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鸝跟兩個婆子進(jìn)來的時候還是迷迷糊糊的,除了立夏她們,內(nèi)院就沒有別的丫鬟能進(jìn)來,就算是偶爾有幾個陪嫁過了送賬本子,也是被驚蟄帶著進(jìn)來的,午間跟女吏托大也是聽出來了話外音才敢那么做的,現(xiàn)在又被叫進(jìn)來,三個人都懵的厲害。
活潑些的黃鸝看半天沒人問話,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平日最好說話的立夏是不是她們剛才說漏了什么,還是說她們本就不該進(jìn)來……
李湘看了不知從何問起,隨手把剛才春雨塞過來的糕點遞給黃鸝她們,又把人打發(fā)走了。
她連這鐲子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她都不知道,立夏時常收拾這些個東西,立夏也不知道,立夏上次動這個匣子是圍獵開始前,她讓立夏把鐲子送回去是在三月底。未必是今天,眾目睽睽之下,還不如直接塞給她來的坦蕩。
可羨仙院也好襄七王府也罷,哪里是隨便人進(jìn)出的地方,這鐲子,就跟從天而降一樣,又到了她這兒,至于這“天”是怎么“降”的,她已經(jīng)不想知道了。
他說,接了就不能還的。
李湘還記得。
心頭堵得厲害,李湘合上匣子,讓立夏拿去收起來,連帶著這匣子首飾她都不想看見了,一點兒都不想。
“都瞧我做什么,做你們的事兒,完了去催催他們?!崩钕嫒ゴ翱谕笟猓晦D(zhuǎn)頭,便發(fā)現(xiàn)幾個丫頭時不時盯著她瞧,不曉得是該氣還是該笑,遂嗔了兩句,見她們悻悻垂了頭,自己回過頭依舊靠著窗子出神,直到外面有管事婆子來送東西。
一沓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募埍贿f上來,李湘粗粗掃了一眼,放在手邊。
“張媽媽辛苦,搜羅了這些來,吃盞茶吧?!崩钕娴沽吮瑁f過去,張媽媽受寵若驚,誠惶誠恐接了茶。
張媽媽是陪嫁,跟過來的丫鬟婆子小廝實在是不少,總得有人管的,王府有王府的安排,可是他們是陪嫁,是姑娘的人,自是又一套的,她就是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領(lǐng)頭的之一。
她之前也沒怎么見過姑娘,大姑娘體弱多病,長年不出院子,他們也見不著人,后來身體好些了,也不怎么喜歡出來,第一次見姑娘還是出閣前幾日,添妝的人來了又走,他們這些人就在那個晚上頭一回見了姑娘,上次闔府仆從拜見主母是第二回,這是第三回。
“最上頭的是那幾個被帶走了的,來自哪個地方的都有,雜亂的很,荷園其他人的在下面,上面提道的,目前還都是在京都城這邊查到的?!睆垕寢岊D了頓,“姑娘,要是想查她們之前那些東西,得跟府里說一聲,老奴這兒查不了?!?p> 李湘瞥了眼那沓紙,“待會兒我便修書一封,請父親幫忙。只是荷院剩下的人,還得靠媽媽費神些時日了?!?p> “老奴曉得,自當(dāng)盡心竭力?!睆垕寢屌踔璞K,淺嘗了一口,笑瞇瞇放下杯子,不多時就暫退了。
翻了翻那沓紙,確如張媽媽所言,差不多來自哪兒的都有,附屬小國進(jìn)貢的美人、藩王納貢送來的良家子、宮里的女官、某位大臣的遠(yuǎn)房親戚正經(jīng)八百的落魄貴女,諸如此類,甚至還有兩個歌舞姬,不能說有點兒關(guān)聯(lián),差不多是毫無關(guān)系,除了都在襄七王府之外,基本上可以說是毫無共同之處。
而被帶走的那十個人,最大的共同之處就是她們姿色尚可。
怎么看都讓人毫無頭緒。
慕容瑾被扣,他身邊的人被拘禁,書房的小廝被帶走,這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就是沒什么事情也會象征性帶幾個走,誰知道能不能詐出來什么呢!但是,荷院那幾個沒承過寵甚至是沒見過慕容瑾幾面的,抓她們干什么?
越想越?jīng)]有頭緒,那邊立夏已經(jīng)磨好了墨,李湘想起來剛才自己說要給父親去信,請他查查這幾個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問題,放下手上的紙頁,李湘過去書桌前,提起筆謝了個開頭,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是操碎了心。
其實,這關(guān)她什么事呢?
慕容瑾上回說他要去西原,可是這日子一天天過,剩下的時間可不多了,宮里卻一點兒風(fēng)聲都沒有,前朝后宮沒有半個人提起皇子遠(yuǎn)去封地這回事兒,說不好這回十有八九又是他們父子下的一顆棋,她操什么心呢?
她不想寫了。
各府都有自己的人脈關(guān)系網(wǎng),有的甚至遍布整個大晏,比如皇家。他們家的,李湘其實也不太清楚具體是什么樣子的,但是總歸就是那么點兒事兒。有了這個,做什么事都方便些,查一個人查一件事這是最簡單的。
那些人在父親手里,就像是之前她聯(lián)系不上父親,也就拿不到別的地方的消息,一來自保二來不讓人借機(jī)發(fā)難,這很好。
她現(xiàn)在要查藩王、附屬小國和官員送進(jìn)來的美人,除了父親,一時之間她找不到第二人能幫忙。
可是,她為什么要查?
張媽媽都把這些東西搜羅齊了遞給她了,可是,至今王弗也好周拾也罷,都沒有一點兒動靜。王弗不可能查的比張媽媽慢,如果真的是那些人會影響到此案的宣判,管湯他們不會現(xiàn)在還無動于衷,上次都事兒顯然他們這些給幕僚清客是知情的,這次說不定也一樣,行刺太子,這是死罪,就算是普通人家兄弟鬩墻也是大忌諱,而一旦坐實罪名,就是神仙下凡襄七王府也是死路一條。
驀然停了筆,李湘把筆掛回筆架上,癱坐在太師椅上,揉了那張信紙,“差人給父親遞個話,請他查一查那十個人?!?p> 春雨見著自家主子信寫了一半就不寫了,還揉了那已經(jīng)寫了幾個字的信紙,就有點兒詫異了,現(xiàn)在聽到這個話,算是明白了。
親筆信加私印和火漆,那就是說信的內(nèi)容很重要,差個人去說,那就是一般,不著急著(zhe)辦,也沒多嚴(yán)重。
春雨隔了會兒才有點兒明白,默默把張媽媽剛才送來的那十個人的詳細(xì)信息謄抄了一遍,出去找立冬回府跟相爺通傳。
“王爺這多災(zāi)多難的架勢,其他人這個月是不能進(jìn)府了……”立夏嘀咕了一句,轉(zhuǎn)而專心致志給自家主子捏肩。
“你說什么?”李湘做起來了,轉(zhuǎn)頭去看立夏。
立夏一臉茫然,重復(fù)了一遍。
李湘癱了回去,若有所思,過了會兒拍了拍自己肩上的手,“你去把周拾和王弗叫來,我有點兒事兒要跟他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