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絕頂妙策
周家豪深夜醉睡小區(qū)長椅上的形象，一直定格在依朵的腦海，如同空曠寺院里的木魚聲，久久難以忘懷。
在依朵的心目中，周家父親強(qiáng)勢而又固執(zhí)。多年對她的輕視和排斥，形成一道鐵閘，即使面對面也令人感到遙不可及。然而，酒后呈現(xiàn)的那張滿目淚痕、悲傷無助的面孔，瞬間，將往日的積怨與成見一掃而光，只剩下一個陌生、孤獨而又脆弱極需幫助的老人。
依朵早早來到周家，敲門的時候聽到里面子明困倦的抱怨：“爸，你怎么又忘帶鑰匙啦?！?p> 拉開門見是依朵，子明嚇了一跳：“出了什么事？”
依朵將手拎的蔬菜蛋肉稍舉，如同回家的主婦，邊向里面走邊小聲說：“接著睡吧，我來做飯?！?p> 子明光著上身，一手提著睡褲，睜大惺忪睡眼愣在原地，半響，省悟過來跑回房間。他換好衣服，在衛(wèi)生間一陣快速洗漱之后，來到廚房伸手抓過依朵正在洗的韭菜，笑嘻嘻地說道：“一夜春風(fēng)吹，?？傎t妻良母歸。難得、難得?！?p> 平時子明一油嘴滑舌，依朵必嗆打擊，今日卻像沒聽到擦干手又忙去合面。
子明洗凈韭菜，抱在手上問：“領(lǐng)導(dǎo)，下一步？”
“斜放蓋簾上空水。”
依朵合好面用盆扣在案板上，去一旁將肉分割成小塊。
子明趕緊取來絞肉機(jī)，通上電候在身邊。
周家豪晨練回來，手提豆?jié){油條進(jìn)門，看到子明認(rèn)真拖擦客廳地板頗感意外，說了句：“大懶蟲起來了，還知道打掃衛(wèi)生，有進(jìn)步?！?p> 依朵聞聲扎著圍裙從廚房出來，接過油條豆?jié){，說：“叔，咱們一會兒吃餃子。”
周家豪愣了一下，邊換拖鞋邊笑著說：“好哇，我說子明咋忽然變勤快了呢，原來是依朵來了。晚上不睡，早晨不起，一身壞毛病?！?p> 依朵回廚房將豆?jié){燒熱，盛進(jìn)碗里端給周家豪：“您少喝一點暖暖胃。三個人的餃子一會兒就包完?！?p> 周家豪晃頭吹涼，喝了大半碗，交給子明，說：“這兒交我，去幫依朵，也學(xué)學(xué)，將來有了孩子飯不會做哪兒成。”
子明還真沒包過餃子，讓他搟皮兩手放在桿面杖上，左一下，右一下。
依朵哭笑不得，只好自己來，搟一陣包一陣，十分麻利。
子明趁依朵包的時候，試著分手搟皮，小聲說：“老爸見你表情都變了?！?p> “把家的鑰匙給我一把，公司不忙我就過來，家庭氣氛上去了，心情自然會好。”
子明當(dāng)然高興，偷親了一下依朵，說：“借老爸的光，我這待遇也上去啦。”
“不知姐他們是否過來？不來咱吃完帶老爸去基地?！?p> 周家豪正好拖廚房門口聽到了，說：“方彬副處公示完了，肯定到處喝酒。子雯要給毛毛輔導(dǎo)功課說過不來了。你倆若是沒事去新房打開窗戶通通風(fēng)，我自己打車去?！?p> “放心吧，一直開著呢。高雅也檢測過了，說鉀醛不高?！?p> 說著，依朵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子明，問：“劉洋是從你那要的高雅手機(jī)號吧？”
子明搖頭說：“劉洋最近沒跟我聯(lián)系。他對高雅有想法？”
“又出個能人，從我要沒給，兩天就搞到手，還故意當(dāng)我面給高雅打電話氣我。”
子明樂了，說：“同齡人之間好溝通，劉洋霸氣不足，瞧著吧，高雅這丫頭片子非折騰他半死。”
“扒層皮也是愿意，看緣份吧。你呀多關(guān)心一下老爸吧，我接觸過幾次李大夫，人真的很不錯。”
“聽姐說，中間不知出了什么問題，二人好像不再聯(lián)系?！?p> “問清楚，一個人誰都放心不下，否則結(jié)了婚咱倆就回來住吧。”
子明嘆口氣，一副認(rèn)慫的表情，說：“你問吧，我可沒那個膽兒。”
吃餃子的時候，周家豪細(xì)品慢咽直夸依朵餡拌得好。
“吃著對口，下周我包蝦仁餡的。如果方便，周叔把李大夫請家來也嘗嘗?！币蓝湔f。
