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剛剛把話喊出來的時候。
那怪物似乎聽懂了她的話,瞳仁微微顫動,后退一步,口中嗚嗚咽咽含混不清。
“不害怕,我是嘉和,我是嘉和呀!”千懿抬手,做出安撫的手勢,一步步靠近雪人:“你記得嗎,是我?!?p> “嗚嗚嗚嗚嗚!!”那怪物聽到千懿的聲音,突然松開爪子將她放在地上。
千懿看過去,它的背后都是深深的傷痕,有的已經結了痂,有的還在流血。
雪怪的瞳孔褪去血紅,變成天空般的淺藍,它好像很委屈慢慢蹲下來,像一只受了傷的小貓。
千懿慢慢靠近,陰風如刀,吹得她太陽穴痛。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鼻к矊χ┤松斐鍪郑骸皝?!過來?!?p> 雪人好像聽懂千懿的話,收起尖利的爪子。
瞳孔瞬時縮成細小的線,再次張牙舞爪地撲過來,她來不及閃躲,那尖銳的魔爪扣入手臂上的肉里,她痛得發(fā)抖。
“我不是你的敵人!”
那怪物卻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另一只手繞到她背后,彎刀般的爪子合攏,狠狠地捏住千懿的腰,一股腥咸的血氣猛地直往上翻涌,所幸她從小骨骼便出奇堅硬,才能抵擋這粉身碎骨的一擊。
千懿右手握住尖利的爪子,想用自己的靈力,卻發(fā)現一點勁也用不上。
葉影濃密,一絲光線都透不進來,偌大的空洞的樹林宛如一個巨大的墳墓。
“永遠不要再回來!!”千懿握著爪子的手向下滲出鮮紅血,她閉上眼睛,聚合全身靈力,痛得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來,腦海中忽然響起父王的話:“活下去,為鹿麟。”
千懿的掌風呼嘯而出。
夜風蕭蕭,水月同寒。
”快閃開!!”
冰箭飛來,插進怪物左肩,男人在面前沉穩(wěn)降落。
他手中的光刃朝著雪人長驅直入:“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雪人被刺得向后退了幾步,單膝跪地,掀起一陣塵土,千懿從它的手中跌落下去。
“這是誰?”
她再次結結實實地摔了下去,青檀的味道順著風的方向拂過千懿的臉,她來不及抓穩(wěn)任何東西,順著風跌落下去。
男人伸手一撈便將她捆入懷中放在地上,她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他已經轉過身去,一柄長劍直指那怪獸。
千懿手拂過他長長的緞袍,那是來自夏漠的絲綢,從前她的夏衣少不了這種面料,袖口用金銀絲線繡著若隱若現的花紋,猶如一襲重水。
“雪人洛楓,擾亂大祭,肆意屠戮民眾,按律當就地處死!”他的聲音冷冽而沉穩(wěn),一如拭亮的銀器,后背修長而挺拔,臨風而立,白衣卷起浩瀚風雪,眼神若野獸般鋒利,左手翻轉,藍光凌厲。
他手中的長劍就要捅進雪人的身體。
“別殺他!“她朝著男人盡力吐出幾個字,想要沖過去擋在洛楓面前,卻又痛得跪下。
男人一驚,強朝著怪物霹靂而去,那怪獸卻一閃而過,男人從空中飛躍,右手甩出一根玄靈鎖鏈,牢牢將雪人鎖在中心,被玄靈鎖鎖住的雪人似乎從入魔中脫離,躺在地上,身體變成正常大小,奄奄一息。
千懿只覺得后背痛得要命,雖然五百年過去,自己的身體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可是依舊沒有靈力,剛剛,簡直就是一個怪獸在打一個凡人,實力懸殊令人揪心。
“容淵王子?!币粋€年輕的玄衣匆忙跑來,微微頷首:“王子恕罪,翰城來遲,這雪人要怎么處置?”
“帶回去!”銀器般的聲音頓了頓:“這次我要親自查!”
年輕的玄衣似乎聽懂了話里更深的意思,點點頭,隨即兩人又低聲交談了幾句,男人朝著千懿走來。
千懿本來身上就有傷,眼睛里都是重影,朦朧中感覺有人攬住自己的腰,將自己抱了起來,耳邊風聲呼嘯,她被摔得太狠,一下子暈了過去。
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依舊是來來往往嘈雜的人,冗雜的腳步聲往復穿梭,燭火將四周照亮,她動了動,自己身上蓋著雪白的裘皮,狹小的茅屋邊上,男人本在和那個玄衣低聲交談,看到千懿醒來,他揮了揮手,那個叫做翰城的護衛(wèi)看了一眼躺在角落的千懿,退了出去。
千懿認得出來,他是翰城。
顛倒世界,她什么都說不出口。
“你還好嗎?”靠近她的時候,那個冷冷的聲音變得溫柔了些,他俯下身,微微前傾,逼仄的茅屋角落里堆滿雜物,容不得第三個人,一下子離得極近,她能感覺到他平穩(wěn)靜定的呼吸。
方才的斗獸場里的凜冽被他收了起來,橘色火光柔軟了他眸子中的英氣,千懿往后縮了縮,肋骨之下卻鉆心地疼著。
她無論如何也忘不了這張臉。
北狄容淵,是她曾經最想見到的人。
“我沒事?!彼龜D出一個微笑,今日所發(fā)生的事情已經完全超出她的理解范圍:“多謝王子相救?!?p> “為什么擋住我?”他問,卻并不像是要問的樣子:“這是死罪,況且你擅闖大祭,也本該處死?!?p> “不是我自己要闖的?!彼f。
“我憑什么相信你?”
“我沒有什么靈力,闖進去也是白闖,犯不著搭上自己。但比起我闖進去,不是還有另一件事更重要么?”她淡淡地說:“剛才那雪人入了魔變成雪怪!若是有人能將入魔的雪人放進大祭中,難道不是比它入魔更恐怖的事情么?族之大祭,容靖王子卻要當著所有的民眾的面處決我,這難道不是光明正大的宣誓威權?若不是雪人入魔,我只是不慎墜入隊伍,容靖王子靈力高強,定能看到我不過是個凡人,卻要將我處死于當街,恐怕楓宴城所有人都要為這神君冷酷而寒心!原本是好日子,最終血腥一場。”她抿了抿自己干涸的嘴唇,只是口渴得要命,幾個時辰滴水未進,她覺得喉嚨要燒著了。
”我沒想殺他?!比轀Y眼神微微動了動,眼前的女孩子,說話卻力道千鈞,句句直抵要害,在他面前也是分毫不讓,不卑不亢。
可他卻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感覺。
甚至還想要靠近一些。
剛剛抱住這個女孩的時候,柳枝輕盈,整個人被包在白色裘皮里,只露出腦袋,如同蒼白的花萼,容色淡漠,眼眉低垂。
然而明明滅滅的微光里,他卻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能確定,她不是平頭百姓,更不是故意制造暴亂的惡徒,這讓他更加疑惑,她鎮(zhèn)定得根本不像是剛剛逃出生天的人,更沒有撒謊的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他靠近她,想看清她的臉,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我是孤兒。”千懿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