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的日子總也短暫,眨眼間已經(jīng)到了初三的上半學(xué)期。
可以說,這將近一年的校園生活,李仕都過的非常的開心,身邊不僅有著摯友陪伴,就連最讓自己頭疼的水粉畫也逐漸的拿了下來。
要說李仕能夠在水粉畫上準確的使用顏色,嚴格來講他只是找到了竅門,投機取巧的使自己的畫看上去能夠達到普通水平而已。
在別人看來,這可能只是一副普通的畫作,實際上,卻需要李仕投入太多的精力。
當(dāng)然這種精力可不單單指現(xiàn)實中,別忘了李仕在夢中還有一個重復(fù)的人生。
在那個世界里李仕的眼睛是能夠看到顏色的。
利用著正常的雙眼,李仕不停的改良自己作畫的習(xí)慣。
將繁瑣的顏料簡化到屈指可數(shù)的幾種。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是讓李仕歸納出一套屬于自己的作畫方法。
此時,李仕的顏料盒,較剛學(xué)畫那時候有了很大的變化。
以前的顏料盒跟大家一樣,有二十多種顏料,但是現(xiàn)在的顏料盒里只有五種顏色。
分別是:紅、黃、藍、黑、白。
水粉有個特性,那就是兩種不同的顏色,可以調(diào)出另外一種顏色,如果控制能力好,也可以用三種顏料調(diào)出自己需要的顏色,但最多不能超出三種。
顏色超出三種,調(diào)出的多半就會是不同程度的灰色了。
李仕就利用了這個原理,把種類繁多的顏色降低到了五種,其實說白了也就紅黃藍三種顏色。
顏料的種類簡單了,他上色所要考慮的內(nèi)容也就變少了。
但是,顏料種類的減少,只是省去了李仕分辨顏色的時間,真正耗費精力的卻是如何用調(diào)出的顏色將物體畫在紙上。
藝術(shù)生手中的美術(shù)作品,所畫的物體都不可能用一種顏色就可以畫的出來。
用一種顏色畫出的東西,看上去就跟小孩子的涂鴉一樣單調(diào)。
比方說想要畫出一個像樣的蘋果,可能用到好幾種紅色,以及白色,黑色,褐色,黃色,綠色等等,而這些顏色,恰恰就是難住李仕的地方。
歸納出一套偷機取巧技巧的他,把每個物品都盡量用一兩種顏色跟白色搭配著畫出來,這樣的畫作雖然在色彩上單調(diào)了些,但是物體顏色的過渡,以及光影的配合都能在畫上體現(xiàn)出來。
還是拿蘋果為例,同樣是畫一個蘋果,別人畫中除了蘋果固有的紅色,還有黃色、綠色以及其他周圍環(huán)境的顏色的存在。
但李仕的畫中卻只有蘋果的固有色,再用白色參與其中,調(diào)出其他的過渡色,最后用黑白純色點綴陰影和高光。
這種手法,其實跟單色作畫一個道理。
雖然色彩單調(diào),但在光影上過分的出力表現(xiàn)掩蓋了色彩單調(diào)的不足,使的觀賞者一眼便認出是出自一個學(xué)過美術(shù)的人之手。
每次李仕交上這樣的畫作,老師都會無奈的評價道:
“雖然過分的追求個性,但也能看出功底,基本能算及格吧!”
對李仕來說,老師把自己的水粉畫評為“及格”,就已經(jīng)讓他非常欣喜了。
克服了水粉畫的困難,李仕在藝術(shù)生這條路上基本暢通無阻。
加上李仕的文化課水平也不是太差,考上一個理想的高中不成問題,剩下的只有交給時間。
初冬的夜晚,涼風(fēng)簌簌,剛剛結(jié)束水粉畫課程的李仕跟張姍,來到水房,在熱氣騰騰的水龍頭前清洗著畫畫用的工具。
這個時候,教學(xué)樓的學(xué)生還沒有下晚自習(xí)。
他們這些美術(shù)生,每次都是趕在下晚自習(xí)之前就結(jié)束畫畫,來水房把筆刷跟調(diào)色板洗好,免得到時候跟打水的學(xué)生爭搶水龍頭。
就在李仕跟張姍在水房邊洗邊說笑時,王帥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李仕見到王帥這時候跑來,笑道:
“今天你又沒來畫室,是去二哥那里玩去了吧?”
王帥并沒有回答李仕的問話,而是喘著粗氣說:
“別洗了...你媽...你媽...”
“好好說話,不要滿嘴噴糞!”
李仕笑著警告道。
王帥硬吞口水滋潤了因跑步干涸的嗓子,擺擺手,
“不是,你趕快去醫(yī)院,你媽住院了!”
