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際一時答不出話，愣在原地。
他卻是去過甘露殿，荀妃失子，傷心欲絕，臥病在床好幾日，自己自然知道私自潛入后妃宮闈是大忌，可是還是去了。
自己一向做的隱蔽，是如何被偷窺到的？
贏際張了張口，漲紅了臉，不過片刻額頭上便沁出一曾薄汗。
贏褚皺眉看著自己的長子，當聽到宮人稟告看到太子去了甘露殿時還不敢相信，自己一向曾經(jīng)器重的長子會做出這種事來。
贏際跪下，說道：“兒臣是被冤枉的，求父皇明鑒。”
贏褚一手捻動著手上的佛珠，說道：“你熟讀律法，說來聽聽，私會庶母，在我大周律法里，該當何罪？”
殿中的宮人早已經(jīng)被遣了出去，蕭貴妃不說話，只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贏際是先皇后的兒子，從小便深受器重，幾乎是贏褚一手帶大，自然是舍不得這個兒子。
按照本朝律法，皇子與后妃私通，該斬。
贏際低眉，答道：“該斬。”
蕭貴妃起身，走到廊下，吩咐侍女阿奴將人帶進來。
荀妃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嬤嬤架進來時，人已經(jīng)十分不成樣子。
頭發(fā)散亂的披在肩上，汗水濡濕了小衫和額前的碎發(fā)，臉色蒼白的趴在地上，再細看，只原本保養(yǎng)得宜的雙手已經(jīng)被刑具夾的不成樣子，血糊成一片，十根青蔥玉指腫成了蘿卜，模樣十分恐怖。
荀妃有氣無力的趴在地上，低聲哀求道：“求陛下開恩...”
贏褚看也不看她，只盯著贏際驚愕的臉龐道：“你還有什么話說？”
言下之意便是荀妃都已經(jīng)招認了。
看著昔日光鮮華麗的荀妃如今黯然消色，贏際心焦如焚，顫抖著聲音說道：“求父皇寬恕...是兒臣一時糊涂，不關(guān)荀妃的事，是兒臣逼他的，父皇要如何處置兒臣，兒臣都無話可說，可是那個宮女真的不是兒臣殺的！”
贏褚看著其模樣，心中料想贏際不必仍為殺一個宮女的事情撒謊，若真不是太子所為，那就是另有所圖之人要陷害太子，嫁禍給太子和荀妃。
蕭貴妃也想到了此處，看了眼身邊的兩個嬤嬤。
都是在宮中浸淫久了的人精，兩個嬤嬤拉起荀妃，將他往偏殿帶去。
蕭貴妃在贏褚身旁，輕聲道：“太子與荀妃私通之事是不假，但是整件事情似乎疑點重重。”
“再如何有疑點，太子和荀妃私通的事情也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贏褚說道：“你們是什么時候開始私通的？”
贏際將他和荀妃的經(jīng)過七分真三分假的說了出來，隱瞞贏顯的事情。
大致和荀妃的供詞合的上。
贏褚此刻只覺得十分失望，萬般痛恨之余卻不知道該如何懲處這個兒子。
忽然想起他的生母，伏皇后，那個記憶中永遠平和溫婉的女人。
如果她在，她會怎么處置他們的兒子？
大抵也是不想他死吧。
“傳旨，將太子幽閉于東宮，聽候發(fā)落?！?p> 贏際猛然抬頭，看著御座之上的父親。
禁衛(wèi)開門進來，“殿下，請吧?！?p> 殿外陽光刺眼，贏際回頭，看了一眼榻上坐著的父親，轉(zhuǎn)身離去。
待贏際離開，蕭貴妃看著贏褚，輕聲說道：“太子私通后妃是不假，但是此事似乎仍是疑點重重?！?p> 贏褚頭又有些疼，一手扶著額，皺眉不語，明明近日服藥，感覺快好了。
蕭貴妃起身準備宣太醫(yī)，卻被贏褚拉住。
“不用找太醫(yī)?！壁A褚說道。
如今東宮出了事，身陷囹圄，若是皇帝也身體不佳，只怕有心人更是會得寸進尺。
蕭貴妃只好坐下來，說道：“陛下想如何處置淑妃？”
”賜死吧?！?p> 輕飄飄一句話，頃刻間便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
蕭貴妃有些猶豫：“淑妃還養(yǎng)育了三皇子，若是賜死，三皇子...”
