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死罪
沈嬌娘聞言，不卑不亢地說道：“那么姜常侍便睜大眼睛看著吧，我姑姑沈秀然是大興第一位女官，而我，便能做大興第一位號令三軍的將軍！”
她的慷慨激昂在姜越之眼中不值一提。
姜越之對虎符是念念不忘。
但他沒辦法在此處強搶，前殿正準備行小殮禮，若是他在這兒弄出些大動靜來，便會引得那些個御史大夫指摘。
這可和白日里舉遺旨不一樣。
想到這兒，姜越之的臉色便是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
見他如此，沈嬌娘福身一禮，輕聲說道：“好了，姜常侍若不想合作，那么我便退下了。”
姜越之連忙伸手攔住她，問：“這東西你怎么來的？”
怎么來的？
沈嬌娘聞言，垂眸一笑。
司馬昱是個妻奴。
他的夫人崔氏，是崔家旁支的的嫡長女，名為韻柔。
崔韻柔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世家小姐，讓她在滇西待幾年，便已經(jīng)是吃了大苦頭了。如今司馬昱回長安，不出意料地，他一定會帶回崔韻柔。
果然，宮外頭的沈清芳一查，就查到崔韻柔被司馬昱秘密安置在了洵陽客棧。
說是秘密，但因為司馬昱自持手上握有大軍，倒也沒有多么嚴防死守。
一個幾年沒有回長安的世家小姐，她乍一回到長安，會做什么？
當然是去看看時興的首飾胭脂。
沈清芳只需要在幾個大首飾齋里頭等著，自然就能等到崔韻柔。
而沈清芳都不需要對崔韻柔實施什么坑蒙拐騙，僅憑一些獨有的首飾，就能引得崔韻柔主動與她結交。
一個被夫君捧在手心里的嬌娘子，自然是沒有那么多心眼的。
所以沈清芳非常輕松地就進到了司馬昱的臨時別府。
想要找到虎符并不容易。
但想要從崔韻柔口中套出點什么，很容易。
沈嬌娘坐在宮中知會沈清芳，便能操縱沈清芳從崔韻柔哪兒獲取司馬昱的一系列癖好，行事作風，就能見得崔韻柔到底有多純?nèi)涣恕?p> 司馬昱除了自己的夫人誰也不信。
他的虎符一半放在崔韻柔身上，另一半則隨身帶著。
崔韻柔的那一半，沈清芳伙同沈澤勵趁夜偷了出來，而司馬昱身上這一半，沈嬌娘則是假借崔韻柔之名，將他于小殮禮間隙誘騙了出來。
眼下，恍然明白自己被下了套的司馬昱是一點兒也不敢聲張。
但虎符已丟，他再難回天。
聽完沈嬌娘的謀劃之后，姜越之的臉色更難看了。
一來，他是沒料到沈嬌娘會如此誠實；二來，從這運用人心的計劃中，他不禁再次回想起了當初被她所操縱時的恐懼。
“姜常侍，姜常侍？”沈嬌娘見他出神，便輕聲喚了他一句。
姜越之猛地回神，斂袖道：“沈女史一如既往地叫我刮目相看，如今虎符雖然已經(jīng)在你手中，可你能不能指揮得動安西軍還是個未知數(shù)……”
他說著，輕輕聳動著肩膀，“若你能指揮得動，屆時才有合作的可能，不是嗎？”
沈嬌娘主動送上門的消息讓姜越之內(nèi)心其實是松了一口氣，只要安西軍不在司馬昱手里，那么他便有了回轉之機。
如此一想，他重新審視了一番沈嬌娘。
若她真替自己解了這個圍，那么他可以放下仇恨，保她一條命。
兩人說話間，暮鼓已經(jīng)敲響了。
這時眾官員都得去別宮歇下，待到明日行了大殮之禮后，才能歸家。
但這并不意味著殮禮結束。
因為在大殮之后，還有成服禮，譚祭，前后一共要九日，取九五至尊之意。
百官入別宮歇息的時候，嬪妃們也不能各自隨意回宮，她們需要帶著自己的子嗣在太極殿守夜。
照位階高低，嬪妃們穿的衣服也有禮制。
華妃如今是眾嬪妃中位階最高的，六層麻袍加身，勉強能為她添些暖意，使其不至于在這種寒風天里，凍得哆嗦。
她攏了攏身上不太御寒的麻袍，一臉不適地從太極殿走了出來。還沒跨第二步，她眼鋒一掃，就看到了剛和姜越之結束談話，貼著回廊準備回后殿的沈嬌娘。
“站住！”華妃眼尾一吊，尖刻地喊道。
沈嬌娘被喊得一停，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轉身看向華妃，邊行禮邊說道：“臣，拜見華妃娘娘。”
有官位在身，哪怕是最低等的女史，沈嬌娘在面對華妃時，也不用自稱奴才。
這使得華妃更加惱火了。
她本以為皇帝死了，這姓沈的賤婢便沒了倚仗，多少要矮自己一頭，卻不料在稱呼上就沒得逞。
“陛下如今小殮禮剛結束，你這種身份，怎可在太極殿亂走？”華妃走了幾步到沈嬌娘面前，刻薄地質問道。
四周的大臣們早就散得差不多了。
皇子們留在太極殿內(nèi)需要哭靈，所以外邊的動靜只要不太大，都驚擾不到他們。
而不需要哭靈的李胥和李佩，相互攙扶著溫吞地出來了，她們二人瞥了一眼被刁難的沈嬌娘，心有靈犀地沒說話，垂頭趕緊走了。
除此之外，太極殿外沒有任何宮女內(nèi)侍。
華妃余光瞟了一眼李胥和李佩，嗤笑了一聲，問道：“怎么，指望上她們兩個了？”
沈嬌娘乖順地俯首斂眸，嘴里說的，卻是大逆不道的話：“華妃娘娘與其有空在這兒堵著我發(fā)難，不如去把自己的收尾收拾收拾，免得次次都要十皇子殿下親自出馬，倒真是拙荊見肘。”
“你！你什么意思？”華妃快步走到沈嬌娘面前，她抬手欲給沈嬌娘來個巴掌，卻被沈嬌娘眼疾手快地給扣住了手腕。
“我的意思是，華妃娘娘這些年做了不少錯事，而這些錯事并不是每一件里李蒙都有能力幫你清理，那顆蠟丸，那個香袋，如今都已經(jīng)到了該拿著它的人手里……”沈嬌娘說著一甩華妃的手腕，看著她朝后幾個趔趄，微微一笑道：“我若是華妃娘娘，怕是得收拾收拾，去陪陪陛下了。”
謀害皇嗣、以妖邪之術惑主，種種都是必死的罪名。
華妃如被雷擊，神色失常地跌坐在了地上，她微張著唇，看向沈嬌娘的目光溢出了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