聽了王帥的話,李仕楞在當(dāng)場。
隨即,趕忙丟下了手中正清洗到一半的筆刷,抓著王帥的肩膀問道:
“你說我媽生病了?不能開這種玩笑啊?!?p> 王帥扭頭看了看被李仕沾有顏料的手抓臟的襯衫心疼的說道:
“沒人跟你開玩笑!不信你問老武,他現(xiàn)在還在校門口等著你呢,說是你媽...”
沒等王帥把話說完,李仕就松開了王帥的襯衫飛快的跑出了水房。
李仕離開之后,張姍也面露擔(dān)心的問道:
“李仕的媽媽怎么了?”
王帥正用手搓著肩膀的污漬,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越搓越埋汰,就無奈的放棄,苦著臉道:
“武強說他媽崴腳了!”
聽王帥這么說,張姍白了他一眼,一邊把李仕的工具拿過來幫他洗著,一邊說:
“那你不能把話說全了啊,看把李仕急的!”
“呵,他火燒火燎的跑掉,還怨我沒說完?我這搭進去一件襯衫,還要受你埋怨,你們。。。你們這對白眼狼夫妻也太欺負人了吧!”
見張姍正要飛起一把筆刷招呼自己,王帥趕忙身形一閃跑出水房,臨走時還不忘開玩笑的喊道:
“明天,一起去探望你未來的婆婆,回去好好收拾收拾!”
當(dāng)李仕連滾帶爬的跑出校園,武強趕忙迎上前。
把李仕攙進了路邊的一輛破舊桑塔納之內(nèi),接著在李仕火急火燎的目光中,不慌不亂的坐在了駕駛位置。
得意洋洋的武強正要開口炫耀,被李仕不耐煩的催促:
“磨蹭什么,快走??!”
武強“哦”了一聲,發(fā)動了汽車,狠踩一腳油門,留下長串濃煙,消失在昏暗街道的盡頭。
“我媽怎么會突然生病,她得的什么???”
坐在后排的李仕一邊插著額頭的汗,一邊探著身子問著前面正在開車的武強。
武強抬眼看了看后視鏡中魂不守舍的李仕,說道:
“大帥沒跟你說嗎?只不過是崴腳了,你慌什么。”
李仕有個壞毛病,遇到不好的事,首先想到的卻總是最糟的情況,就問話的功夫,他已經(jīng)把自己所知道的大病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
聽武強說自己的母親只是崴腳了,不相信的問道:
“崴腳?崴腳會去醫(yī)院?你在騙我吧!”
武強嘟囔道:
“剛開始是崴腳,后來變嚴重了,不過沒關(guān)系,大夫說,送來的雖然有些晚,但是,多輸幾天液就好了。”
“怎么會變嚴重?她沒讓村里的大夫瞧過嗎?”
聽到母親并無大礙,稍稍放下心來的李仕繼續(xù)詢問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幾天的天氣日漸轉(zhuǎn)涼,王秀想起了自家地頭種著的幾顆大白菜,到了該收回來的時候了,就一個人提著一把菜刀去地里砍菜。
忙了一上午,日頭高懸之時,王秀托著疲憊的身子,咬著牙背起一大捆白菜就往家走。
不成想走在半路之上,大概因是過渡的疲乏,雙腿無力,一個站立不穩(wěn)栽倒在一個干涸的水渠里崴了腳。
王秀以為,崴腳這事再平常不過,一會兒就會沒事,所以就忍著疼把散落一地白菜又捆起來,一瘸一拐的背回了家。
哪知道,等到了第二天一早醒來,自己崴了的腳踝,腫的跟大饅頭一樣,更為嚴重的是,因為這只腳,自己竟然疼的下不來炕。
王秀齜牙咧嘴的忍著疼,在炕邊的一個紙盒里翻出了些消炎藥,也不管對不對癥,胡亂的吃了幾片。
憑著多年的經(jīng)驗,她想到,吃幾頓消炎藥后,定能讓自己的腳好一些,等疼痛有所緩減,就立馬去找村里的大夫。
可惜,又過了一天,她的傷勢不僅沒有好轉(zhuǎn),而且那疼痛竟然曼延到了整個右腿,這時候的王秀開始真正急了,她想要向鄰居求救,但是喊破了嗓子也沒人接應(yīng)。
就在王秀托著一條腿,無比絕望的向著屋外爬行的時候,武強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來。
看到王秀的情況之后,把王秀扶著坐好,安頓幾句轉(zhuǎn)身出去搞了一輛車,這才把王秀送來了醫(yī)院。
要說武強怎么會這么巧,這時候出現(xiàn)。
原來,王秀一瘸一拐回家的過程,和好幾天沒有出門的情況都被人們看在眼里,她鄰居甚至也聽到了喊聲,但是因為害怕沾染到晦氣,都不敢進去觀瞧。
直到這件事,傳的村里盡人皆知,傳到武強耳朵以后,這才趕忙到李仕家一探究竟。
當(dāng)然這些經(jīng)過,武強并不全知道,他只是把他所知道的事情講完之后,李仕的心里特別不是滋味。
現(xiàn)在的他才明白,原來,他的母親一個人在家,竟然過的這般艱辛,她的境況是這樣的讓人擔(dān)心。
這也才只是崴了腳,如果發(fā)生了比這嚴重的突發(fā)狀況,無人照料的母親又該落個怎樣糟糕的境地?
