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十人名出
清晨,朝陽灑滿人間大地。
離陽有許些日子不曾降過雨水了,少有燥熱,人心惶惶浮躁。
古王宮。
較武場。
懷抱長劍的劍客今日臉色稍好了些,不過那是被刀穿透身軀的傷,即使是修為高深的修士深受此傷亦不能三兩日便可痊愈,更何況那把刀是叫做裔生的魔武?!扒仫r兄弟,常聽小蔚提起你,早想與你好好攀談一番了?!?p> 秦飏和顏抱拳道:“剛認識小蔚妹妹的時候,她說屈燦大哥是個天生劍胎的劍心通明修士。那時我就在想,倘若有機會一定要與屈燦大哥比試一局,真正見識過屈燦大哥的絕倫風(fēng)采之后,說實話,我更想了。”
“哈哈哈!同道中人!”
屈燦大笑,忽而的嘆氣道:“我又何曾不這樣想。不過秦飏兄弟說笑了,哪里有什么絕倫不絕倫的風(fēng)采,還不是被圖南先生口中的一把破刀差些給干死了?!?p> 屈燦挽起袖子,手臂上顯露出一條結(jié)疵的三寸傷疤,“看,像這樣的刀痕我的身上還有幾十條,甚至我的胸膛上到現(xiàn)在都還是血肉模糊著?!?p> 秦飏看著,腦海中浮現(xiàn)出劍客與刀客的那局對決,精彩絕倫又觸目驚心,兩人都是強者,秦飏不知倘若那場的屈燦換成自己,自己是否會是如此,但一想,大抵是的。
秦飏由衷佩服著那局的勝者劍客。
劍與劍戰(zhàn),是他的夢寐以求,即使劍客并非全盛之時,秦飏倒是想好了,自壓一小境為決,不想勝之不武。
然而屈燦在挽下袖子后,神色慘淡著說道:“秦飏兄弟,今日屈燦冒昧作為兄長,恐怕暫時無法應(yīng)許兄弟的一戰(zhàn)了。”
秦飏不解道:“不知屈大哥所謂何由?”
屈燦慘笑道:“于離陽之時,我本信心滿滿,拿個名,順便奪個魁,讓我雕門揚名立萬??傻浇裉?,不過四五日的朝會之行,我成了這副模樣?,F(xiàn)在哪還敢想那奪魁頭籌,一個柳劍成就夠嗆,再加上一個淮易,莫不是我瞧不起我自己,自知自明還是有的,現(xiàn)在只要能拿個天空之城的名額便罷了?!?p> 秦飏明白了他的意思,各有所想,不必糾結(jié),點頭問道:“不知屈大哥要如何做?”
屈燦說道:“我與你的此局,或許戰(zhàn)至最后難舍難分,可我的身體經(jīng)不起消磨,所以此局不戰(zhàn),我且認輸?!?p> 秦飏面色復(fù)雜凝視著屈燦,不知該言。
屈燦卻坦然笑道:“秦飏兄弟莫要對兄長有何想法,與你一戰(zhàn)再次負傷,極可能大敗,傷上加傷,而后的兩局我便更加的無能為力。此時認輸,我有十足把握得一名,望弟體諒?!?p> 秦飏默然點了點頭,無話可說。
屈燦插劍在地,抱拳道:“屈燦在此謝過秦飏兄弟了?!?p> 秦飏搖頭道:“兄長言重了。我們之間因小蔚妹妹而淵源,我自然要理解屈大哥的?!?p> 屈燦拔劍抱胸,真誠笑道:“待我們從天空之城回來,你一定要和我去西北楚河,看看我的雕門。即使天高地遠,兄長仍要為你留一位二把手之置,如此,便說定了?!?p> 秦飏啞然失笑。
原來先生說得沒錯,天下同道之人居多,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見許多至交。
……
第二局的開場,淮易與那名來自兗州成周城的謝大志互道家門,同為肉身成圣境的巔峰修為,說實話,能走到這一步,除去運氣,修為仍要占據(jù)多數(shù),誰人平庸泛泛?
聽李秋蕓說這名為謝大志的武人來自成周城、祖上謝錫之時,陳摶對他有些另眼相看了,不為別的,只為謝錫是為朝歌戰(zhàn)死的英雄。
淮易喜歡這種渾身沐浴在武蘊之下的感覺,像是浴血奮戰(zhàn)著的快感。
雙武之間的對決,拳拳到肉,以肉體相搏,以武蘊展勢,拳意充斥整個較武場。
不謀而合的對拳。
每一次的對拳,崩起的塵土四濺,肉眼可見的拳意彌漫,各退數(shù)丈,兩道若幻影的身影再次襲沖,再次為對,再次退開,不相上下。
兩人一共對了十拳,難分勝負。
顯然,那謝大志積攢的武蘊并不比淮易的少,同樣磅礴之勢,蓄勢待發(fā)著。
淮易的拳勢若是浩蕩的氣吞山河,謝大志的便是洶涌的氣貫長虹。
十拳之后,兩人同時奔赴于場內(nèi)為戰(zhàn),若幻影殘留,塵息四起,仿佛一道朦朧之霧氣。
真正的近身以武為斗,拳法盡出,出拳迅猛致命。場內(nèi)如天人鳴鼓,拳息之聲持續(xù)高漲,不絕于耳。
雙方若為御,則為出,反之。
戰(zhàn)半柱香后,兩人各自為退相隔三丈遠。同時,謝大志一招雙掌合擊,排山倒海!
