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是沒有窗戶的獨立的房間,關上門再把燈關閉,無論白天黑夜,屋內都漆黑一片。
也大概是李仕這幾天畫畫太累,加上喝了點酒,在包間的雙人沙發(fā)上剛躺下就沉沉睡去。
隔壁玩家的嬉笑聲一陣陣傳來,不到片刻,李仕被吵醒。
他習慣性的將目光看向密閉房間僅有的與外界聯(lián)通的方位。
只見黑暗里門的方位,地上有一條亮光射入屋內。
看到此,李仕一臉狐疑的起身,過去將門打開后耀眼的光亮瞬間將李仕吞沒。
告別錢二剛從網吧出來,已經是上午十點鐘,就在他騎上自行車準備回家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半個月前跟石橋村張敏的約定。
躊躇片刻,決定去一趟石橋村再回村子。
再次來到那個被火燒過的房子前,李仕站立良久,終于還是站在門外喊道:
“張敏在家嗎?”
時隔半個多月,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情形,不同的是李仕站在門前所喊的,由上次的“張珊在家嗎?”變?yōu)榱恕皬埫粼诩覇???p> 如夢如幻?。?p> 李仕心中莫名的感慨。
喊聲剛過,房間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張敏從里面走了出來。
再看此時的張敏已經丟掉了拐杖,雖然臉龐蒼白憔悴,但整個狀態(tài)似乎要好很多,起碼并非李仕預想的那般頹廢。
“我家雜亂,就不招呼你進去了,咱們去那邊走走吧?!?p> 張敏隨便指了指前方。
李仕點點頭,推著自行車在張敏的帶領下慢慢踱步向前走著。
雖然張敏刻意遮掩自己的腿傷,但從她走路輕提輕落的架勢,李仕還是看出張敏的腿還沒有完全好。
提前丟開拐杖,足以見得張敏有多好強。
心里感嘆著,不多時,李仕就跟著張敏來到了村子北面一座新修的大橋上。
這座大橋很是寬敞,除去中間的機動車道,兩邊還用大理石鋪裝了專門供人行走的小道,小道的外側是白色大理石材質的圍欄,圍欄都由一塊塊大理石浮雕拼接而成,上面雕刻的圖案有花鳥魚蟲,寓言典故。
這些浮雕的大理石圍欄每隔幾步都有一個立柱,立柱的頂端都雕刻有神色各異的小石獅。
由于李仕受學美術的影響,所以,對圖案形狀特別的敏感,尤其是這樣的藝術品,更是吸引著他。
所以在上橋之后,張敏在前面走著,他則推著自行車跟在后頭走馬觀花般的欣賞著圍欄上的藝術品。
就在走至大橋中央的時候,張敏停下了腳步,雙手扶著欄桿看著東流的河水陷入沉思,
雖然李仕只是與張敏見過兩次面,但是他卻是深知面前對這個女孩絕非一般人可比,看著她沉默不語,雖然心里莫名疑惑,但也沒有言語,只是站在她身后,也將目光看向看那滾滾的東逝水。
明媚的陽光迎面照來,加上河水白光的反射,仿佛能夠把人的心里也照的透亮。
不知過了多久,張敏收回了遠眺的目光:
“張姍是你什么人,看你這么在乎她,應該關系非同一般,能跟我說說你們的故事嗎?”
“只是同學關系?!?p> 李仕不動聲色的瞥了瞥身邊的張敏,含糊的回答。
“只是同學?你要是不對我坦誠相待,那我也不會把她在哪兒告訴你的。”
張敏似乎知道李仕有所隱瞞,淺笑一聲淡淡說道。
李仕頓時明白在她面前自己無法遮掩什么,可兩人又不是很熟,就簡單的把幾個同學人私下里結拜這層關系說了出來。
張敏點點頭,
“還有呢?”
“沒了,只有這些,我們結拜的時候,正好是一學期的結束,可等到新的學期開始,她卻沒了蹤影,所以我才找來了石橋村?!?p> “我...我們都想知道她發(fā)生什么事了?!?p> 李仕一臉迫切的迎向張敏的目光。
這是張敏第一次近距離觀察李仕。
只見蓬松長發(fā)的遮蓋之下,露出的微微變形的鼻子以及側臉隱約的一道疤痕,都在昭示著李仕有過某些不凡的經歷。
張敏擺出一副重新審視李仕的架勢,掃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裳,發(fā)現(xiàn)無論上衣還是褲子,都不是校服,便問道:
“你還在上學嗎?”
