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出嫁
這些年孫家姑父平步青云，去年剛被陛下提拔為鴻臚寺少卿，三房爭氣，在孫家的地位今非昔比，這兩年老太太的身子不大好，也漸漸不愛操二房的閑心，現(xiàn)下倒是獨寵三房玉榮。
孟青寧上門可是大事，門房剛一通傳，孫秋瑾便親自來接，兩姐妹一見面就喜不自勝，孫秋瑾夸她人比花嬌，孟青寧也夸孫秋瑾是沉魚落雁。
孟青寧把手里的糕點給她，孫秋瑾果然高興，這代表的不僅是一份心意，也是她們兒時的情分，這可比金銀還要貴重。
幾年不見，孫秋瑾果真是大了，從前那種飛揚的美在她身上一去不復返，變得更為恬靜從容。
孫秋瑾帶她來到臥房，孟青寧四下打量，見房內(nèi)有一個很大的書架，書架旁就是書案，上邊擺著文房四寶，還有一只魚紋瓷盆，盆里竟養(yǎng)著一只綠毛小龜。
孫秋瑾親自斟茶，見孟青寧正看書案上她新近畫的《山雪圖》，便道：“我就是畫著玩的，你瞧這山勢看著軟綿綿的沒有味道，拙作一幅，實在羞于見人?！?p> 孟青寧卻不贊同道：“姐姐的筆觸細膩，畫中這兩只山雀畫的活靈活現(xiàn)，我看比我強多了。”
孫秋瑾引孟青寧過來喝茶，“你慣會夸我，嘗嘗吧，這是雪前茶味道很好?！?p> 兩姐妹坐在一處，自然免不了說些私房話，孟青寧很好奇她和新郎官是怎么認識的，這時下人端來茶點，孟青寧拿了一個來吃，問孫秋瑾：“聽說孫家祖宅和彭家都在阜陽，莫非就是那時你們相知相許的？”
說起彭徵，孫秋瑾雙頰微紅，雖然很難為情，眼中卻是掩不住的高興，“當初我心灰意冷離開京城，到了祖宅也不開心，每日郁郁寡歡。阜陽那個小地方，離京城十萬八千里，民風淳樸，那里的女子時常光著腳板，露著小腿和手臂在湖里摸蝦?？蠢险霉脛裎胰ド⑿?，一來二去跟她們廝混熟了，跟著她們天天在湖里抓蝦摸魚，十分暢快?！?p> “后來呀，我也是蠢，摸個蝦也要跟別人比高低，沒留神跑進湖心去了。我的水性稀松平常，嗆了幾口水便昏了，醒來就見他守著我，慌得手足無措，一臉傻樣?！?p> 孟青寧揶揄道：“原來是英雄救美，表姐，你這是以身相許了？”
孫秋瑾嗔怒看她一眼，又道：“我當時很感激他，但回家后發(fā)現(xiàn)脖子上戴的平安扣不見了，那可是父親送我的第一件禮物意義非凡，便想著找到他問問，一來二去才熟了，后來也是他先跟我表露了心跡?！?p> 平安扣？這三個字眼像三顆地雷，挨個被人引爆，炸得孟青寧外焦里嫩，這是什么劇情？
孟青寧問：“表姐，你有幾個平安扣??？”
孫秋瑾莫名道：“只有一枚，怎么，你也想要？”
孟青寧忙道：“不不，我就是好奇，隨便問問。”
孟青寧右手端起茶杯喝茶，左手悄悄摸向腰間的荷包，很想罵娘，心道：“魏遠知這個王八蛋！偷別人東西還敢腆著臉讓她來還，啊呸！”
但從另一個側面來看，魏遠知當時也在阜陽，而且英雄救美的也很可能是他，這廝究竟怎么想的，既然反悔了，怎么還躲在暗處看孫秋瑾投入他人懷抱？該??！你單身真不怨別人。
孟青寧在孫府住下，晚上孟家大姑也過來跟她們聊天，大概長輩都有催婚的毛病，自己女兒才有了著落便來做孟青寧的工作，還拿自己女兒作反面教材，說的姐妹兩人尬笑不已。
