尤其是人身體上的小毛病，病不致命，卻讓人不舒服，這個時候就要找?guī)煾悼匆幌?，是不是有什么東西做害。

　　比如有個挺好的年輕小伙子，相親總是不成功，娶不到媳婦，這個時候就是要拜拜月老，拜拜桃花姑娘，催動一下桃花運勢。

　　再比如有對夫妻婚后無子，去不孕不育醫(yī)院檢查，雙方身體都沒問題，就是懷不上孩子，這個時候就要去拜拜送子娘娘。

　　一般小問題可以通過師傅調(diào)運自身注意或者擺放物件化解，大一點的問題就要燒香拜神，燒蛋，畫水解決，嚴重的問題就要師傅們開壇做法，畫符驅(qū)邪了。

　　聽了老奶奶的話，我覺得這迷信活動都一套一套的，聽的人挺來勁的。

　　算命，看相，預(yù)測這算是小樣，燒蛋，化水算是大招，開壇做法就是開掛。以我們現(xiàn)在年輕人的思維是無法理解這些活動的。

　　老奶奶特別強調(diào)，有真本事的師傅一般都是修行的人，他們看重緣份，講求道義，一般都不會獅子大開口為難苦主，都是只取一部分酬勞。

　　要是遇到那種大德上師，修道真人，民間高手師傅，遇見窮苦人家有求，非但分文不取，還給苦主錢財資助，盡力相幫，他們身上有讀書人的家國天下，有佛家弟子的慈悲普渡，有道家弟子的衛(wèi)道救人，有古代俠客的任俠好義，他們就像神一般的存在。

　　可惜當今世上這樣的人是鳳毛麟角，大部分是靠著兩把刷子混飯吃的江湖騙子。

　　我聽老奶奶一講，心里盤算，這樣的世外高人到哪里去找，像林九叔口中的子午道長，不遠道人，本善大和尚大概就屬于這一類人吧?？上易孕≡谀相l(xiāng)縣長大，也從未見過這些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