李仕因張敏的突然轉換話題,顯有些錯愕,隨口回答:
“不了?!?p> 張敏哦了一聲,臉上失望之色消失,繼續(xù)問道:
“那你現(xiàn)在是打工?”
“還沒...”
面對張敏的盤問,李仕心中感到疑惑,不是叫自己來告知張姍人在哪里嗎,怎么問起了這些無關的問題。
張敏似乎也覺著自己的問題有些過分,擠出一絲微笑,問道:
“你今年多大,你說你已經輟學,之前跟張姍同一個班級?”
“我跟張姍同齡,同年級但卻不同班?!?p> 張敏再次哦了一聲,
“張姍就沒有跟你提起過她的親戚朋友,比如她的小姨之類?!?p> 李仕搖搖頭,轉而似乎明白了什么,看著張敏說道:“
“張姍很少提起她的家人,只是曾今無意中聽她說過跟小姨生活在一起,莫非你是。。。”
“打?。∧憧次疫@年紀,可能是她的小姨嗎?”
張敏的聊天方式很特別,總是在不同的話題間跳來跳去,這樣主導權無時無刻都掌握在她手中。
接下來,張敏又轉移了話題:
“不過,話說回來上次聽你說了那些話,感覺你對我的身世倒是門清???倒不像是路邊隨便聽來的,老實說是不是在石橋村有親戚朋友之類的給你透露過一些事情。”
李仕趕忙道:
“確實是聽來的,而且聽來的也只有那些而已。”
張敏滿意的點點頭,
“那好,咱們言歸正傳,既然張姍沒有告訴你她在哪兒,為何沒去上學,想來也是有她的原因,我冒然告訴你,怕是以后很難跟張姍交代。所以,我得征求她的同意才能跟你說?!?p> “這么說,你能見到張姍?她現(xiàn)在在哪兒,還在石橋村嗎?”
雖然沒能得知張珊的下落,但張敏的話讓李仕激動萬分。
“肯定是不在石橋村了,要不然你也不會見不到她?!?p> 張敏懶散的說道。
李仕哦了一聲,喃喃道:
“只要知道她人相安無事就好?!?p> 張敏仔細的觀察著李仕神情的變化,笑道:
“你們這個結拜關系還真是好的不得了,牽腸掛肚啊。”
李仕聞言收斂了一下激動的心情,今天雖然沒有得知張姍的消息,但最起碼可以斷定張姍一切還好,并沒有像自己擔心的那樣出了什么不好的狀況。
“既然你不方便透漏她的消息,那就等方便的時候再說吧,那個...我先回了?!?p> 既然已經知道了點張珊的情況,李仕也就不打算在這繼續(xù)呆著,打著招呼就要準備離開。
張敏不緊不慢的開口:
“有件事,還需要你幫幫忙。”
李仕疑惑的看向張敏,張敏低頭想了想說道:
“既然我?guī)偷搅四?,那么你也應該幫我才對?!?p> 聽張敏這么說,李仕問道:
“讓我?guī)湍闶裁???p> “你也知道我現(xiàn)在的情況,眼下我最需要一份工作,可是身邊又沒有可以依仗的人,你有沒有什么合適的工作給我推介一下?!?p> 聽張敏說完,李仕苦笑:
“那你可找錯人了,我自己還沒事干呢?!?p> 張敏不出所料的嘆口氣,
“我原本以為你有辦法,既然是這樣,那就算了?!?p> 其實張敏給李仕留下的映像還不錯,見她情緒低落,李仕不由的安慰道:
“我可以給你留意,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樣的工作。”
張敏自嘲的笑了笑,
“一般的工作我還看不上,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p> 要是一般人在李仕面前說出了這種話,李仕一定認為這是心高氣傲,可不知怎么,聽張敏這么說,卻認為她這是在等待機遇。
此刻的李仕已經生出了一種錯覺,只要她肯干,似乎沒什么能夠難得住她。
就在李仕不知道怎么接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時候,張敏笑著道:
“想走就走吧,記著給我留意工作的事。”
李仕如同大赦一般的點點,
“那我先走了?!?p> 就在李仕跨上自行車準備離開時,張敏又道:
“我要是想告訴你張姍的去向,該怎么聯(lián)系你?”
