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怒意
陳府的大堂中，坐著一干人等，主子們都到了。除此之外，還有白靈。
陳夫人一臉喜色：“明生，怡兒等了你十年，都快成老姑娘了，現(xiàn)在可好了，生米煮成熟飯，也能給府里沖沖喜?！?p> 陳明生頹喪著臉，什么也沒說。
倒是陳怡，羞紅了臉，“姑媽，外人在呢，別說了?！?p> 這個外人，指的自然是白靈。
陳夫人喜不自勝，這才意識到那位白姑娘也在場，笑道：“對了，白姑娘是明生的救命恩人，不如就做個見證......”
陳明生大驚：“不可！”
他的反應(yīng)極大，將陳夫人嚇了一跳。
陳家主呵斥道：“這是干什么？一驚一乍的，白姑娘做個見證，有何不可？”
陳明生支支吾吾，也說不上來有何不可，但他就是不愿，他覺得那就像根刺，扎在自己心里，拔也拔不出。
陳怡坐在陳明生一旁，她突然握著他的手，柔情蜜意道：“白姑娘若是愿意為我和表哥的婚事做個見證，我覺得也是極好的?！?p> 陳明生卻大力甩開了她的手，后者的手撞到椅子的扶手上，一陣吃痛，滿臉委屈之色。
“表哥，你怎么......”
“我不要娶你！”
陳明生脫口而出，臉色難看。陳怡則是難以置信，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下一瞬就涌了出來。
陳明生此話一出，有人比他的臉色更加難看，陳家主怒道：“你瞧瞧你這說的什么話？為父是這樣教你的嗎？外出游歷十年，竟把你變成了煙花柳地的公子哥，玩弄女子，沒有男子該有的擔(dān)當(dāng)！”
“爹，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提了褲子就不認(rèn)人，你以為你是牲口嗎？”
陳家主訓(xùn)起兒子來，毫不客氣，一點(diǎn)臉面都不留。明明是兒子，卻跟個孫子似的。
陳夫人連忙站出來鎮(zhèn)場子，扯了扯自家夫君的袖子，示意其別再往下說了，省得又把兒子氣出家門，上一次一走就是十年，這回要是走了，就真的見不上了。
更何況，這還有外人在場。
陳夫人道：“行了行了，人家白姑娘都沒有發(fā)話，你不愿就罷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你，你非娶不可。”
陳怡哪里不知陳明生是什么打算，她比他還要了解他。表哥向來不喜歡強(qiáng)扭的瓜，否則她也不至于甘愿苦等他十年，昨夜之所以下了藥，是因為她怕?。?p> 陳明生心里苦，他低下頭，喃喃道：“我喜歡的是恩人，我想娶的也是恩人，有錯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能讓在場的所有人聽得一清二楚。
眾人臉色大變，只有白靈是微微皺了眉頭，她并不喜歡這樣。
陳家主氣急：“把你的話咽回去！”
陳明生愕然，抬起頭，第一次做出了反抗：“為什么？憑什么？！”
陳家主道：“給老子閉嘴！”就憑此女是個道士，與鬼怪打交道，不吉利！他已經(jīng)怕極了這類東西。
陳夫人頭都疼了，怎么又吵起來了，她沒想到自家兒子竟喜歡那樣的女子，霸道且冷漠。這樣的女子，有什么好的？還不如娶個木頭人回來。相比之下，怡兒才是極好的，既知書達(dá)理，又善解人意。
爭吵之余，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白靈道：“說夠了嗎？可否讓我說說?！?p> 幾人停下了可笑的爭吵，看向白靈，洗耳恭聽。
“首先，你們想怎么做都行，但千萬別扯上我，很煩。其次，五百兩付給我，最后，我要玲瓏。”
陳夫人聞言，卻道：“惡鬼尚未除去，為何要提前給你結(jié)賬？”
白靈瞇了瞇眼，她確實可以除去惡靈，但她并不想這么做。陳府理虧在先，她也早已言明，只要他們肯將真相公諸于世，為兩兄妹討個公道，此事就算結(jié)了。
陳夫人現(xiàn)在這番話，倒是有意思的很，她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白靈全權(quán)包辦，替他們擦干凈屁股，否則不作數(shù)。
白靈看向坐在上首的男人：“陳家主也是這個意思？”后者神色復(fù)雜，并未給出個明確的回復(fù)。
白靈則是笑了，隨即看向暗處的林蘭兒。
林蘭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嘴唇動了動。
一陣陰冷的風(fēng)不知從何處吹來，大堂的燭火都被吹滅了，窗戶嘎吱作響，這突如其來的黑暗，驚壞了眾人。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一小團(tuán)人影由遠(yuǎn)及近，之所以說是一小團(tuán)，是因為哥哥背著妹妹，不離不棄，妹妹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沒一會兒又變?yōu)槠鄥柕目蘼?，一時間，哭聲笑聲混合在一起，詭異至極。
