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邵興旺額頭和胳膊上的蜇傷還隱隱作痛,老人被孩子們誤傷住院的事情,又來了。
“河山、衛(wèi)華、喬大姐,你們?nèi)齻€跟我去趟縣醫(yī)院,現(xiàn)在就走。其他人回學(xué)校,咱們幾位老師,按照醫(yī)生的交代,一定給孩子們,還有自己,做好后續(xù)消毒工作,把藥按時吃?!鄙叟d旺說。
轉(zhuǎn)過身,邵興旺對中巴車司機說:麻煩師傅再幫我們一次,往縣醫(yī)院再跑一趟?!?p> “我下班了,今天家里也有事,不能送大家了?!彼緳C師傅說。
正在邵興旺一籌莫展時,前面駛來一輛“三蹦子”。
“喂!師傅,我們想去趟縣醫(yī)院,能送一下嗎?”
“可以,不過得給錢?”
“多錢?”
“最少一百!”
“這么貴?。 眴堂蓝鹫f,“能便宜點不?”
“不能。進縣城,弄不好,被交警逮住,光罰款就得一百塊。”
“沒問題,一百就一百?!鄙叟d旺說。
“上車吧!”
“這是一百塊錢,走!師傅怎么稱呼?”邵興旺說。
“我姓李,叫我李曉隆。”
“李曉隆,你這名字,霸氣呀!”邵興旺說完,眾人笑了。
“我和電影明星李小龍一個姓,但我的‘曉’,是‘拂曉’的曉,我的‘隆’,是乾隆皇帝的‘隆’?!崩顣月〗忉尩?。
車子行駛了十多分鐘,邵興旺開始安排工作。
“河山,你拿著我這張卡,去銀行先取5000塊錢。衛(wèi)華,你拿二百塊錢,買些水果、牛奶和點心,挑最貴最好的買。喬大姐,咱倆先去醫(yī)院找找老人家,看看情況怎么樣?你們倆到醫(yī)院后,給我打電話?!?p> 車子到了進縣城的路口,眾人遠遠發(fā)現(xiàn)路口有交警執(zhí)勤。
李曉隆停下“三蹦子”,說:“各位,真的不好意思。前面有交警,我不敢再往前開了?!?p> “沒到站,你就收了一百,應(yīng)該找我們50才對!”衛(wèi)華老師說。
“算了,算了,都不容易!咱們下車?!鄙叟d旺說。
邵興旺下車后對李曉隆,說:“理解,理解,你走吧,辛苦了師傅,謝謝啊!”
邵興旺和三位老師分別擋了兩輛出租車,便分開了。
到醫(yī)院,邵興旺問急診科大夫:“大夫,有個老頭被石頭打傷了,有沒有你們這里縫過針?”
還沒等醫(yī)生開口,旁邊護士說:“有,一小時前,來了一老頭,大概60歲左右,到后面住院部縫的針,現(xiàn)在估計還在住院部留院觀察?!?p> “住院部,咋走?”額頭上還鼓著大包的馬河山問護士。
“出急診科大門,沿著走廊朝北走,右拐第一座樓就是?!弊o士說。
“謝謝!”
