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董卓軍騎兵據(jù)此五里之時,李墨讓眾人人手拿起火把,縱馬在河中,由南向北一路點火,將兩岸的草甸盡數(shù)點燃。
天公作美,刮起了西風,雖不大,卻也助漲了火勢。
待得敵騎兵臨近之時,火勢正旺。那將領見只有李墨等三百來人沿河縱火,只以為是韓浩部在想法阻攔,并未想到是有別人來此。隨后便打馬沿著河流向北,一面繞行,一面追擊。其后方步卒約莫兩千來人僅僅跟隨奔跑。
河流背面是一片山丘,河流在山丘處拐了個彎道進了山丘之間。李墨等人放下火把,拐了進去。
后方敵將緊緊跟隨,見李墨等人拐進山丘,只是略微減速,隨后便跟了上來。此次襲擊乃是考略到關(guān)東諸軍未至,想著先打廢王匡。故而對王匡的兵力探查的很清楚。此番平陰所部支援河陽津北大營被自己設伏殲滅,這小股騎兵當時來縱火阻攔的。
王匡已經(jīng)沒有兵再支援了。況且已經(jīng)許久沒有斥候匯報,已經(jīng)和河陽津的主力斷了聯(lián)系。此時正要繞過沿河的大火,前去河陽津。無論如何,繞道是必然的。這是騎兵主將的想法。
而這,正是李墨想要的結(jié)果。
入了山丘,一邊是逐漸湍急的河流,一邊是數(shù)十米高的山丘。李墨在前方逃命,后方兩千騎兵僅僅跟隨。又是個拐彎,敵軍騎兵再次短暫的失去了李墨等人的視線。
這時候李墨卻讓人停了下來。山丘之上,正是周倉帶領的兩千伏兵。至于還有的士卒,還在上一個拐彎處靜待敵軍步卒。
敵軍主將第一個拐彎,出現(xiàn)在李墨的視線里。隨后就是僅僅跟隨的兩千騎兵。待得所有人都拐彎之后。李墨一聲高呼,而后山丘之上忽的有雷石滾木從天而降。后方堵截了去路,前方堵截了進路。接著便是千余人的弓箭手開始放箭。
這里地形略微復雜。一面是山丘,一面是河流。此處的河流湍急,河道兩邊怪石嶙峋,馬匹不易過河。敵軍有不少都是在跳下河流的瞬間摔倒,連人帶馬在河中掙扎,而后被弓箭手射死。
遠遠地,李墨看到了敵騎兵的主將。竟然送曾經(jīng)押送自己的張遼!也是了,張遼的作戰(zhàn)能力一流,乃是不可多得的帥才。董卓這廝雖然蠻橫暴虐,但是也是能用人的。
敵軍的意志很頑強。似然短短片刻已經(jīng)砸死射殺了千余人馬。但是剩余的數(shù)百騎竟然在張遼的帶領下勉強渡河,準備逃離。不過還是被李墨提前過河給堵住了。
此刻敵軍士氣低迷,幾乎個個帶傷,正是人困馬乏。李墨也不廢話,帶著三百騎開始沖擊敵軍。而李墨的目標,則是肩膀中箭的張遼。
“李墨!”張遼也認出了李墨,登時心中咯噔。這些時日,李墨給張燕出謀劃策,擊潰黑山投靠董卓的一批黃巾,已經(jīng)在董卓軍中流傳開來。許多將領都摩拳擦掌,發(fā)誓要活捉李墨。
張遼知道,今日恐怕災劫難逃了。但是張遼不是個認命待死的人。他組織麾下,發(fā)起了反沖鋒。一方六七百騎,幾乎個個帶傷,一方三百騎,士氣正盛。
然而沖鋒的結(jié)果,卻讓人大跌眼鏡。李墨麾下三百騎只是一個沖鋒就折損了一百多人。而張遼麾下也只是折損百來人。
李墨頓時感覺到了和正規(guī)軍精銳的差距。如不是有他在前打頭陣,這三百騎或許一個照面就要死傷殆盡了。
“張遼!”李墨一聲大喝,撥馬便追。張遼竟然也沒有帶著騎兵逃離,反而回身再次沖鋒。他這是死里求生。逃,人困馬乏,個個帶傷,逃不掉,被追著屁股打只會被逐漸蠶食。打或許還有希望。
好一個張遼。李墨心里暗暗嘆息。隨后便駕馭白龍,直沖張遼而去。張遼也是同樣的想法,直沖李墨而去。
張遼低估了李墨的力氣。兩人長槍相碰,張遼瞬間感覺一股大力襲來,自己完全承受不住,長矛磕飛,整個人也被砸落下馬。
李墨的樣子太有欺騙性,張遼看著李墨要和自己硬拼,他心中還暗喜。卻不想李墨就是要和他硬拼。若是比拼技藝,恐怕李墨完全不是張遼的對手。
李墨將張遼砸下馬匹,而后呼和一聲,跟在身后的周二側(cè)下馬腹,一把就將張遼提了起來。
騎兵交鋒第二陣,李墨麾下只剩下八十余人完好。張遼麾下還剩三百余人。而這時候周倉那邊已經(jīng)趕到,團團將敵騎兵圍困了起來。
張遼已經(jīng)昏迷不醒。李墨長槍杵地,拔出腰間寶刀,架在張遼的脖子上!
