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都寬敞明亮的明堂內(nèi),坐有三人,立有三人。
坐著的是崔九思、白悝和陽和;站著的是封離月以及橫波以及青虛。
幾天前柳毓珄約戰(zhàn)畫城,本來她也沒有太在意,畢竟她覺得畫城打柳毓珄綽綽有余,吩咐畫城別打死就行。
但她沒想到畫城竟然慘敗,而且橫波以及許師璧被郗徽和柳毓珄狠狠羞辱了一頓。
挑戰(zhàn)是次,羞辱是主。
她一回山就聽到這個慘烈結(jié)果,氣不過的她帶著橫波來到明堂,要給自己的弟子討回一個公道。
誰知崔九思引用陸必安新頒布的律令,要求她三十天內(nèi)找到柳毓珄,訴求作廢。
可惜幾個主要當事人,以及次要當事人,一個個都不見了。
“你不覺得很好笑嗎?”封離月被氣的身體微微發(fā)顫。
被她責問,崔九思神態(tài)自若道:“律令是陸堂主頒布的,有問題你找他去,我只是一個執(zhí)行者而已。”
“可……”封離月提高了聲響,卻被橫波伸手攔了下來。
橫波朝崔九思微微一拜,面有慍色,聲音卻很溫柔,“可陸堂主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難道不應該先擱置等人到齊了再說嗎?”
等人到齊了,再懲處柳毓珄也不遲。
“對,我知道崔長老在意郗徽,我也不找那丫頭的麻煩,但得把柳毓珄交出來?!狈怆x月深吸了幾口氣。
崔九思輕笑道:“又不是我藏匿的她,怎么把人交出來?而且封長老消息一向靈通,難道找不到她嗎?”
她這話說得十分隱晦,譏諷客至山施美人計打聽各種小道消息。
讓她生氣的是,封離月居然說不找郗徽麻煩,搞的好像她敢找郗徽麻煩似的。
“幽都還有王法嗎?”饒是橫波也怒了。
“有啊?!贝蘧潘济摽诙?。
橫波和封離月兩人臉上都露出譏諷的微笑,就陸必安前幾日頒布的,三百多條文辭不通的律令,跟鬧著玩似的。
白悝道:“是不是對客至山無利,你們就認為沒有王法。”
“白悝,你我都來自青丘。”封離月冷冷提醒他這個事實。
“是你身在幽都心在青丘,可別拉上我?!?p> 白悝聽女人吵架感覺腦殼疼,直接了當?shù)奶岢鲞@次畫城連帶客至山被羞辱,以及陸必安等幽都高層縱容的原因:
她在幽都當細作一百多年,長袖善舞,如魚得水,還真以為陸必安和崔九思瞎呀!
見自己被白悝毫無顧忌的撕破臉,她輕哼一聲,道:“你不過是被青丘趕出的小人罷了?!?p> “反正打你十個夠用了。”白悝兩只胳膊環(huán)抱在胸前,翹著二郎腿,十分愜意。
橫波見兩人快打起來了,想著封離月根本不是白悝的對手,而崔九思跟陽和肯定不會攔著,趕緊拉著氣得發(fā)抖的封離月坐下。
并且她給青虛使了一個眼神,示意她出來幫忙吵架。
畢竟青虛職級低,就說出言不遜,崔九思也不能跟她一個小小的少府計較。
結(jié)果她剛坐下,就聽到青虛那句讓人十分‘高興’的話,她只想給拍自己一巴掌。
青虛說:“元宗這個始亂終棄的怎么不在?”
人人都說客至山的二師姐是個劍癡,由于用在劍上的時間太長,以至于說話不怎么好聽,沒事不要找她。
坐在上座的白悝聞言笑得肚子疼,他表示有些喜歡這個耿直的丫頭,道:
“許師璧為了上位攀高枝,怎么有臉罵元宗呢?!?p> “可……”青虛剛開口就被白悝粗暴的打斷。
白悝道:“封離月,你跟畫城兩師徒是不是也在背地里罵我始亂終棄,合著你們放蕩可以,我必須時時刻刻記得魚水恩情唄?!?p> 陽和見剛剛坐在凳子上的封離月快要暴起,她看向橫波道:
“橫明府,你不是駱長老從銜塢城帶回幽都的嗎?”
崔九思抿嘴輕笑:陽和挑撥離間的功夫越來越厲害了。
這次縱容柳毓珄胡鬧就是封離月的一次敲打,敲打下這些身在幽都心在外的細作,以后這種事還會有很多,等到了合適時機就收網(wǎng)。
想到此,她呷了口茶,看向陽和道:“她不過是銜塢城掌門喬松,派來照顧蘇意的婢女罷了?!?p> “銜塢城隨意一個婢女就是逍遙境,幽都未免太托大了?!狈怆x月輕哼一聲,她是不會中陽和離間之計的。
“那你們兩個回去問問青丘國主和銜塢城掌門,看他倆還敢不敢陳兵幽都?!贝蘧潘紖柭暤馈?p> 她冷如寒冰的雙眼死死盯著封離月和橫波:少拿其他人壓我。
陽和道:“陸堂主曾說,男女之事情動自然,要求事過無悔。元宗閉關去了,至于什么時候出關,我不知道,建議令師妹另覓佳偶?!?p> 封離月一肚子邪火無處發(fā),指著青虛的鼻子罵道:
“你個沒出息的,男子看不上你,你倒是上趕著替他們解圍?!?p> 整個客至山,唯獨青虛不雙修,一則她性子冷淡,二則說話耿直,大家不樂意跟她打交道。
也不知道是耿直沒朋友導致性子冷淡,或者是冷淡導致耿直。
被封離月劈頭蓋臉的責備,青虛知道是她說元宗‘始亂終棄’說錯了,元宗才華斐然風度翩翩,仰慕他的女子多的是。
可她明明聽畫城也這么罵過,當時封離月也在場,怎么畫城在背后說得,自己說不得。
她想不明白,低頭不語。
白悝笑道:
“客至山兩大愛好,一是勸良家女子下水;二是勸男子為下水的女子負責。唯一不沆瀣一氣的青虛被你們欺負成啥了?!?p> “把分配到客至山的臟活累活都給她,還整天在人背后唧唧歪歪說她沉浸劍術(shù)不對,說她出言無狀,永遠無法在幽都立足。”
青虛微抬眼皮望了一眼白悝,的確,她一開口她們就說她表情有問題,說她用詞有問題,說她舉止有問題。
做什么都是錯的,本來寡言的她話就更少了。
陽和莞爾一笑道:
“這是什么歪理,陸堂主可有經(jīng)常給人好臉色,掌門倒是面善,事到臨頭不是說走就走了?!?p> “青虛這是掌握了真諦,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長袖善舞,都不過是狂妄無知罷了?!标柡皖D了頓繼續(xù)道。
青虛詫異地看著陽和,難道自己出言用詞不當是對的?還是她故意挑撥她和師父師姐的關系?
白悝道:“所謂逍遙境,就是隨性而為,管他海浪滔天還是山崩于前,坦然處之就好?!?p> “太在意別人看法只是在懲罰自己,幽都從未有過因弟子出言不遜而處罰的先例?!贝蘧潘继碛图哟住?p> 她跟陽和以及白悝一唱一和,既有挑撥的意思,也像提點下青虛這個癡丫頭,太在意閑言碎語離逍遙境反而越來越遠。
青虛回頭望著門外,午后的陽光透過四方的窗棱撒在房間內(nèi),一道七彩的光束傾斜向下,如夢似幻。
那一刻,她似乎觸及到了逍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