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年紀(jì)大了，不中用了，走到哪都被人嫌棄！”
老人搖頭嘟囔著，手摸著墻壁小心翼翼任身體滑了下去，此時已沒心情理會地上臟不臟了，索性一屁股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又將手中拐杖倚墻而立，從褲子口袋掏出手絹，輕拭著還未干澀的眼淚。
“奶奶！真的是你啊，你回來了！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趙勝男透過昏暗的燈光看到院落里這抹熟悉的身影，趕緊放下水杯就跑了過來。
“奶奶！你怎么來了？地上涼，快起來！”說著雙手便拂上老人的胳膊，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奶奶孫玉蘭。
“您不是應(yīng)該在大娘家里嗎？怎么……？”趙勝男小心翼翼地說著，生怕一個不小心讓奶奶曲解了她的意思，徒增傷心。
“唉……”
隨著奶奶緩緩起身，趙勝男看到她紅紅的眼眶和布滿血絲的眼睛，心疼極了。
“奶奶，您這到底是怎么了？你塊跟勝男說說，我都快要急死了？”趙勝男看到蓬頭垢面，滿身狼狽相，只顧暗自傷心的奶奶，急得跺了下腳，眼神里寫滿不解與疑惑。
“奶奶，咱先去屋里吧，外邊涼！”說著就攙扶著奶奶往客廳走去。
“娘回來了？這還不到日子吧？”馮春花聽到動靜，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兒往外瞧了一眼，又縮回腦袋，趕緊卸下圍裙，撣撣衣服，急匆匆走了出去。
聽見聲響的趙父和趙勝馨也趕緊跑了出來。
“娘，你這是咋了，咋大晚上的跑回來了？大哥呢？他沒跟著一起進(jìn)來？”趙父看到狼狽的母親，頓時紅了眼眶，眼睛瞪得大大的。
“唉，秀兒把我送到門口就走了！”老人有氣無力地說著。
“到底咋回事？這也沒進(jìn)來坐坐，這么急著走了？！”趙父心一凜，滿臉狐疑。
“奶奶，您這腿咋了，咋還走路一瘸一拐的，這手也破了皮兒？”趙勝男沒再猶疑，轉(zhuǎn)身趕緊跑去抽屜扒拉創(chuàng)可貼。
“娘，你這是咋弄的么，怎么還受傷了？”趙父抓撓下頭發(fā)，轉(zhuǎn)而雙手插在腰間，就等母親發(fā)話。
“唉，別提了，你大嫂送我回來的時候三輪車側(cè)翻了，這不是掉下來了！哎呦！”老人又嘗試著轉(zhuǎn)動了下腰肢，暗自嘆息。
“什么？掉下來了，怎么就掉下來了？有沒有受傷，快讓我看看！真是的她干什么吃的？”聞言趙父再也淡定不下來，心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下，鉆心地疼，心一凜，臉上的青筋蹦的老高，宛若要掙脫皮膚跑出來一般。
慌亂中他狐疑地上下打量著老娘，眼神里滿是疑慮。
“那你現(xiàn)在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她有沒有帶您去看看？”趙父不知所措地又來回走了兩圈，又湊上前與母親面面相覷，再一次滿是疑惑地周身端詳著。
“唉，就是磕了下破了點皮兒，有啥好看的，過兩天就好了，去醫(yī)院花那冤枉錢干啥？”趙奶奶說著。
”奶奶，這豈止是磕破點皮兒的事兒啊，您看您走路都不靈便了！”趙勝男憤憤不平，雙手抱胸，又瞥了眼面色鐵青的爸爸。
“娘，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你年紀(jì)大了，不是小年輕了，不舒服咱就得去看，我叫個車咱去醫(yī)院檢查檢查！”
“對對，爸爸說的對！”趙勝馨終于插上了一句。
趙父不再猶疑，當(dāng)即快步到里屋拿出手機，同時手里還拿著一張泛黃的名片，又低頭按著手機操作起來。
“爸，你這是要干啥？！”趙勝男滿臉疑惑。