李仕停車回頭,略作思量:“你帶著紙跟筆嗎?記個電話號?!?p> “你就直接說吧,我能記得住?!?p> 張敏笑道。
隨后,李仕把家里的電話號碼給了張敏,就騎著自行車離開了此地。
回家的這一路上,李仕把自行車騎得飛快,他正為張姍的一切平安而感到高興。
就算此時她已經不在這座城市,或許今后也有可能再也沒了交集,但這數(shù)月來心中的那份擔心,此刻卻可以釋然了。
在之后幾天里,李仕又回歸了那種百無聊賴的狀態(tài),唯一能夠給喚起李仕精神的,便是武強的到來。
可武強這小子來了之后,又把多半的功夫都會放在王金枝身上,這讓李仕感到萬般的無奈。
這天,李仕拉著武強又老生常談的說起了以后的打算,李仕道:
“我覺著前段時間二剛的建議就不錯,可就是不知道從哪兒著手?!?p> 武強聞言冷哼一聲:
“得了吧!他那就是借口要你留下來幫他免費下夜,我老武是粗人不假,可也不是傻子,這事我能看出來,難道你就看不出來?”
李仕笑了笑:
“你這身高馬大的,怎么心那么???就算是下夜,我不也撈著好嗎?出去租房子不花錢?。俊?p> “我心還?。俊?p> 武強瞪著眼道:
“你給他畫了那么長時間,他給你一分錢沒?”
“這就不是你老武的行事作風了??!你不常嘴里說著,兄弟之間不分彼此的嘛,怎么在這事上這么較真,雖然二哥是有些勢利一些,可那也是多年來做買賣養(yǎng)成的習性,人品嘛也沒啥大問題?!?p> 李仕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讓武強對錢二剛的兄弟情起了間隙,就說著自己都不信服的話來開通武強。
武強撇撇嘴,
“反正我是看不慣他那做法,大帥在的時候他那些毛毛爪爪的還藏著,大帥一走就全漏出來了,更不把咱們當親兄弟了。”
李仕笑了笑:
“就像你說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咱們中間不還有大帥嘛,以后你多包含包含二哥,別把關系搞的太僵了,再說伸出手五個指頭還不一般長哩,人嘛,總有缺點。”
武強大手一揮:
“我老武也不是小家子氣的人,那天也只不過為你打抱不平,既然你這個當事人都不介意,那我還有啥說的?”
李仕笑道:
“這就對了,古人還講究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咱們這都是文明社會了,更應該說話算數(shù),磕了頭的兄弟好賴都得認!”
“我認!我認!不過,還有句話是這么說的,所謂日久見人心人心不古,不信咱們走著瞧!”
“誒呦我去!可以啊,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小學那會兒,也沒見你這么能憋詞,現(xiàn)在說話也是滿口的之乎者也?。 ?p> 武強搖頭晃腦的說道:
“不早跟你說了,咱老武是社會大學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嘛!”
就在他兩說笑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李仕一看是網吧的座機號碼,扭頭看了武強一眼,接起了電話:
“歪?二哥有啥指教!”
“小仕啊,天大的好消息!”
“啥好消息把你高興成這樣,不會是大帥又被開除了吧?”
聽李仕這么說,武強也好奇的湊了上來。
“呵呵,那倒不是,這是個關于你的好消息。”
李仕疑惑的看看武強,問道:
“我的好消息?啥好消息?”
電話那頭的二剛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道:
“隔壁的網吧,就我那競爭對手,得知我弄了包間,他也要效仿,來參觀之后,非要跟我弄的一模一樣,我就把畫壁畫的活兒給你攔下來了,你說這算不算好消息!”
聽二剛這么說,李仕頓感驚喜萬分,可又有些疑惑的問道:
“你們不是競爭對手嗎?你還幫他改良?”
“嗨,生意上是競爭對手,私底下我經常請教他一些電腦上的疑難雜癥,他也偶爾向我借個鼠標鍵盤的,這來往慣了,也算私交不錯,這事說定絕對沒跑!”
聽二剛這么說,李仕徹底沒了顧慮:
“那真是太好了!這得好好犒勞犒勞二哥你?!?p> “犒勞就算了,工錢上你適當?shù)纳僖恍?,這也算我賣給他個人情?!?p> “那是肯定的,那是肯定的?!?p> 李仕忙不迭的答復。
“嗯,就這么說定了!他這幾天正在改造包間,你在家等我電話,其他的,等你上來再說,我先忙了。”
“好咧!”
掛斷電話,李仕笑著對武強說,
“看到了吧,二哥還是掛念著咱兄弟的。”
事實擺在眼前,武強也無法狡辯,摸著下巴道:
“難不成我老武錯怪他了?”
數(shù)日后,李仕再次來到了黃原鎮(zhèn),令李仕想不到的是,這次的到來,竟從此開啟了畫壁畫的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