轉(zhuǎn)眼到了出嫁這天，喜婆、梳洗丫頭，都在門外等候，孫秋瑾也早早起來了，安靜的坐在妝臺前，由著她們擺弄。喜婆拿了絲線給她開臉，又讓丫頭端來銅盆，讓她凈面。梳妝丫頭有兩個，一人梳頭，一人上妝，動作都很熟練。妝畫好后，喜婆在孫秋瑾眉間貼了花鈿，并在梳好的發(fā)髻上一邊上頭面，一邊道：“鳳冠當中富貴來，石榴云鬢接子來，步搖拖尾福綿長，瓔珞壓身行端正！”
大紅嫁衣繡著金線暗紋蛺蝶戲牡丹，因為用工考究，且蛺蝶和牡丹花蕊是由米粒大小的珍珠鑲嵌而成，一層層穿下來，足足有三十斤重。孫秋瑾在丫頭的協(xié)助下穿好嫁衣，孟家大姑瞧著嬌滴滴的姑娘即將嫁做人婦，往后還得受夫家的管，再也不能承歡膝下，思及此處傷心不已。
孫秋瑾瞧見娘親落淚，不免傷心流淚，喜婆勸道：“姑娘快別哭了，妝可不能花了，若讓婆家人看見如何是好？”
孟妍擦干眼淚，道：“我哭我的，你哭什么勁兒？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怎么能哭呢？”說著從手腕上退下一對紫玉鐲來，幫孫秋瑾戴上，道：“這是當初你父親下定時給我戴上的，今日我把它給你，望你與夫婿錦瑟齊鳴，家宅安寧?！?p> 孫秋瑾盈盈一拜，道：“謹遵母親教誨。”
孟青寧百無聊賴的在另一間客房來回溜達，原以為她能見證孫秋瑾成親，誰知被舊俗堵在了這里，說什么她尚在閨中，要避諱。
說起來也挺遺憾，前世她只做過一回伴娘，卻到死也沒做成新娘?；榧?，婚禮像一個遙遠的夢，曾經(jīng)的傷痛也隨著時間脫色腐朽，時間真是了不起，明明是刻骨銘心的傷痛，最終也會如同一件普通的小事，不值一提。
吉時已到，門外吹吹打打的迎親隊已然來了，孟青寧趁看她的丫鬟不注意，推開門跑出來看。
天是晴天，還起了一絲西風，孫秋瑾和彭徵俱是一身紅裝，在院子里拜別父母。孟青寧站在廊下怔怔看著那一對璧人相攜而去，蓋頭被風吹起一角，露出孫秋瑾那張嬌艷的臉龐，嫁衣上的輕紗飄揚，好似下一秒就要乘風而去。孟青寧眼里有一絲羨慕，但很快她就被丫鬟發(fā)現(xiàn)，苦口婆心的給勸回屋了。
在大齊，未婚女子不僅不能看新娘出嫁，也不能參加婚禮，孟青寧不知怎的十分心煩意亂，索性回家去了。在馬車上她舉著荷包，自言自語：“不是我不幫你，人家都要嫁人了，你這不添亂么，平安扣就留在我這里，對你們都好?！?p> 到了家，父母兄長都沒在，孟青寧百無聊賴，突發(fā)奇想把花匠王叔的小孫子抓來逗著玩?；ń惩跏宓男O子才三歲，叫瓜蛋，是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臉圓的像只填了餡的大肉包，眼睛大而黑亮，嘴巴自帶櫻桃色，虎頭虎腦的，十分討喜可愛。孟青寧帶他在院子里捉迷藏，教他拿積雪堆雪人，還給他做雞蛋餅吃，玩的不亦樂乎。
孟青寧一直帶著瓜蛋，吃過晚飯才把孩子還回去，臨走前瓜蛋還抱著她的腿跟她約下回。
孟青寧吃過晚飯，抱著書邊看邊等，不知不覺便睡著了，第二天醒來，頭一句便是問王嬸她爹娘的情況。
王嬸也百思不得其解，去參加喜宴的孟家夫婦竟一夜未歸，孟青寧立刻心驚肉跳起來，莫非又出了什么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