贏褚皺眉，定定的看著蕭貴妃，說道：“顯兒是你的兒子?！?p> 蕭貴妃咽下后面的話。
當晚淑妃自戕于甘露殿的消息在宮中傳開。
一根白綾結(jié)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幽閉于東宮的太子聽聞此事后，整整三日滴水未進。
嬪妃自戕是大罪，
荀家是朝中清流世家，得知女兒的噩耗，荀家老太爺帶著族中老少，在宮門外跪了整整六個時辰，方才被贏褚的一紙圣旨請了回去。
淑妃與太子私通的事情被贏褚嚴令不準泄露，故而滿朝只以為是淑妃娘娘善妒溺殺了宮女。
太子已經(jīng)多日未曾上朝，朝中隱隱有些不好的猜測，陛下卻遲遲未說要如何處置。
鄭妃正在給院子里的芍藥澆水，這幾株芍藥是前日鄭妃母家兄長專門派人從洛陽運來的，一同運來的還有五箱洛陽的土，說是這花嬌貴，不是洛陽土不活。
“這世道，花比人嬌貴。”鄭妃心情頗好，看著開得正好的芍藥，說道。
如意諂媚的笑道：“都是娘娘福澤庇佑，再嬌貴的花也開得好?！?p> 鄭妃斜睨了一眼如意，懶懶的問道：“這些日子，陛下都在做什么？”
如意回答：“陛下下了早朝，就在宣室殿中披折子，這些天招幸了幾個美人。”
鄭妃“哦”了一聲。
如意想了想，說道：“負責幾個美人起居的是李玉，那孩子年紀小，進宮沒幾年，當初他爹娘和妹妹快餓死，是娘娘的父親救了他們。”
“一有什么情況，便回來稟告娘娘?！?p> 鄭妃點頭，片刻后看向院中一間半開的窗戶。
贏栩的書房靠著院落，打開窗戶，可以看到書房內(nèi)的情形。
贏栩正在念書。
“南方有鳥焉，名曰蒙鳩，以羽為巢，而編之以發(fā)，系之葦苕，風至苕折，卵破子死。巢非不完也，所系者然也。西方有木焉，名曰射干，莖長四寸，生于高山之上，而臨百仞之淵，木莖非能長也，所立者然也。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蘭槐之根是為芷，其漸之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質(zhì)非不美也，所漸者然也。故君子居必擇鄉(xiāng)，游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
物類之起，必有所始。榮辱之來，必象其德。肉腐出蟲，魚枯生蠹。怠慢忘身，禍災乃作。強自取柱，柔自取束。邪穢在身，怨之所構(gòu)。施薪若一，火就燥也，平地若一，水就濕也。草木疇生，禽獸群焉，物各從其類也。是故質(zhì)的張，而弓矢至焉；林木茂，而斧斤至焉；樹成蔭，而眾鳥息焉。醯酸，而蚋聚焉。故言有招禍也，行有招辱也，君子慎其所立乎！”
鄭妃和如意靜靜聽著，鄭妃悠悠的嘆了口氣：“過不了多久，栩兒也要搬出宮去了。”
二殿下贏栩已滿了十六，一般這時候的皇子，都已經(jīng)要開府建牙，成家生子了。
最近鄭妃時有留意，看遍京中貴女，原本想著能和長公主攀親，沒想到近日傳出昭仁郡主和李家正在議親的消息，只好重新再物色其他人選。
裴家的小女兒和張家的女兒倒是不錯。
趁著如今太子失勢，正是栩兒在陛下面前露臉的好時機，趁著此時結(jié)一門有助力的親事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