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的人宣布完就走了。
大廳里人心惶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所有人都預(yù)感的到,公司這下怕是要完了。
楊永安僵硬良久才緩過神來,顧不上安撫人心,第一時間先掏出手機打給了馮占國,樓盤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凍結(jié)。
“喂?馮總嗎,咱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怎么還鬧上法院了?你看這鬧的多不愉快,咱們先撤訴好不好,你放心,工程款我一定會盡快結(jié)給你的。”
馮占國一聲冷笑:“馮總也知道著急嗎?我找你協(xié)商了一個多月,你是怎么敷衍我的?現(xiàn)在知道不愉快了?呵呵,晚了,想讓我撤訴,等你先把錢給我再說吧?!?p> “馮總,咱們再商量商量嘛,馮總、馮總?”
馮占國掛斷了電話,楊永安不死心,可惜等再打時已經(jīng)關(guān)了機。
他有點慌了神,左思右想,又打給了多年老友:“喂,老張,你手頭上最近寬裕嗎?先拆借我筆資金可以嗎?等我喘過這口氣,一定連本帶利還給你。”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終于有人沉聲道:“老楊,朋友多年,你有難處按說我應(yīng)該幫你,可你……唉,你讓我說你什么好呢,你那些事報紙上都登了,你說我還怎么敢把錢借給你?”
楊永安一臉茫然:“什么事?什么報紙?”
“你還不知道嗎?自己去看看今天的縣報吧,看完你就知道了?!?p> 楊永安一頭霧水的掛斷電話,沖秘書道:“去把今天的縣報給我拿過來?!?p> 眼下報紙還是各種消息的主要來源,縣報、市報楊永安每天都有訂購。
秘書匆匆去了,報紙很快拿了過來,只一眼,楊永安心里便一片冰涼。
“永安不安,欠債不還惹人寒!”
碩大的標題,通篇的聲討,簡直把他豎成了無良老板,黑心開發(fā)商。
楊永安心下恍然,一股無力感深深襲來,可惜這還不算完,剛看完報紙,電話又來了。
“喂,楊總嗎?咱們那筆貨款什么時候結(jié)?”
“楊總,項目已經(jīng)完工了,我們給您供的那批貨,麻煩您盡快結(jié)一下尾款好嗎?”
“喂……”
“喂……”
許是都看到了報紙,材料供應(yīng)商的催債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來,像是催命符,一道道全壓在楊永安心頭,壓得他直欲喘不過氣來。
“楊總,我們還要上街去宣傳嗎?”銷售總監(jiān)壯著膽子問了句。
“滾,給我滾,都給老子滾?!睏钣腊脖罎⑺缓?。
眾人如蒙大赦,轉(zhuǎn)眼走了個干凈。
樹倒猢猻散。
楊永安似哭似笑,腿一軟,一個沒站穩(wěn),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開始放聲痛哭,撕心裂肺。
幾十年的心血,現(xiàn)在全完了。
等情緒稍緩,已經(jīng)臨近中午,楊永安爬起身,行尸走肉般離開公司回了家。
妻子莊映紅在廚房做飯,今天難得下了廚,嘴里哼著歌,心情似乎很不錯,聽到動靜探頭看了眼,笑道:“回來了,快去洗洗手,準備吃飯了?!?p> 小女兒楊佳佳歡快的朝他跑來:“爸爸,老師今天夸我了。”
楊永安低頭看了看,七歲的小女兒抱著他腿撒嬌,一臉天真的笑,他心頭一暖,臉上有了點血色。
飯桌上,楊永安木然的吃著飯。
莊映紅察覺出了異常,關(guān)心道:“老楊,出什么事了?”
“沒、沒有?!睏钣腊残奶摰膿u搖頭,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她們開口,也無法面對她們知道真相后的傷心表情,他本能的選擇了逃避,能多瞞一秒算一秒吧。
“真沒有嗎。”莊映紅狐疑的看著他:“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小碩也大學(xué)畢業(yè)了,在外瘋玩了兩個月,也該玩夠了,你是不是把他喊回來,先進公司干兩年,鍛煉一下啊?!?p> 公司?還有公司嗎?
楊永安心里一片苦澀,環(huán)顧四周,恐怕不止公司,等被破產(chǎn)清算了,就連現(xiàn)在住的房、開的車,都得被拿去抵債。
家都快沒了,他還拿什么讓兒子去鍛煉。
看著整日為這個家操心勞神的妻子,再看看像頭小豬拱食般吃的歡快的女兒,楊永安心里像被針扎了般,一陣陣揪心。
不行,不能讓這個家就這么垮了,就算還有一丁點希望,我也得努力去爭取,楊永安暗暗下定決心。
……
楊永安的心路歷程,王流無法體會,王志新的樂極生悲,他倒是深切感受到了。
一下爆賺五百多萬,王志新有點欣喜若狂,昨天慶功宴上沒控制住,直接喝大了,開始還用酒杯,后來直接對瓶吹,最后成功把自己吹進了醫(yī)院。
“怎么還吐血了呢?昨天走的時候,看你不還好好的嗎?”王流問了句,他昨天喝的也有點大,一覺醒來才聽到消息,趕忙來了醫(yī)院。
“我怎么知道?醒來就躺在醫(yī)院了,怎么來的我都不知道?!蓖踔拘绿稍诓〈采?,虛弱的臉上同樣一臉懵逼。
“還能怎么來,你爸跟你哥把你拉過來的唄?!睆埶胤业伤谎?,沒好氣道:“你說你都多大的人了,喝酒還沒個把門?想把自己往死里灌嗎?昨晚幸虧我不放心,上你屋里瞅了眼,不然你把血吐干凈都沒人知道?!?p> 王志新噤若寒蟬,不敢吱聲。
王有德咳嗽兩聲,當起了和事佬:“行了行了,有這一回他就長記性了,下回就不會這么喝了?!?p> 王流問道:“醫(yī)生怎么說?怎么會吐血的?身體沒事吧?”
“沒多大事,說是喝多了,刺激到了胃黏膜啊什么的,我也不太懂。”王有德解釋道。
王流松口氣:“沒事就好,這兩天你就在醫(yī)院好好躺著吧,先把身體養(yǎng)好,公司不用你操心。”
閑聊一陣,末了又給王有德丟下五千塊錢,王流這才回了公司。
剛坐進辦公室,還沒來的及喘口氣,就聽門外傳來喊聲,有點嘈雜。
“你干嘛?”
“不能往里進?!?p> “跟你說話呢,站住?!?p> 好像有人硬闖,門外幾名員工如臨大敵,紛紛上前阻攔,可惜沒攔住。
砰!
王流辦公室門被一把推開,楊永安氣勢洶洶走了進來。
王流眉頭一皺,手下意識就伸向了椅子背,準備情況稍有不對,就掄起椅子防身。
熟料,楊永安面色嚴肅的看著他,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深吸一口氣,上前兩步,然后撲通一聲,直挺挺跪了下來,抬頭仰望王流,沉聲道:
“王總,拉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