慘白的月光下，尤其瘆人，他們沒有影子，就這樣飄著，也不進(jìn)來，就停留在門口處，剛好能讓人瞧個清楚。
陳家主驚懼不已，他想起了昏迷前所見，這回哪兒還不明白那女子的意思，那僅剩的一點(diǎn)兒僥幸之心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陳家主連忙道：“道長，我等愿意！”
愿意公諸于世，牽扯出陳氏所有人，甘愿受到世人唾棄，甘愿受罰。
話音一落，白靈打了個響指，燭火瞬間恢復(fù)明亮，陰冷的風(fēng)隨之消失，大堂門口哪兒還有什么鬼影？
陳怡咽了咽口水，雙腿在衣裙的遮蓋下發(fā)顫不止，她想起了第一次見白靈真面目的場景，好險，好險沒有對白靈出手。
思及此處，陳怡又想起了玲瓏。那日，她偷偷進(jìn)到白靈的房里，想要將白靈初次所穿的翡翠煙羅綺云裙找出來比對，卻沒找到。
路遇玲瓏洗衣回來，手里正拿著那件裙子，她便將玲瓏?yán)綇U棄的院子里，沒想到這丫鬟倔的很，死死的拿著裙子。搶奪之時，裙子拿到手了，玲瓏卻被她不小心推下了井里。
她拿著裙子，驚慌失措的逃離了那兒，之后便遇到了白靈。不過陳怡已然知曉，陳明生真的將秀坊閣的衣服送給了白靈，而自己的那件，是清水鎮(zhèn)裁縫店的，那上面的花紋，她再熟悉不過。連搪塞都這么不用心，陳怡的心都要涼透了。
但陳怡清楚的記得，剛剛白靈說的那句話，她要玲瓏。玲瓏不是應(yīng)該死透了嗎？難不成還活著……
沒人注意到陳怡的異色，他們都被白靈所震懾，陳夫人更是一聲不吭，見了真本事，才老老實實。
白靈道：“我并非在威脅你們，而是要讓你們清楚，什么叫因果報應(yīng)。我動動指頭就能讓他們消失，與我而言，再簡單不過。但你們想要犯了錯還高枕無憂，未免太愜意了，就算是皇帝，也要付出點(diǎn)代價的?！?p> 陳夫人又想說些什么，白靈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后者又把到嘴邊兒的話咽了下去。
“別跟我說什么陳府因為此事已傷到了根基，亦或是付出了太多這種話。我就問你們，他們死后，你們可有安葬？可有尋人超度？可有告知他們爹娘？可你們除了顧及自身利益外，什么都沒做，但凡你們做了其中一件，也不至于遭受這些，連尸骨都不知扔哪兒了，這不是罪有應(yīng)得，是什么？”
陳家主被懟的啞口無言，總算體會到兒子被自己教訓(xùn)時的感覺，句句在理，卻偏偏讓人跟吃了蒼蠅似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陳明生的頭垂得更低了，一向以家風(fēng)端正享譽(yù)全鎮(zhèn)的陳府，竟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只怕列祖列宗都要跳出來一頓數(shù)落，捶胸頓足。
白靈喝了口茶，潤潤嗓子，難得說了這么多話，有些累了，如果話說到這地步他們還是執(zhí)迷不悟，她一定會推波助瀾一把，讓陳府徹底倒下。
想必是極有意思的一件事兒。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一瞬間，白靈眸光一暗，又是這樣，總是不合時宜的產(chǎn)生比罪惡還要罪惡的想法，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惡趣味？
陳夫人卻突然說道：“道長的話，我們都明白了，只不過，我有一事不明，你為何要帶走玲瓏？”
玲瓏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丫鬟，陳夫人用慣了。
白靈不答，反問道：“陳明生要娶她，是也不是？”這個她，自然是指陳怡。
陳夫人愣了愣，顯然沒想到白靈會對此有所疑問。便怪異道：“這是自然，難不成你也……”這尚未說出的話，意味十足，陳夫人懷疑，白靈也鐘情于陳明生。甚至在這短暫的時間里說服自己，容白靈當(dāng)個小妾足矣。
就連陳明生也抬起了頭，略有期待。
陳怡卻有些緊張，臉上的假笑都險些掛不住，指甲都快要掐進(jìn)肉里。
白靈卻輕笑出聲：“貴人多忘事?。 鳖D了頓，瞬間收了笑容，語氣不耐，“我說了，不要什么都扯上我，我討厭說第二遍。”
林蘭兒又拿起小本本記下，大人耐心不足，凡事不能講第二遍，否則……想了片刻，添上一句話：否則空氣會很冷，后果自負(fù)。
“既然少夫人的位置由她來坐，玲瓏若是不走，必死無疑?！闭f罷，白靈起了身，正要轉(zhuǎn)身離開，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先說清楚，我不是在和你們商量，還有，明日午時之前，關(guān)于這個兇案，我要知道貴府的打算，來時，務(wù)必帶上五百兩，而且要陳怡親自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