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京城里流言紛紛,開始說起禮部尚書的兒子在高中當天,讓人燒死了自己藏在別院的小妾庶子,就是為了迎娶高門貴女鋪平路時,傳言中被燒死的那二人,已經(jīng)一路風塵,來到了原身曾經(jīng)長大的地方。
在青蓮山腳,有一座小小的草廬,原本住著師徒四人。那師父姓云名鴻,醫(yī)術極高,據(jù)說曾經(jīng)和宮里的御醫(yī)學習過。
云大夫原本孤身一人,后來陸陸續(xù)續(xù)收了三個徒弟,大徒弟云萍,性格沉穩(wěn)極善藥理,且頗有些長姐如母的氣質,不僅將草廬打理的極為妥當,還將師弟師妹教養(yǎng)的極好;二徒弟云墨,在醫(yī)學一道天賦非凡,可惜心智不全,如同五六歲的幼童;小徒弟沈離,因被云鴻收養(yǎng)的時候有些體弱,從不靠譜的師父到嚴格的師姐再到心智不全的師兄全都照顧她,將她的性子養(yǎng)的天真無邪,活潑嬌憨。
在原身的記憶中,那草廬雖然一點都不精致,但是永遠干凈整潔。院中的架子上總是晾曬著各種草藥,西廂房每天都會傳出各種飯菜的香味,書房里一本又一本的醫(yī)書,是沈離從小就看的啟蒙讀本,那個時不時跑去深山采藥音訊全無非常不靠譜的師父還會牽著沈離的小手,給她摘下樹上紅艷艷的山楂……
可是現(xiàn)在,那陣陣藥香早已消失,圍墻塌了幾處,大門的門板不見了,不知被哪家人卸了去。往院子里走的時候,沈離發(fā)現(xiàn),這草廬大概是已經(jīng)被人翻找過多次,桌椅板凳、門窗被褥……幾乎所有能用的東西都被拿走了。
找到原身曾經(jīng)住了十幾年的房間,那里面也是空蕩蕩的,沈離一時愣住,似乎受到了她殘余情緒的感染,淚水不知不覺的劃過了臉頰。
“娘親,你怎么了?”一直被抱在懷中的沈珩看到沈離忽然哭了,連忙用袖子給她擦眼淚。從進了這個院子娘親就開始不高興,他不想讓娘親難過,就更加乖巧,可是,娘親還是哭了。
“珩兒,”沈離將兒子放到地上,取出帕子擦去眼淚,對他解釋道,“這是娘親小時候住的地方,娘親、娘親的師父師兄,還有那天你見過的萍姨,都住在這兒?!?p> 沈珩聽著娘親的話,里里外外的看了又看,有點奇怪,“可是這里什么都沒有,娘親你要睡地上嗎?”
“以前都有的,是娘親弄丟了?!痹景卜€(wěn)的生活,幸福的親人,都沒了。
“娘親,不難過。以后珩兒陪你。”沈珩小大人一樣,宣告他從今以后要好好的陪著娘親。
“好啊,那以后珩兒陪著娘親?!鄙螂x笑了,雖然她從沒養(yǎng)過小孩,但是有一個這么可愛乖巧又貼心的小團子,她真的很開心,“那現(xiàn)在,珩兒陪娘親去尋寶好不好?”