“還能干什么，找個車帶你奶奶去鎮(zhèn)上先查查！”趙父嚴(yán)肅的神情不容置疑。
“喂，小劉吧？”趙父問。
“是呢，您是哪位？”
“哦，我要租車！”趙父慣性地擠出笑容，頓了頓又接著說：“你這會兒有空嗎？能過來嗎？我得去趟鎮(zhèn)上！”
“有有有，你是哪村的來著，我馬上過去！”那邊的大嗓門扯著，透過電話傳來，這隔著一步遠(yuǎn)的趙勝男聽得是清清楚楚。
“我在……村，你快點?。∥疫@著急呢！”趙父一手環(huán)在腰間，一手舉著電話，催促著。
趙勝男剛還想這爸爸搞什么？還不把奶奶送進(jìn)屋里歇著，看到爸爸舉動后心里暖暖的。
“今天就別查了，這么晚了，都下班了吧！要不明天吧！”趙奶奶湊上前規(guī)勸著。
“那你不準(zhǔn)反悔啊，明天說什么也得去看看！”趙爸爸滿臉認(rèn)真的說著，眼神里充滿堅定。
“行，娘都答應(yīng)你了還反悔個什么勁，去去去！”趙奶奶心想先應(yīng)承下來，至于明天去不去那就另說了。
“那好，就這么定了！明天系統(tǒng)查查吧！”趙父轉(zhuǎn)身又給剛才的司機師傅去了電話把時間改成明天上午。
“娘，你吃飯了沒？”趙母馮春花端著一杯熱水放到茶幾上，又趕緊把老人攙扶到沙發(fā)上。
咕嚕咕嚕，只聽趙奶奶的肚子很誠實地回答了問題。
“來來，娘，您先坐著喝點熱水，我這就給您熱餃子去！”趙母雙手把水遞給了趙奶奶，轉(zhuǎn)身又鉆進(jìn)了廚房。
“奶奶，快喝點水暖和暖和。”趙勝男緊挨著奶奶坐下來，雙手攥著奶奶的手。
“奶奶你的手真涼！爸，我這大娘也真是的這么大冷的天還大晚上的……”趙勝男說到這欲言又止，抬頭瞧了眼奶奶，把剩下的話又咽了回去。
“唉，這大嫂……”趙父拿了個馬扎在趙奶奶對面徑自坐了下來，低垂著眼牟，雙手搭在膝蓋上，頭扭向一邊，臉上的青筋依稀可見，他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嗨，瞧你們，沒啥大事兒，不用替我擔(dān)心！”趙奶奶看著面面相覷的眾人，擠出一絲苦笑。
“奶奶，您就別替他們說話了，我大娘這次確實太過分了！”趙勝馨一手掀開門簾，一手端著餃子從廚房快步走過來放到茶幾上。
“奶奶，您多吃點啊，餓壞了吧？！”趙勝馨站在對面越過茶幾又把筷子遞給奶奶。
“你看我這老太婆把一家人折騰的不得安寧，真沒啥大事兒！你們不用放心上，你嫂子孩子自己在家，她急著回去給孩子做飯呢！”
趙奶奶見眾人對其呵護(hù)有加，心里暖暖的，別看自己規(guī)勸著他們，連聲音都言不由衷地出賣了她，有些顫抖，她不想一家人再為她操心了。
可是想想最近種種，這秀兒也確實越來越不像話了，不覺嘴唇都開始不聽節(jié)奏地顫抖著，她竭力控制了下情緒，嘗試著努力佯裝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娘，被子我都給你找好了！這兩天陽光足今天剛曬的！”趙母笑瞇瞇地抱著被子徑直送去了奶奶屋。
趙奶奶再也忍不住了，熱淚盈眶！“唉，這才是家啊！”眼淚還未干澀，又強忍著擠出一絲苦笑：“嗨，見到勝男勝馨奶奶是真高興啊！”
順勢就把手拂向趙勝男的頭發(fā)，縷了一遍又一遍。
“不行！我得去睡了！今天有點累了！”趙奶奶使勁睜了睜眼，依舊感覺疲憊不堪。
“奶奶，我要跟你一起睡！”趙勝男說出來又后悔了，雖然她有好多話想跟奶奶說，但看著奶奶疲憊的樣子又有些于心不忍，畢竟老人今天經(jīng)歷了這一遭，需要好好休息，想到這她補了句：“算了，改天吧，奶奶您今天好好休息！”
趙奶奶雖說平日最疼愛這個孫女了，但今天的她著實有些累，便沒再說什么，起身向臥室走去，推開門里邊暖和和的，哪像秀兒那邊似的，自己屋里搞得暖和和的，卻給她一間沒通暖氣的屋子，連個爐子都沒有，每天膝蓋以下都是冰涼的，腳都生凍瘡了。
現(xiàn)如今的暖屋熱炕讓她對先前的種種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