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不單準(zhǔn)了后院女眷回家過節(jié),還把下人也都放了回去,李湘到的比較早,一進門,平日熙熙攘攘看起來還有些熱鬧的襄七王府這會兒空蕩蕩的,門口的守衛(wèi)倒是兢兢業(yè)業(yè),平白無故有了幾分蒼涼悲愴。
肯定是雄黃酒太醉人,李湘回了羨仙院,羨仙院倒還熱鬧,也就春雨和驚蟄兩個人還有家里人在,其他人去都沒地方去。
臨走前李湘讓芒種她們?nèi)ズ髲N幫忙煮了雄黃酒,留在府上的都喝一點兒。
誰知道她進了羨仙院的門,就看見立夏已經(jīng)醉了,正抱著煮酒的芒種不撒手,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著什么,芒種面前是兩小壺酒,一手拿著扇子,一手撐著樹,竟是被立夏扯得坐不住。
李湘看了一眼,上去扶了芒種一把,“她這是喝了多少?”
“一壺。”芒種指著面前的小酒壺,誰知道喝的迷糊的立夏又伸手去夠那酒壺,卻被芒種一把抓住,“這壺是給主子的,這壺是給黃鸝的。”
李湘笑了笑,拍了拍立夏的臉,幾個人合力把立夏弄了回去,李湘提了給她留的那壺酒,去廊下坐著。
其實她懷著身孕不能喝酒,不過一點兒也沒什么妨礙,更何況這久不濃不說,還被煮了那么久,酒味都沒了。
一杯還沒入口,就看見立夏又爬起來了,芒種和黃鸝拉不住她,反倒是被她扯著一起出來了,三個丫頭在院子里“你追我趕”,李湘倚著欄桿笑出了聲。
雄黃酒入喉,卻澀得厲害。
其實這樣也挺好。
她還在,這幾個人就有地方去,誠如方才對父兄所言,慕容瑾對她不錯,妾室懂事,仆從乖巧,看起來挺好的。
鬧是外面的事,慕容瑾幾次給她透口風(fēng),甚至都沒多大驚訝,你看,這次她不就下意識覺得是他弄出來的事兒而不是真的要罰?
其實也還好……
垂下眸,李湘一遍遍回憶不久前雙親的不舍和叮嚀,再看眼前已然鬧成一團的幾個丫頭,這半年來,頭一回覺得好像活著也行。
不知是酒氣醉人還是本就不太清醒,李湘拎著酒壺,出去了。
黃鸝她們倆還在跟立夏拉扯,竟然沒人注意到。
襄七王府空蕩異常,李湘晃悠了一會兒,居然半個人都沒遇見,最后轉(zhuǎn)悠累了,一抬頭,居然站在錦繡院門口,扭頭就要走,誰知道一轉(zhuǎn)身就聽見周拾的聲音:“王妃娘娘?”
李湘頓住腳步,扭頭看了眼周拾,周拾旁邊就是管湯他們,幾目相對,周拾看見了李湘手上的酒壺,瞪圓了眼睛,“王妃,您、您、您……周拾半天沒“您”出來個什么,指著李湘手里的酒壺,指頭都在哆嗦。
“你聞聞,這個是湯。”李湘遞過去,她喝了一會兒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東西,應(yīng)該是雄黃湯。
周拾不想計較這個,倒是麻溜的接了酒壺,然后帶著眾人跑了……
真的是跑了!
李湘看得目瞪口呆,又覺得那不一定是湯,否則怎么會看見這個?搖了搖頭,李湘打算回去待著,轉(zhuǎn)個頭,又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慕容瑾。
原來如此……
“見過殿下……”李湘愣了一下,上前半步,行禮,暗自聳了聳鼻子,又抬頭看了眼匾額,是錦繡院,可是,哪來的藥味兒?又不是聞雪院。
“喝醉了?”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慕容瑾有點兒想笑,闔府幾百人,今兒走了一大半,沒走的也都給了假,各自聚了玩兒去了,除了周拾他們,這不怎么待見他的小王妃倒是頭一個過來的。
李湘摸了摸臉,沒燙,應(yīng)該沒有,搖了搖頭。
“立夏她們呢?”
“在羨仙院里?!?p> “……走罷。”
“???”
“送你回去。”慕容瑾上前了幾步,沖羨仙院的方向指了指,“回羨仙院,找立夏她們?!?p> 李湘有點兒迷糊,聽清了后半句,找立夏。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著,慕容瑾幾次試圖等一步或者退一步,可他退她跟著退,他停她跟著停,還差點兒撞上來……
最后只能一前一后。
“回家喝的酒?”
“……”李湘仰著頭,盯著慕容瑾,半晌,搖了搖頭。
羨仙院的丫鬟是松泛過了頭了,敢給人喝酒了,還敢沒看住人了,自家姑娘什么酒量現(xiàn)在又是什么情形,恐怕全然給忘了。慕容瑾隱隱有點兒頭疼,這陪嫁丫鬟,她……
“你真的受傷了?”
慕容瑾轉(zhuǎn)頭,“沒有?!?p> 李湘點了點頭,打量了一番,忽然湊近了一步,慕容瑾后退不及,踉蹌了一下,“你做什么?”
“這么重的藥味兒,你從聞雪院回來的?”李湘慢慢退回去,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她收回方才的話,她醉了。
慕容瑾一愣,默默又退了幾步,生拉開話題,“你現(xiàn)在不能喝酒?!?p> “兩杯……”李湘伸了只手出來,明晃晃的三根指頭豎在慕容瑾面前。
慕容瑾:“……”
李湘看了眼,默默扒拉下一根,晃了晃,“兩杯……”
慕容瑾:“…………”
最見鬼的是,人都數(shù)不清數(shù)了,還能走直線,還知道他身上是藥味兒,還知道聞雪院藥味兒濃郁。
慕容瑾嘆了口氣,“我沒事兒,好得很。”
李湘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搖了搖頭。
“怎么?”
“君子蒙塵,非人之過哉?!崩钕嬷便躲锻白?,“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p> 慕容瑾怔了怔,花園的石子路上,不遠(yuǎn)處是喃喃自語的小王妃,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一步步往前走,半分看不出醉了酒的樣子。
晚風(fēng)卷著仲夏的暑氣,帶來的卻是涼意,花草間,衣袂飄搖,繾綣又柔情。
矜而不交,群而不黨。
慕容瑾慢慢重復(fù)了一遍,笑出了聲。
時至今日,居然還有人他是君子蒙塵……
傷肯定是有的,這一笑牽動了上口,胸口悶悶的疼,慕容瑾靜靜站了會兒,緩了過來,快步跟了上去,人影就在拐角處的假山旁,可等他過去了,卻看見了三個人。
羨仙院的丫鬟姍姍來遲,正牽著讓往回走。
看到這一幕,慕容瑾松了口氣,沒再過去,轉(zhuǎn)身回了錦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