沈珩拍著小胸脯答應下,也不讓娘親抱,蹦蹦跳跳的跟著沈離一路來到了書房。
書房在草廬的后院,原本進門的地方有一張八仙桌,上面并排掛著張仲景與華佗兩個老頭兒的畫像,桌上擺著針灸銅人,她們時不時的就要來戳上幾針。屋子一側是幾排書架,滿滿當當?shù)臄[著云大夫這些年的珍藏,另外一側就是姐弟幾個學習的書桌。
現(xiàn)在,毫無疑問書房也是被人翻找過了。桌椅板凳都沒了,放書的架子被搬走了,大部分的書也沒了,只有少許紙片散落在地上,仿佛在訴說這里曾經(jīng)的熱鬧。
拉著沈珩來到墻角,沈離從靴筒里掏出一把帶鞘的匕首。拔出匕首,順著墻角的縫隙挖了下去。一時間殘破的竹席、干燥的土塊紛紛掉落,很快將一個油紙裹著的桶狀物體挖了出來。
沈離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去掉外面裹著的幾層的油紙,一個上過漆的竹筒露了出來。
“娘親,這就是我們要找的寶貝嗎?”蹲在一邊的沈珩看著竹筒,雙眼亮晶晶的。
“對,這是你師爺留下的,幸好沒人發(fā)現(xiàn)?!鄙螂x一邊說一邊打開竹筒,露出里面用緞子包著的兩本醫(yī)書。這是云鴻最寶貝的孤本,當初要求他們?nèi)吮仨毜贡橙缌?,她一時調(diào)皮,就把書藏了起來。
“娘親,”沈珩喊了一聲,然后小肚子就咕咕咕的叫了起來,小團子的臉瞬間就紅了。
“走,去吃東西?!鄙螂x收好醫(yī)書,讓小九兒掃描收錄。然后抱起兒子,快步往外走去。她知道幾里外有個村子,村口有一家開了幾十年的燒餅鋪,芝麻燒餅做的特別好吃,常有鎮(zhèn)上的人來買,是原身記憶中念念不忘的味道。
當年的燒餅鋪似乎發(fā)展的不錯,居然搭起了一個新的草棚子,還在棚子下擺了兩張桌子,桌子上擺著筷子筒和裝了辣子的小瓷碗。
沈離不想太招搖,帶著孩子剛到鎮(zhèn)上的時候就換了衣服,如今粗看去和鎮(zhèn)上大戶人家的女眷穿的差不多。所以賣燒餅的劉嬸也沒多吃驚,熱情的打著招呼,然后端了兩碗水上來,讓她們潤潤嗓子。
“來兩碗豆腐腦,再來十個芝麻燒餅,五個夾肉的五個豆餡的。”沈離也有些餓了,所以多點了幾個燒餅,也好墊墊肚子。
劉嬸按著沈離點的東西很快端了上來,上完菜也沒立刻離開,倒是盯著沈離看了好幾眼。
“劉嬸?!鄙螂x知道這人看著自己熟悉,畢竟她消失還不到四年。況且她還要找人辦事兒,叫她知道也沒什么。
“你是,離姐兒!”劉嬸認出沈離,眼眶也有些發(fā)紅,“你終于回來了……”
“劉嬸兒,我來給師傅掃墓,您知道他葬哪兒了嗎?”沈離對著眼淚有些無措,只好先問了最要緊的事情。
“就在你們房子后面的山坡上,云大夫臨死的時候還不放心,他說就埋在那兒,守著草廬,好等你們回來?!眲鸫笫帜ㄈパ蹨I,告訴沈離。當初云鴻忽然一病不起,沒幾天就去了,他們這些受過恩惠的人便幫著安葬了。只可惜,安葬的時候到處亂糟糟的,沒注意到云鴻的那個傻徒弟,人就丟了。
“謝謝嬸子?!鄙螂x站起身來,深鞠一躬。
“哎呀離姐兒你這是干什么,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不講這個?!眲鹩行┗艁y,連忙去扶沈離。原本想問問沈離這些年去哪兒了,可是年輕姑娘家走丟了必然不會有什么好去處,況且如今孤身一個還帶個孩子回來,想必日子也不如意。所以沒多問,只是夸了幾句孩子。讓兩人趕緊吃東西。
吃過東西,沈離拿出了十兩銀子,嚇了劉嬸一跳,一分錢不肯要她的。
“嬸子別忙著推拒,我有事求您幫忙?!鄙螂x將銀子塞到劉嬸手里,“我如今還有事要辦,不能在這邊久待。倘若有一天我?guī)熜只貋恚娭?,千萬找人把他留住,再托人往我?guī)熃隳巧觽€信兒?!?p> “離姐兒放心,就是你不說,咱們看見也得給留住了。”劉嬸拍著胸脯保證,這周邊多少人受過云大夫恩惠,只是幫著看看人罷了,不費事兒。
沈離沒有久待,去鎮(zhèn)上置辦了祭品,給云鴻上了香磕了頭,就帶著兒子返回京城。她還要替原身收拾許家,找回云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