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病入膏肓

　　“這種偷骨，必須在對方清醒的情況下偷。所以，被偷的孩子，往往是生生感覺骨頭被挖走！同時被替換的，還有連在骨頭上的血肉肌腱。因為是替換，不能一次性換掉，也要給受骨的孩子適應的時間，預防排斥反應。所以，通常是一到三個月替換一塊……基本沒有小孩可以活到骨頭徹底替換完，這種折磨是非常痛苦的，很多會因為身體扛不住死去。而如果能夠完成，小孩也應該七歲左右……”

　　法克說著，便安靜了下來。

　　時染也安靜了。她明白法克親王的意思，小孩剛好七歲八歲的樣子。

　　小孩安靜的聽著，從頭到尾，未發(fā)一言。

　　洞穴里是過分的安靜，連外面細雨拍打樹葉的聲音都聽的分明。

　　法克伸出手，想安慰一下小孩，最后卻是把手落到了時染身上。

　　“這個邪術在一萬年前，盛行一時。我也差點成為被換骨的受害者之一，但奈何我長得奇丑，骨骼清奇，誰換走我一身骨頭，便是意味著跟我一樣成為一個天生殘廢……哈哈哈……”法克說道這里，竟然笑了出來，但笑聲中的苦澀，卻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被換走了幾塊骨頭。太疼了，真的！我恨不得當場死掉。我有時候在想，人們不是走在說神祗嗎？為什么不救我？……”

　　“誰，誰將你的骨頭換走的?”小孩開口，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帶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我比你慘多了，你的有可能不是生生父母，我的卻是我的親生父親。我長得特別難看，我是說真的……幸好你眼睛看不見，否則一定不想看見我第二眼。哈哈。我的父親也不想看見我第二眼，普納瓦家族不應該長出我這種‘怪物’。”

　　“喵。”時染豎著耳朵，對法克叫了一聲。

　　時染說，美麗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這是她在網上看過的一句話，她說給法克聽。

　　法克撫摸貓咪的動作一頓，半響后他說：“貓，我要是可以生前遇到你，該有多好！或許，我就不會去自殺了?！?p>　　時染伸出舌頭，添了添那團鬼火。她在看法克親王生平的時候，曾經看到過讀者分析，有位讀者認為法克親王應當是患有嚴重的抑郁癥，即便是他跟人交流毫無障礙，但不妨礙他就是病情嚴重。

　　前半生的經歷，讓這位大陸頂級強者一生無法釋懷，最后在這個冰冷的山洞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男孩摟得小貓更緊，將臉埋在時染的毛里。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皮膚上，她舒展身體，讓小孩躺的更舒服些。

　　“換掉骨頭后，你怎么樣了？也跟我一樣，被當成廢物，要被殺死嗎？”小孩的聲音傳出，因為貼著時染的毛皮，說話的聲音甕甕的。

　　“哼，我一直都被當成廢物?！狈苏f，“有些人，即便是得到了神骨，即便是偷走他人的一身天賦，真廢物便是偷再多骨頭，也成不了天才！我縱橫大陸五百年，見過無數(shù)靠換骨成為天才的人，但這些人卻是沒有一個可以成為真正的頂級強者！”

　　“而最后這些使用邪術的家族，都成了普納瓦坑殺的對象！我把他們都宰了！包括普納瓦皇室！哦對了，現(xiàn)在掌權的普納瓦君主，身上流的不是普納瓦家族的血脈。殺了普納瓦皇族后，我隨便在路邊建了個順眼的孩子，將皇位扔給了他。真實惡心，該死的血統(tǒng)！太惡心了！骯臟至極！”

　　“喵！”時染看著法克猶如被蛆蟲爬過，不斷的自殘自己的魂體，口中一遍遍的說著“骯脹”、“惡心”。

　　他真的病的不輕，即便是死了一萬年，他依舊是沒有自愈自己的疾病?；蛟S他不僅有抑郁癥，還有更多的精神疾病?？上r染不是學醫(yī)的，沒辦法準確的說出來。

　　時染說，別撕扯自己的靈魂了，你已經死了，從此骯脹的血統(tǒng)與你再無關系。

　　慢慢的法克總算冷靜了下來，看著害怕到緊緊相擁的貓和小孩，他自卑的說了聲“抱歉”。

　　小孩說：“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是我讓您想起了那么多痛苦的記憶?！?p>　　“不，我覺得遇到你，或許是上天給我的暗示。我當年以為殺光了所有的邪徒，以為滅了這些人的根。卻不想，他們竟然死灰復燃！這是上天給我再滅這些蛆蟲一次的機會！”他高聲說著，用著詠嘆調的語氣，猶如在禱告。

　　但誰都知道，法克親王這輩子，最不信的便是神靈。

　　他詠唱出聲：“感謝上天將你送到我的身邊，一名可以撐過七年剔骨，還活著的孩子，比任何天賦卓越的孩子更難能可貴！小孩，我可以扭轉你現(xiàn)在的絕境，只要你繼承我的意志，讓那些蛆蟲從世上消失！……想到他們，我氣得可以重新活過來！”

　　時染有些激動，她仿佛看到未來正義的主角鏟奸除惡的場景!

　　時染似乎忘了法克是個神經病的事實，抑郁癥只是他其中一個病癥，雖然他一生都在維護正義，但內心何嘗不是扭曲的？

　　而主角已經八歲，前期過的啥日子，時染根本就不知道。一個本就心里不怎么健康的孩子，被另一個神經病教育，這簡直就是煤炭上面潑黑漆——烏漆嘛黑！

　　法克繼續(xù)用夸張的詠嘆調，說著：“可悲??！這該死的邪術，它到底是不再完整，竟然沒有換走你的頭蓋骨和脊椎！我是不是應該高興你那仇人的愚蠢？還是應該高興我當年的做法正確，無形中救了你？可憐??！你那些愚蠢的仇家們，那些骯脹的邪徒，他們竟然不知道‘斬草要除根’的道理?！粚?，他們知道，他們將你推下了山崖，將你送到我這里！哈哈哈哈……連脊椎都不懂得換走的蠢貨，真是應該快些送他們下地獄！”

　　小孩迷茫的睜著瞎掉的眼睛望著前方，時染不知道他內心是在想什么，但見到小孩不再是自怨自艾，她想小孩應該是開心的。

　　“偷走了又如何？靈藥只要根須還在，便是可以重新抽出枝椏！生命之火不息，靈魂不滅，便是可以扭轉乾坤！我有秘法，可以讓你重新長出骨頭！但其中痛苦，比剔骨更加難受！”法克語氣中滿是傲氣，屬于他大陸第一的驕傲在此刻展現(xiàn)?！澳闳羰菗尾贿^，便是上天送給我的消遣，往后你的貓，我會照顧！我活著沒能遇到這么有意思的小東西，死后遇到雖然惋惜，但也不虧！”

　　時染毛毛都豎起了，雞皮疙瘩起了一地，雖然她膽子不小，但也不想跟個幽靈生活。

　　她死死的抱住小孩，大大的貓眼里浸出淚水，發(fā)出“喵嗚”的叫聲，似乎在說讓小孩一定要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