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不能放過你
看起來像人,然而卻又很難稱得上是人。
這是納特眼中的尸體所展現的景象。
其他部位和著污泥和血混雜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它原來的形狀。
尸體流出的血水將墻角染成一片殷紅,發(fā)出黑白世界里唯一的強烈原色。
他只有十五歲,盡管如此他在游戲開始之前早就聽哥哥說過這個殘酷的游戲,卻還是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和哥哥分開的一瞬間早就超過忍耐極限的恐怖,凍結了他的神經。
背靠著墻體,納特無力地跪倒在地上。
巨大的破壞聲響徹在他耳邊,他猛然抬起頭,他看到自己被密集的眼珠盯著,令人作嘔的粘稠物從他頭頂落下,這樣的狀況讓他感到頭暈眼花,這是什么?好可怕!要怎么辦?
恐懼這一情緒緊緊貼在他的意識表面上,他涌起一股想要尖叫的沖動,或者在那瞬間他就已經叫了出來了。
下一秒鐘,納特覺得視野白茫一片,完全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那是一陣沖擊,不知何時,眼前只剩下地面,還有強烈的疼痛、麻痹、后腦的灼熱和窸窸窣窣的爬動聲。
納特使勁翻過身,看到那只鰭洛蛙正朝他爬過來,分叉的長舌頭從他嘴里伸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舌頭在射下來的那一刻,納特反射性地以雙臂護住頭部。
咔——
沒有預想到的疼痛,納特悄悄地睜開眼睛,他的表情瞬間在驚愕中變得不可思議。
一團黑色的人影替他擋住了攻擊。
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它就像從地面突然升起的影子,隨意地變幻著形狀,短短幾秒內,竟以幾倍的速度凝固起來,宛如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魔鬼。
那只鰭洛蛙透過影子仿佛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它收回舌頭,腿上方向一轉,竟然選擇了逃跑。
“嗬嗬……”
那團黑影的形狀逐漸扭曲成一個人的形狀,在看到他的真面目時,納特瞪大眼睛,呆呆地看著他,仿佛在無聲質問這一切的發(fā)生。
這次的復活地點居然就在那小子弟弟的身邊,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復活嚇跑了一只鰭洛蛙的祁愿看了一眼納特,心情既微妙又復雜。
然而此時,他復活的過程全都被天上監(jiān)控的眼球一覽無余。
剛剛那是什么?
這個人到底是什么東西?
菲利普很難用自己全部的語言描述自己所看到的東西,他兩眼充滿血絲,口中吐出急促的呼吸。
恐懼是那么的醒目,和以往感受到的所有情緒截然不同,那是直映在靈魂上的沖擊,然而帶著恐懼的同時,卻有一種無與倫比的歡愉在心中悄然升起,意識到這一點的菲利普勾起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笑容。
對于赫爾茲大陸的魔法師而言,當超越人類智慧的神秘向自己展露出自己的冰山一角時,他們這樣的群體無一不為其瘋狂。
但是絕對,絕對不能讓那個安德烈以及他背后的皇家魔法科學院知道那樣的存在!一旦讓那些瘋子知道,費洛蒙注定難逃毀滅的命運!
想到這,他立刻清醒過來,拋開自己的欲望,他的理智讓他也考慮到了很多東西。
“真讓人為難啊。”菲利普透過眼球看著正想方設法哄小孩的祁愿,嘴角卻在不知不覺中咧到了耳根。
大概有十分鐘,祁愿看著把自己縮在墻角,企圖以裝鴕鳥的方式逃避的少年,他開始陷入了社畜的煩躁期。
這種感覺就和自己過年時要幫親戚帶孩子是差不多的,本身他就不喜歡小孩子,更別提和他們進行超過一分鐘的交流,因為到了最后無非兩種結果,一是哭,二是告家長。
他現在好想抽根煙啊。
祁愿內心憂郁,但面上毫無表情,他決定趕緊開始正題,不然再等一會兒,這騷年可能就要沒哥哥了。
他剛上前兩步,卻見納特用驚恐的表情盯著他……的后面。
耳朵后面突然吹來一陣冷風,祁愿下意識地躲了過去,轉過頭一看,一個陌生男人緊握著短刀,踏著貓一樣的無聲腳步接近他。
祁愿往后退,他瞪著對方,發(fā)現男人半帶著渾濁的黑色眼眸,散發(fā)著在絕望中度過漫長時光的詭異靜謐感,還有與靜謐僅有毫厘之隔的癲狂。
男人提著刀再走進一步,祁愿緊跟著后退一步。
遠處再次傳來砸擊聲和人類的哀號。
這時候,男人褐色眼眸閃出詭異的色彩,同時發(fā)出一聲刺耳的笑聲。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現在為什么要殺你?”
祁愿盯著他,沒有說話。
“剛剛貴族老爺給我們這些還幸存的人放了個好消息,只要殺掉你就可以得到赦免的權利?!蹦腥藢⒌顿N在嘴唇,伸出舌頭舔了舔刀面,視線像X光線將祁愿全全面面掃了個遍,眼底露出了深深的惡意。
“所以不好意思,我不能放過你!”
仔細看著歇斯底里的男人,可以發(fā)現他的臉上有數道清晰可見的牙印,大小竟然與人類相吻合,祁愿抽動嘴角微微一笑:“你確定你殺了我,臺上那些人就會放過你?”
“當然!菲利普老爺承諾過我,只要帶著你的人頭去見他,他就會釋放我!”男人說著,然后又緩緩逼近祁愿,“為了我能離開這個污穢之地,你就給我去死吧!”
男人說完跳起來襲向祁愿,祁愿一個轉身,手肘往對方臉上揮去,踏著不穩(wěn)的腳步奪下了他手中的短刀。
可惜他低估了男人的戰(zhàn)斗力,能活到現在的人怎么可能會很弱。
對方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招式將他踹倒,并且快速地坐在他身上,用刀對著他的手腕正中央狠狠就是一插。
手腕頓時發(fā)出不妙的聲響,應該是切到骨頭上了,雖然手腕下端產生彈開的感覺,但手指還能動。
在那短而漫長的幾秒,祁愿似乎能聞到血與鐵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嘖!
祁愿痛到窒息,他的臉和手上傳來的疼痛在一陣蠕動后忽然泛紅而發(fā)出高熱,另一只手被對方制住,男人利落地把刀從他的手腕拔出來,下一刀開始對準脖子。
在男人瘋狂又嗜血的視線下,身下的祁愿就是任他宰割的獵物。
然而在生死之間,祁愿卻將渾身的力氣灌注到幾乎要斷掉的手臂上,視線逐漸染上了一片暗紅色,接著,他聽到啪的一聲,什么東西應聲折斷,同時坐在他身上的男人上身猛然后仰。
掙脫束縛的祁愿拳頭向上朝著男人的下巴揮過去,他感覺自己的手指刺穿了他的表皮,陷進肉里,他聽見骨頭和骨頭摩擦的聲音,這樣的疼痛透過肩膀傳遍了他的身體。
祁愿撐起上半身想要起身,全身筋骨卻傳來哀嚎,但他仍然將雙手撐在地上,用膝蓋支撐起身體爬起來,鮮血沿著他的手臂不斷向下流,他甩開血水,然后轉身。
他像是要榨干肺部一般呼出了一口氣,身體搖搖欲墜,在祁愿將要倒下之際,有什么人撐住了他的身體。
祁愿微微睜大眼睛,是納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