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已經(jīng)是第三趟進來了，但是，自家主子還在發(fā)呆，一頁賬本看了足足一個時辰，要知道，往常一個時辰，她們主子可是能看完十幾本賬本還挑出所有錯來的。
換了一壺新的紅棗茶，立夏過去戳了戳站在一邊的驚蟄，又看了眼李湘，后者木著臉，瞟了眼立夏，搖了搖頭。
兩個人互相瞪著，過了會兒，又覺得沒意思，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站在旁邊。
直到王弗過來，李湘這才回過神。
也是王弗的話，讓她想起來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二月了，二月初一，立春，明天是二月二，大日子，龍?zhí)ь^。簡單來說，就是上到皇帝本人，下到九品芝麻官，明天會一齊去御田，體驗一下什么叫“男耕女織”，什么叫“春播秋收”。再說簡單點兒，就是李湘作為新王妃，明天也得去。
王弗過來，就是說這個事情。其實，之前也提過，只不過李湘沒怎么記住，春雨她們會安排好，雖然也沒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往返也就一天，吃住行都是宮里統(tǒng)一調(diào)配，各位官員勛爵只需要帶上夫人一起上車就好，當(dāng)然，如果府上其他人都不怎么乖覺，那還是需要安排的，這個問題不在李湘考慮范圍之內(nèi)，后院除了她，一共就六個，兩個禁足，一個臥病被罰，剩下的，都住一起，其中還有兩個官話都說不利索的，前院那幾個清客神龍見首不見尾，李湘連個人影都沒見過，要不是王弗提過，她都懷疑襄七王府到底有沒有養(yǎng)清客，根本不用她操心。
王弗恭恭敬敬把規(guī)矩和路線又說了一遍，不厭其煩的叮囑，最后聽得不光是李湘，就連立夏都能背了。
……
打發(fā)走王弗，李湘默默喝了口紅棗茶，聽著立夏小聲嘀咕王弗話多，平時看不出來云云。
“可能是因為雪災(zāi)?！崩钕婵戳搜哿⑾?，倒了兩杯紅棗茶，遞給立夏和驚蟄，“去年晏地到處都是大雪，江南十幾年沒下過雪了，照樣有了幾尺的積雪?！?p> “瑞雪兆豐年，今年收成應(yīng)該不錯！”立夏接了話，驚蟄卻好像有些不贊同。
“瑞雪兆豐年，可都稱得上是雪災(zāi)了，這種程度的雪，可不是好兆頭?！崩钕婵戳搜鄞巴庑切屈c點的積雪，語焉不詳。
立夏沒明白，還要再問，卻被驚蟄搶先，“今年立春早，可是，這個時候播種，根本活不了?！?p> 立夏父母雙親都不在了，驚蟄是家生子，到李湘這邊之前，她跟著父母在莊子上跟傭戶作伴，對莊稼之類的東西懂得更多。
李湘安安靜靜喝茶，不予置否，莊稼不能活，問題其實不太大，雪災(zāi)只是一部分地區(qū)在鬧，大部分還是可以繼續(xù)農(nóng)作的，大晏很多年都算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國庫富足，開倉放糧就好了。
但是，沒有人提過，這場雪災(zāi)，到底有多少地方鬧過匪患，到底有多少人死于這場雪。
可李湘清楚的是，她父兄不久前為這件事忙到什么地步，也清楚新婚不久按理應(yīng)該賦閑在家的襄七王，白日里永遠不在府上，更清楚的是，去年的雪災(zāi)，一開始就驚動了大理寺，大理寺可是一查官員二查大命案的地方……
……
“不提這個，閑來無事，我們?nèi)デ魄粕瞎偈?。”李湘放下杯子，說是去，就開始讓驚蟄去庫房拿點兒東西了。
立夏和驚蟄對視一眼，一個去傳話一個去拿東西了。
李湘出了院門，反倒是不急了，慢慢悠悠往過走，“程氏被禁足也有幾天了，有人去見過她嗎？”
“沒有?！贝河曜屑毾肓讼?，真的沒有，“程氏管賬本的時候，好像欺負過其他人，現(xiàn)在她被罰，其他人喜聞樂見，今天早上發(fā)月例銀子都沒見她們這么高興?！?p> 這個話如果說立夏說的，那可能有些夸張，不過如果春雨說的，那應(yīng)該就是那個樣子的，李湘不再過問。
到了聞雪院門口，李湘躊躇了一下，還是進去了。
她昨晚上失眠，睜眼到今天早上的，天知道她發(fā)現(xiàn)有人過來之后裝睡又發(fā)現(xiàn)那人是慕容瑾時有多想踹一腳！
侍寢是不可能的，別說她懷著孩子，就是沒有，那也不可能。
她會嫁進來，一沒得選，二是生為李家人，得到了“李”氏給她的一切，她不能害自己家人更不能毀了李家百年榮耀，要不然，就免死金牌在手，逃婚也好自戕也罷，都不用嫁的。可是，嫁進襄七王府做王妃，不一定非要侍寢承寵，更何況她已經(jīng)懷了個孩子。
李湘想著，要不悄悄把上官氏放出來，畢竟是慕容瑾的寵妾，天天往羨仙院跑也不是辦法，她越來越懷疑貴妃母子在那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就越來越排斥，很多時候怎么看慕容瑾的行為都像是別有所圖，都像是一語雙關(guān)、含沙射影，就像是那天的鐲子，就像是去九公主處尋她，就像是讓她進宮帶丫鬟。
想著，李湘人已經(jīng)到了聞雪院正廳了，上官氏正坐在旁邊，默默低著頭，仿佛隨時準(zhǔn)備好聽訓(xùn)。
昨日貴妃的人只是罰了月例銀子和院種下人，并沒有對上官氏本人如何，半年的禁足，只是不許上官氏出去，根本沒有什么影響，因為她本來就不怎么出去，關(guān)的是上官氏，別人想進就能進，想出就能出，跟沒罰也沒有什么差別。相比之下，被李湘關(guān)了的程氏，那才是進出不得，旁人也不能進出。
上官氏看起來好像又虛弱了不少，臉色白的像鬼，一陣風(fēng)就能吹跑，時不時咳嗽幾聲，又連帶著眼睛、脖子都一起紅了。
李湘于心不忍，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病，李湘的病是裝的，上官氏這個，肯定是真的。
到頭來，李湘什么都說不出口了，放下一早讓驚蟄找的暖玉枕和補益氣血的阿膠固元膏，就準(zhǔn)備走了。
倒是上官氏還反過來關(guān)心李湘身子如何，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李湘差點兒忘記自己的“病”已經(jīng)好了，就是不太記得過去的事情。
李湘一走，聞雪院一眾丫鬟婆子又忙碌起來，只是，居然只有兩個丫鬟搭理上官氏，其他人仿佛看不見她，還有兩個直接上手奪了上官氏手上的茶，不管她咳得有多嚴(yán)重，不說扶著去別的地方坐著，竟然直接在她旁邊灑掃，而那兩個丫鬟，默默含了一汪眼淚，小心翼翼扶著上官氏往軟榻上去，而上官氏本人不甚在意，還有力氣擺弄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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