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蟒林。
黑霧彌漫覆蓋整個老林,本就昏暗的林子在此時烏煙瘴氣,天昏地黑之意,眼極盡是魆黑霧氣,連那天穹照射落下的一絲昏暗也沒有了,再找不到老蛇的軀影。
龐然大物至此消失在黑霧老林。
黑霾及身,若明火灼體刺痛身軀。
“閉息!”
秦飏傳聲之息當即屏住呼吸,不過瞬間,小姑娘卻苦不堪言,不幸從口鼻吸入黑霧進腦入肚,腦袋頓時頭疼欲裂,肚胃頃刻翻江倒海,若蛆蟲爬滿,食腦啃神,摧心剖肝,一口一口的撕咬著她的五臟六腑和內腦。
身體內外之痛交織,本靠樹坐著的小姑娘側身倒地,雙眼無神,面容扭曲,口溢苦水。
她此刻甚至連發(fā)聲嘶痛的力氣都沒有了,恨不得老蛇趕緊把她殺了才好,此種折磨之苦,實是非常人所能忍受。
緊接著,黑霾更盛,灼體明火好像變幻為腐液,腐濁侵蝕著他們的身體。
秦飏擲劍小姑娘身前,化一道青光圓陣為御,暫時抵擋住了腐霧??伤泻螢橛??漸漸地,擲劍的那只手的手指血肉脫落,露出錚錚白骨。
那黑霾竟不蝕死物,只濁活肉。
秦飏只感到身體上的肉在融化為液從衣物里往下淌,痛心切骨,秦飏不得不張嘴喘呼出一口氣,可就是這一口氣差點要了他的命。肉眼可見的黑霾仿佛找到了歸宿之地,在他張嘴的一剎就掠進了他的心肺。
絞痛!體內的絞痛!
若千萬蛆蟲在啃臟食心!
嘶!
可一瞬間。
砰!砰!砰……!
側耳可聞的心跳不止,秦飏頓時犯嘔,隨即吐出一口濁霧,五臟一時間消停,喉嚨緊隨發(fā)癢,咳嗽漲紅了臉。
體內的本命飛劍在向他宣示不滿。
當黑霾腐及他的胸口時,劍紋散出光芒驅散了身前之霧,秦飏感受到身體在顫動,飛劍有些生氣了。黑霧不饒,再次襲來,胸口光芒聚盛一綻!驅散黑霧!
這一次,它真的生氣了!
噌!若劍出鞘聲!
飛劍出體!
繞秦飏而旋,驅散身周一切黑暗!
咻!
飛劍沖天,若一道流光沖上云霄!
它找到了老蛇!老蛇觸及流光大驚!這把七寸光芒竟是一把飛劍!
不等它多看一眼,飛劍從老蛇左眼穿進,右眼梭出,光芒依舊,不染一塵血!
老蛇,當場瞎了!
秦飏只聽見高空中老蛇的撕心裂吼,只看見模糊流光的來回穿梭,卻看不見被黑霾遮暇的一切。緊接著,飛劍再次來回穿梭于老蛇身軀各處,防不勝防,所過之處留下無數血洞涌血不止。
老蛇抓不住、更防不住流光,萬千堅鱗若百里油菜花,飛劍若孩童持刀,一刀一片鱗,一刀一片花,百里菜花皆無頭。
一擊即碎!
飛劍再次沖天,這一次,直上三千尺天穹,回旋翻身,飛劍直下三千尺!
若星隕墜下,落在老蛇的天靈蓋上,刺破頭蓋骨,至蛇膽處穿出。
老蛇血盆向天嘶吼,雙眸瞎眼漸合,從空墜落,轟然倒地!
以劍破散黑霧!
以劍擊碎黑暗!
黑霧徹底消散,再現昏天暗地。
至此,老蛇身亡!
飛劍于秦飏身前雀躍,他欣然蔚笑,收劍入紋。望著眼前滿目瘡痍的老蛇,秦飏內心動容,竟生出憐憫之意。
來不及神傷,不知何時坐起的小姑娘竟還有力氣出聲,大喊道:“大哥哥!快去砍下它的大毒牙!”
秦飏疑惑轉頭看她心急火燎,默然點頭,再轉身一手置后,一躍向前于空后手作劍斬式,那小姑娘身前之清河劍自主拔地,于空翻轉正好落在他后手斬式中,至老蛇頭前握劍,一劍斬下!
噗呲!
兩牙帶肉齊落在地。
老蛇身軀隨即化成煙塵,飄散暗空。甚至連著巨牙斬落的黑蟒血肉一起消散。
秦飏茫然不解,先前他斬殺的黑蟒隨即消散,不留痕跡,可這老蛇被斬下巨牙,竟只是血肉消散。依照他先前在樹上聽見的小姑娘與老蛇之言語,莫非這斬下的巨牙能帶出這精神世界?
秦飏不知該信或是不該信,因為這一切都有悖常理,精神世界一切虛幻,身處這里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精神靈魂,倘若是實物,何以稱精神世界?!
秦飏想不透,這一切的根源所在,他無法去追溯,有的,便是詢問先生。
先生所知一切,有些雖是他的推斷猜測,那也只是秦飏本身的不認同,可除了娘親以外,先生是他所認為至親至好之人。先生之理,他有信或是不信,全憑己心。
該認則認,先生卻依舊是先生。
秦飏本愚,修劍明心卻不愚。
秦飏自知精神身處半空地獄,自身亦不過一道精神,可切身真實的所有,包括先前的黑蟒、老蛇、被老蛇施法化小不知蹤影的黑蟒,以及小姑娘。第一次屠殺第一條黑蟒的焦灼、惶恐,再到第二次飛劍滅神老蛇之稱心應手,無論心有余憫否,這所有的一切,是切身體會、真實無妄的。
他甚至懷疑這里到底是精神世界亦或是真實世界否?!
秦飏困惑,困惑這一切的所有。
可無論是觸感、內心、屠靈、受傷真真切切所發(fā)生且真實存在過。
他之憐憫發(fā)至內心,就算是半空地獄這個精神世界,那些生靈亦然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自身的損傷,鮮血和生命,誰屠殺誰,有無對錯?
救下小姑娘,屠神老蛇。
論起來,錯的還是小姑娘。小姑娘的不依不饒,老蛇的逼不得已,自己的挺身而出,最終造成兩副血肉模糊的身軀和一次煙消云散的精神滅亡。歸根結底,只因為小姑娘是人,老蛇是妖。
他的憐憫出于何處?出于老蛇三番五次的讓步,出于老蛇對他的坦然,出于他不得不出手屠殺老蛇得以保全。
這難道就是先生所說的埋藏在每一個人類心底的仇恨種子?可秦飏異常清楚,他未有仇視先前一劍把頭顱切成兩半的黑蟒、黑蟒虺巖以及老蛇,可抑制不住的內心在讓他出手,遇之必有一亡,至死方休。
他很好奇,曾經的人間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以至于影響著他不論對錯的出手。
這是內心的出手,亦或是內心的仇恨?
秦飏想要追溯過往,以此驗證先生之將來的人間。
為人間,為人,為自己亦或是為先生、師傅盛平再到十劍天,這一切的一切終會發(fā)生在將來的不久,他要追尋這一切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