直到武強把李仕領(lǐng)到了母親的病房,李仕的心里還在想著母親的處境。
武強領(lǐng)著李仕剛進入了病房,就見王秀拉著臉說道:
“武強你這孩子!我說你什么好!只是崴個腳,你把我送來了鎮(zhèn)醫(yī)院,三更半夜的,還把小仕接了來,你這不是胡搞嘛!”
武強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阿姨,這事我是自作主張了些,不過,我也是為您好啊,您沒聽那大夫說么,這腳,要是再耽擱了,就。。?!?p> “行了,行了,別說了,我自己的腳我能不知道啥情況?大夫那是嚇唬你哩,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說著,王秀把目光轉(zhuǎn)向李仕,
“等放了寒假你回來,可得叫上武強來一趟咱家,我得做點好吃的感謝感謝?!?p> 此刻的李仕滿心的酸楚,見母親詢問自己,他也只是順從的點點頭。
“你這是怎么了?哭喪著臉,媽沒事!不就是崴個腳么。。?!?p> 見自己的母親又要開始解釋,李仕噗通一聲跪在母親的病床邊,把臉埋在潔白的床單里,眼淚肆意的流淌。
悲傷的李仕想不出該用什么話來掩蓋自己的行徑,只是一邊流著滾燙的熱淚,一邊帶著哭腔說道:
“媽,我想你!”
當(dāng)李仕把武強送出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夜,李仕想挽留武強,休息一晚明日天亮了再回,可是一想到自己沒有招待武強的地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兩個人來到了武強的車前,武強從兜里摸出了幾張百元大鈔塞到了李仕的手里,
“咱媽這次住院,雖說花不了幾個錢,但是今天從家里走的匆忙,估計她身上也沒帶幾個錢,你身上,我估計也沒多少,這些錢拿去,我下午問大夫了,有這些足夠!”
李仕知道,這時候需要錢,也就沒有推搡,直接拿在了手,擠出一絲微笑說道:
“就當(dāng)我借你的!”
沉默片刻,李仕又強顏歡笑道:
“你小子可以啊,前一次是摩托,現(xiàn)在是小汽車,身上還裝這么多錢,暴發(fā)戶一樣?!?p> “哈哈,哥在你面前不裝大尾巴狼。這些錢都是我掙來的,你還別說,給周老板做事,回報那是相當(dāng)?shù)呢S厚啊!這車也都是跟他借的?!?p> 武強樂呵呵的說著。
“那你現(xiàn)在,不在你干爹那里看場子了?”
李仕問道。
武強嘆息一聲,
“由于這段時間查得緊,誰都不敢這么明目張膽的玩牌了,現(xiàn)在,只是晚上有人來玩一會兒,我每天都快要閑出鳥來了,幸虧咱還有一技傍身,那就是會教訓(xùn)人?!?p> 說著武強還揮了揮碩大的拳頭,
“也正因為這,周老板偶爾會叫我去給收收房租啥的,這車,也是哥們平日里給周老板辦事的時候?qū)W會的,怎么樣,哥們開車時候的樣子是不是特別帥!”
“帥!相當(dāng)帥!”
說完,李仕拍了拍武強的肩膀,說道:
“不早了,要回就趕緊回吧,一會兒該困了!”
“困倒是不困,不過我確實該早點回去,說不定家里還有人在玩牌,指望我干爹那把老骨頭,盯一休能大躺十幾天!”
說著便打開車門鉆進車里,著車后還不忘搖下了車窗,說道:
“過幾天,我再來接咱媽出院!走了!”
說罷,又是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李仕呆立原地,仍由身子處在武強留下的一團辣眼睛的燒機油的煙氣里,漸漸的淚眼朦朧。
一直光顧著自己的快樂,卻不知道自己身邊還有很多人需要兼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