淮易斜身握拳至后向前一拳,氣沖霄漢!
蓄意轟拳擊潰了長虹。
震倒了謝大志。
謝大志起身,安然無恙,神色淡然著道了“認輸”二字。自然,他的底蘊遠不止于此,可淮易的武道盡善,完美無瑕,就像他每一次出拳,眼看都要擊中在拳落之處,可一瞬間,游離在淮易身周的那縷拳息會自顧挪移,從而接下他揮出的防不勝防的每一拳。
實際上是淮易的防御固若金湯,不留空隙的余地,謝大志自然明白。武道之路上,未有真正的四角俱全,只有精益求精,謝大志承認,淮易的肉身成圣境,比他的更加要爐火純青。
淮易在肉身成圣境,沒有破綻。
再戰(zhàn),亦然必輸無疑,何不如留下精力戰(zhàn)后兩場來得值當(dāng)。
一場注定結(jié)局的對決,謝大志不過是想試一試,看看自身和他的差距到底是什么。
謝大志當(dāng)是明了。
……
第三局,名為田由甲的年輕練氣修士效仿屈燦、或是早有預(yù)想的認輸,面對柳劍成,明知是要敗的。
陳摶倒不覺得不戰(zhàn)而敗向人以示弱心很丟人,反而,他認為這田姓年輕人很聰明。
把實力和運氣留到第二天的敗者組為決,養(yǎng)精蓄銳,以最強之姿應(yīng)對明日,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可那第四局的練氣人吳沛就沒這么聰明了,倚仗著自身五境巔峰的修為,目中無人,或者說從未探查過王城的底細,以至于開戰(zhàn)之時便不屑得很,也不怕引起公憤,嘲弄著作為賒刀人的王城,其言中多有屈辱刀流之意。
可王城是誰?他的心性豈是這些個小丑三兩言丑語能動搖的?他可是為奪魁而來的,既然都到了這一步,那就沒什么好裝的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那便以武力說話。
王城淡然處之,不再隱藏的實力,以無敵的碾壓之勢勝出,最后重創(chuàng)吳沛,指刀倒地的吳沛,道了一句話:人間修道既有四行路,路路通天,豈有誰看不起誰之理?豈有哪道不如哪道之理?人間之下,公認之劍道為最強,無可厚非。可你一個堪堪五境練氣人,何來底氣為說道?在下只要一句話,向天下賒刀者道歉。
吳沛口溢鮮血,倒是有一股子不怕死的氣概勁。而后王城抵刀在他胸口,另一手置刀柄頭為壓,刀未入肉,倒是有一道凈白刀流進入了他的胸膛,無有傷口,卻是攝駭了他的心靈。此為百歲千秋之一式,名曰歲月。
王城平靜離去不遠時,再回身一刀,刀流洶涌擊在了吳沛的胯下地上。
當(dāng)場,那吳沛眼含驚恐萬狀,差些被嚇尿??粗x去的背影,口中喃喃幾聲對不起。
此后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緊接著第二日的敗者組決三人名,沒想到吳沛竟主動退出爭名,不來了。
因此敗者四人決三人之局,便沒了。
人們不明所以,那吳沛前一日被王城重創(chuàng)后,一夜之時至少也該恢復(fù)到八九分修為,卻不了了之主動棄權(quán)。別人爭破頭皮的名額,就擺在他的面前,他倒好,來個放棄不打了。
納悶。
當(dāng)人們還在為這個自傲不討喜的練氣人吳沛感到惋惜之時,陳摶倒覺得理所當(dāng)然,只因這一招歲月。
陳摶曾經(jīng)見識過王城祖上的王懷瑾使過這一招,百歲千秋,斬滅時間,真正的歲月,一刀可滅百年歲月,可反噬之大,仍舊不言而喻。而王城使出的不過是一招虛假的歲月,有震懾人心、攝人心魄之意,之后再接一刀駭人的擊胯,陳摶認為,那一夜吳沛應(yīng)該沒睡著。
至此,天空之城的七人名決出,十人名為定。接下來,便是四人角逐朝會頭名。
話說回來,這一年的離陽朝會,上萬人數(shù)參會,大多是奔著天空之城而來,若是沒有天空之城名額一說,恐怕此年參會不足百人。
前七十年尚且如此,今年此屆亦不會有何太大的變化。
往年未有天空之城一說,參會便為了爭魁、奪頭籌而來。爭魁,意義尚且重大,爭的不僅是中土人間年輕一輩的最強第一人之稱,爭的還有中土人間年輕一輩的第一武運。
因為天空之城,以至于今年朝會的頭籌之物少有人在意,可的確還是有的,是一塊叫做流云百雀的玉佩,此佩可蘊存靈氣,自產(chǎn)靈氣,即使微乎甚微,少總比無要好。
此佩乃是離陽老院長陳銘豐為離陽而忍痛割愛的貼身之物,隨他恐有千年之久了。
流云百雀與陳銘豐,有著故事。
陳摶也不知這自家義子為了這離陽到底付出了多少、又下了多大的決心。既然程儒森倒了,那陳摶就讓淮易代表著他心心念念的離陽了,畢竟陳銘豐也不小了,堪堪仙人亦有千年,恐怕也就剩下百年不到的時日了,如他個愿吧。想著等過兩日淮易奪了魁,玉佩也一并還他。
畢竟每個人都有一些自己視如珍寶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