周家豪放下碗筷，拿餐巾紙抹干凈嘴角，絲毫沒有回避，說道：“你倆的心思我明白，不就是擔(dān)心我一個人嘛。酒，從今往后少喝，甚至不喝，至于李大夫等你們完婚之后再說吧。眼下最要緊的是找點事做，你爸說在基地那院再蓋一排平房，成立個抱團(tuán)養(yǎng)老中心，讓我當(dāng)主任，我看就挺好，遠(yuǎn)離凡塵，清靜，空氣又好?！?p> 依朵與子明面面相覷，半天，才意識到這是個絕頂妙策。果真如此，周常兩家老人不僅可以相互照顧，而且又在他倆速援范圍之內(nèi)，后顧之憂將變成另一道生活趣景。
子明一拍大腿，說道：“嘿，真是個好主意，干脆我和依朵也搬過去，咱們來個養(yǎng)生大團(tuán)圓?！?p> 周家豪不高興了，皺眉高聲說道：“怎么我還甩不掉你了？年輕輕的，不想著干事，總惦記往老人堆里鉆！”
依朵咯咯直笑，說：“別聽他胡說，來回跑兩次就嫌累，我才不信呢。”
三人來到基地，大院里很安靜，干活的人全在那排BJ平房里。
他們來到西側(cè)原來那間大會議室，早已改造成真空包裝車間。小柯和楊光正在調(diào)試設(shè)備，三胖和胡天俯身仔細(xì)察看滑出的包裝成品。
劉洋垂手立在一旁，領(lǐng)導(dǎo)似的提醒：“認(rèn)真檢查里面是否有氣泡?！?p> 常萬福和馬風(fēng)山坐在一角，往簸箕里搓苞米。
原來他們在用去年的老苞米試裝。
周家豪過去蹲下，學(xué)著將兩穗放在一塊十字?jǐn)Q搓。
常萬福說：“這活可不是你干的，一邊養(yǎng)精神去，中午好多喝兩杯?！?p> “不喝了，酒忌啦。再說剛吃完，今日兩頓飯?！敝芗液勒f。
常萬福撇了一眼，說道：“不好使，沒經(jīng)過我和老馬同意，別說忌酒，忌啥都不行?！?p> “嗬，有意思，在家子明和依朵管我，來到這兒你倆又要管？”
二老又要開始斗嘴，依朵扯了子明一下，悄悄去了東側(cè)食堂。
依朵媽和依朵二姨、雪朵與一幫婦女在分挑稻田蟹，有的清洗，有的捆扎，惟獨一個男孩坐在馬扎上，身邊地上放一副雙拐，正在細(xì)心裝禮品盒。
依朵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扶起男孩，說：“這可不行，哪能讓孩子來干活。”
子明從地上拾起拐杖，問：“誰家的孩子？這若讓外人手機(jī)拍下來，我們使用童工可是觸犯了法律呀?！?p> 男孩怯怯望著二人不知所措。
依朵媽趕緊過來用圍裙擦干手，接過雙拐交給男孩，說：“定遠(yuǎn)啊，聽到了吧，不讓你幫忙非要干，闖禍了吧。”
接著，依朵媽沖走廊喊：“老常，過來領(lǐng)定遠(yuǎn)回屋。”
常萬福顛顛跑來，一看依朵的表情，說：“別嚇著孩子，啥事跟我說?！?p> 依朵說：“不能讓孩子干活呀，身體這樣，一旦傳出去麻煩就大啦?！?p> 常萬福說：“定遠(yuǎn)這孩子懂事，訓(xùn)練完本應(yīng)歇著，總是偷偷出來找活干。定遠(yuǎn)，這兩人可是城里來的大人物，爺爺都害怕，走，咱們回房間去。”
“常爺爺，我知道錯了，下次不了?！倍ㄟh(yuǎn)偷看依朵和子明說。
子明笑著說：“跟你小屁孩兒關(guān)系，大人的事?！?p> 依朵扶著定遠(yuǎn)跟在常萬福身后，走廊里問：“這是誰家的孩子這么懂事？”
常萬福似乎很不高興，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和你馬大伯新認(rèn)的干孫子?！?p> 這時，門外傳來停車的聲音。
很快李大夫出現(xiàn)在走廊，與依朵打過招呼，便拉過定遠(yuǎn)，說：“咱倆今天開始屈膝直立動作訓(xùn)練。”
常萬福說：“來得正好，老周同志也在?！?p> 依朵大惑不解，猜不出父親又在布局什么迷魂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