“不用。”
到住院部大樓一層,邵興旺給前去取錢和買慰問品的馬河山和衛(wèi)華老師分別打了電話。
十分鐘左右,兩人一前一后走了過來。
邵興旺說:“人到齊了,咱們上?!?p> 眾人上了四樓,很快找到了受傷老人。老人的妻子坐在床邊,兩個兒子站在床前。
邵興旺走進去,滿臉堆笑地說:“老人家,實在對不起,是我沒把孩子教育好,讓您受傷了?!?p> 還沒等老人張口說話,老人的妻子就站起來說:“你們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差點要了我家老頭的命呀,幸虧我兒子在,把他爸拉到旁邊,要不是我兒子,老頭就被石頭蛋子砸死在地里了?!?p> 老頭坐了起來,生氣地說:“不好好上課,在操場胡亂扔石頭,太不像話了。幸虧是個核桃大的石頭,要是再大點,我現(xiàn)在就在太平間躺著?!?p> “對不起啊,大爺,是我沒把學(xué)生教育好。是我的錯,我在這里給您鞠躬道歉?!鄙叟d旺說完,就給老人鞠躬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別說那沒用的,出去,出去。”老人的大兒子邊說邊把眾人往外推。
“哎,哎,哎,別推人啊!”衛(wèi)華老師說。
“推一下你們咋啦?你看把我爸的頭打成啥了,老頭差點把命送在你們手里了。你看我弟的額頭,看他的后背?!?p>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鄙叟d旺又一次道歉。
“別說那沒用的,說,咋辦吧?”老人的大兒子說。
“您開個價吧?”邵興旺說。
“最少三千塊錢?!?p> “行行行,沒問題。”邵興旺說完正要掏錢,一護士走了過來,說:“怎么這多人???沒什么事,都下樓去,留一個人就夠了。”
“我們來看望受傷的老人家。”邵興旺趕緊說。
護士仔細打量了門口站的四個人,“呵呵呵”地笑了一下,說:“你們四個是咋的了?被馬蜂蜇了呀?這臉上、額頭上都起了大包?!?p> 邵興旺說:“是的,護士同志。我們四個都被馬蜂蜇了?!?p> “我剛聽說,一個小時前,有七八個孩子捅馬蜂窩,被馬蜂蜇了。你們也去捅馬蜂窩了?”說完,這護士又低頭笑了笑。
“被蜇的孩子,是我們的學(xué)生。我們邵校長為了救孩子,和我們一樣,也被馬蜂蜇了。哎呦!現(xiàn)在還燒疼燒疼的。”馬河山說。
“哦,原來是這樣啊。好了,沒事,你們下樓去吧。”護士說完就轉(zhuǎn)身進了病房。
邵興旺當然不可能走,胡力爭和學(xué)生們給他捅了爐子,他還沒處理完呢。
護士走進去,喊道:“16床?!?p> “嗯,我是16床。”受傷的老頭回答。
“沒事,啥事都沒有。你老心放寬。我們科室主任親自給您縫的傷口,問題不大。”護士說,“剛才把破傷風針也打了,現(xiàn)在打消炎針,再補充點葡萄糖。今天晚上,在這里住一晚,觀察一下。明天早上,主任查房,沒有其他問題,查完房后,就可以回家了。”
“既然沒事,今晚能不能回去?”老頭問。
“不能,主任已經(jīng)下班走了。只有大夫才能辦理出院手續(xù)。再說,今天晚上,需要打針,還需要留院一下?!?p> “護士既然說沒什么大事,這錢能不能少點?”馬河山說,“縫幾針,住一晚醫(yī)院也花不了這么多錢啊。”
“頭上的傷,最少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好,要吃藥,后期要來醫(yī)院拆線,還有營養(yǎng)費,我還覺得少了呢?!贝髢鹤诱f。
“你——”看到訛人的兩個兒子,馬河山有些生氣。
邵興旺看見馬河山握緊了拳頭,語氣開始變硬,怕再惹出個什么事端來,就趕緊拉開馬河山說:“沒事,沒事。這錢咱給,是我們沒有把孩子教育好,是我們的責任,讓老人家受罪了!對不起??!”說完,從口袋里掏出了錢,數(shù)了數(shù),雙手遞給了老人的大兒子。
拿到錢,大兒子轉(zhuǎn)身走進病房,邵興旺在門口再次給老人鞠躬道歉,說:“對不起啊,老人家。等您回家后,我們?nèi)タ茨?,您多保重!?p> 四人走后,老頭問大兒子:“你問人家要了多錢?”
“三千。”大兒子說。
“咱花了多錢?”母親問。
“五六百?!?p> “五六百?你問人家要三千干嘛?”老頭說。
“他們活該!”小兒子說。
“我這還有‘合作醫(yī)療’呢?‘合療’一報銷,估計都不花錢,你要人家那么多錢,合適不?”
“有啥不合適的。你都不想想,沒有柱子,你的老命差點就沒了?!蹦赣H說。
老頭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胡力爭和三個孩子在醫(yī)院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白天又打了三瓶吊瓶,趕天黑前都回到了學(xué)校。
吃點內(nèi)服藥,在外部抹點消炎藥,五天后,所有人腫脹的部位都恢復(fù)了原樣。
胡力爭一直沒好意思找邵興旺賠禮道歉,邵興旺也沒有找胡力爭談話,更沒有扣胡力爭一分錢的工資。
他相信,這個為了評高級職稱來鄉(xiāng)下“輪崗交流”的老師,會從這件事中,汲取一定教訓(x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