“下馬受降,否則必讓張遼尸首分離!”李墨知道張遼善待親兵,便用他的性命來做要挾。
一眾親兵面面相覷,而后便有人開始放下兵器,下馬投降。而后數(shù)百人盡數(shù)投降。這讓李墨松了一口氣。
若是敵軍再沖一次,自己麾下的騎兵就要折損殆盡了。
“元福,速速分兵,著一千人收攏降卒,照顧傷員,打掃戰(zhàn)場,剩余沿河,去夾擊敵軍步卒!”
“諾!”
“周二,收攏可用戰(zhàn)馬,挑選士卒重新組成騎兵,聽候調(diào)遣!”
“諾!”
命令下達,李墨這才緩了口氣。
三百騎沖擊眭固軍陣的時候,都沒有損失這么多。卻被張遼麾下數(shù)百殘兵打的幾乎全軍覆沒。雖然李墨早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面對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心疼了。
好在馬匹繳獲不少。湊起來也能有千五百騎的樣子了。
“將傷員悉心照料,不可怠慢!如有違令者,斬!”李墨看著在地上受傷的士卒,心里有些不忍。前次都有張燕善后,他沒插手過。但是這次他卻親眼見著士卒在眼前哀嚎痛呼,卻深深的觸動了心弦。
這時候,李墨忽的看到麾下有人竟然開始斬殺敵軍的傷卒,頓時大驚。
“住手!誰讓你殺人的?”李墨怒目瞪圓,死死的盯著那幾個持刀殺人的家伙。
“將,將軍!這是敵軍!”士卒看著李墨的表情有些嚇人,唯唯諾諾。
“我知道,但是敵軍已經(jīng)投降。便不可再造殺戮。全軍聽令,所有傷卒一律一視同仁。能救的盡量救治!”
“可是,將軍,我等沒有多少草藥,亦無郎中。如果不殺,他們只會更加痛苦!”
“以前是如何做的?”李墨問道
“以前打仗之后,都是斬殺敵軍傷卒。我方弟兄輕傷的便帶回大營,熬得過就活,熬不過就死。重傷的一律給個痛快……”
聽到這里,李墨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后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哀。他本想呵斥一番,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他忽然意識到,現(xiàn)實是如此的殘酷。在生產(chǎn)力如此低下的年代,若是按照后世的做法,那只會活生生將一方勢力拖垮。戰(zhàn)爭是殘酷的,為將為帥者,更是要比士卒更殘酷,而后背負著自責和愧疚,親手葬送同袍。
李墨沉默了。那幾個士卒也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只是在等待著李墨的命令。
“繼續(xù)吧!重傷不治的兄弟給個痛快!輕傷的先送回大營,另做處理!”說完這句話,李墨的腰瞬間佝僂下來。
他覺得自己的心里宛如刀扎一般的痛,卻又無能為力改變現(xiàn)狀。在人人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還能指望誰的道德水平高尚?你?還是我?還是他們?
想要改變這個時代,或許只是李墨心里的一絲妄想?
社會的發(fā)展往往遵循著其應有的軌跡。生產(chǎn)力的強弱決定著發(fā)展的深度和廣度。人人都要活不下去了,都快餓死凍死了,你卻給他們講著要怎么安居樂業(yè),怎么善待別人,怎么修身養(yǎng)性?誰會聽呢?
生死之間的恐怖,又真正有幾人能活著體會到?生死之間的人性,又經(jīng)得起誰的考驗?
那些士卒求饒的聲音和痛苦哀嚎的聲音,像是地獄降臨的惡魔發(fā)出的咆哮,正在將李墨一點點的拉向深不見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