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持有先知種子二十年,清楚預(yù)知這種能力在改變一件事情的走向上有多么的直接。
他是十分的矛盾的,有人要搶奪自己的“天子”之位,自己在明面上反對不了、暗中也難以撼動此人,只因?qū)Ψ浇^對在自己之上。
然而,哪怕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天子也不會拱手相讓的。
在他感知到真正的先知在林子里的時候,就有想過兩種情況:全力相護,但是這樣一來……
人,孰能無過?
人,豈能無私?
所以他選了另一種方案,一種形同以卵擊石、卻沒有風(fēng)險的賭博!
讓人去救他,但是缺少其中一環(huán)。
如果先知大人在里面不幸遇難,那么最好了,自己也能給封名總部交代,他依舊是天子。
如果夏季知出來了,那么也可以推脫,畢竟他只是持有先知種,而非真正算得到一切的先知大人。圣人千慮,必有一失。
但是這樣一來,就會出現(xiàn)與先知大人產(chǎn)生矛盾的風(fēng)險,不過這個風(fēng)險能夠控制!
若是放在平時,林明是絕對不會選擇第二種的,他需要為家族考慮,如此有潛力的先知,他理應(yīng)尊重相待,交好他,得他庇護才是最好的方案。
但是事情牽扯到他,先知種子是他的信仰,是他的一切!
他不希望夏季知出現(xiàn),因為真正的黑厭先知的到來,會將他的前程、他的報復(fù)、野心、信念等,那些支撐他精神上的東西,都會直接被狠狠的踩一腳。
任何一個從權(quán)力中體驗過何為尊嚴的男人,都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坐以待斃。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即便明知道是以卵擊石,他也想要試一試!
一念之差,做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來。
可他終究不比夏季知這樣做事就會做絕的人。此刻面對夏季知的不留余地的質(zhì)問,他已經(jīng)有了悔意。
假如一開始他就不留后手,完全不告訴名院的人出現(xiàn)了真正的先知的事情,直接動手在林子中損害夏季知,或許,他就真的贏了。
又或者是直接在外面砍樹,將一些風(fēng)險主動吸引過來,那么他就會收獲到夏季知的好感,同樣也是一種贏。
然而他卻猶豫不決,選了這個折中卻會輸?shù)木駬瘛?p> 林明正了正自己的坐姿,坦言道:“不能砍。”
這是他早就想好的說辭之一,如果夏季知私下問,就推脫說不知道。若是他當著人的面問起,只能說不能砍,卻絕對不能說不知道。
所有人都會相信夏季知的話,他說林明知道那么林明就一定知道。
一旦否認,一來他就是在置疑先知的話、置疑夏季知的能力!二來也間接的在告訴別人,他林明的預(yù)知完全不如這個少年。
夏季知像是被施展了定身術(shù)一般,保持著凌厲的姿勢一動不動的盯著林明的眼睛。
這個回答他不滿意。
林明被看他這樣看著有些不是滋味,一向高高在上的他何時受到過這樣的逼問?
泥人都有三分火氣,何況對方只是一個少年,初來乍到卻敢對自己這樣!
林明想要勾起一絲火氣,想要展露出來,如同刺猬在面對危險時候想要伸出尖刺來自衛(wèi),讓夏季知知道自己不是仍人宰割的。
但那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壓制力,竟然讓他對眼前這個少年生不出絲毫的火氣來!
猶如一種本能。
見到林明不再言語,夏季知將自己的身子向著他的方向前傾了一些,一字一頓問道:“為什么不能砍?”
“一旦砍了,極有可能會發(fā)生超出我預(yù)料之外的情況?!?p> 林明不自在的移動了一下腳,無意識間的向著遠離夏季知的方向挪了微微的一點,這才道:“您還在里面,我不能進行這樣的冒險?!?p> “很好。”夏季知忽然間的直起了自己的身子,對著林明爽朗的笑了笑:“英雄所見略同!”
林明拾起這個臺階,學(xué)著江湖人士抱拳笑道:“大人明鑒?!?p> 本以為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了,眾人卻怎么都沒有想到,夏季知話鋒一轉(zhuǎn),看似不經(jīng)意的問道:“那你覺得,如果砍了,有可能會發(fā)生點什么情況?”
對方死咬著這個話題不放啊……
林明向著聶已發(fā)方看了一眼,而老人家只是把玩著自己的拐杖,似完全沒有發(fā)覺此時的怪異氣氛。
一時之間,好像所有的人都站在了夏季知的那邊,一群人站在高高的角度聽他的辯護般。
林明淡笑的搖了搖頭:“這個不清楚,但是我當時有這樣的預(yù)感,深思卻不得其解,還請先知大人賜教。”
夏季知對他咧嘴一笑,大意了,一不小心讓他把球給提回來了。
至于會發(fā)生什么,連他都不清楚。只是知道如果林明在外面砍樹了,自己一方遇到的問題就會少很多,算是圍魏救趙。
“我也不知啊,還以為你是知道其中緣由才不砍的?!?p> 夏季知笑瞇瞇的回應(yīng),實話實說,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可不像林明這樣有負擔,對于所謂的封名榮耀,他一點都沒有。
然而在“先知”這種先入為主的觀點下,在旁人看來,夏季知的坦然反而將他存托得更加的高深莫測。
這其中尤其以白選為最,在林子里面的時候,他就聽到了夏季知和虞越的對話,首先就是問的砍樹的問題,和顯然夏季知是知道的,而林明卻不一定真的知道。
直升機向著一個方向飛去,夏季知透過窗戶看到了外面,在遠方有著一座孤島,是漂在空中的,而且方向并非是直立的。
以他的視角看去,那是傾斜到四十度的!
夏季知瞳孔微微收縮,他此前去邀詞出生的那個城市的時候,已經(jīng)體驗到了豎著站在墻上的錯覺感。
但是那個時候他睜不開眼睛,只能感受卻不能真切的看見,如今見到,即便有了一定的心里準備,仍然難以掩飾自己的驚訝。
直到那個海市蜃樓脫離了自己的視線他才收回心神,低著頭仔細思所這個世界的全貌。
聶老見狀奈心的給他講述著這個世界的全貌,于此,他才算跳出了“井”,真正的看見這個神秘的世界。
“顛倒的海市蜃樓……”夏季知喃喃著聶老的話,思緒飄飛得更遠。
在夏季知的認為中,原來隱藏在現(xiàn)實世界的另一個世界并非仙界或者陰間,而是這個海市蜃樓的世界。
良久,夏季知溫柔的笑了起來,眼里滿是感動和感激。
“想到什么了?”
笑意是會傳染的,見到他笑得那么輕柔,又那么的純粹,聶老不免也跟著笑了起來。
一個心狠手辣的人,是無法露出這樣燦爛溫柔的笑容的,讓他頗為欣慰,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一代的黑厭先知是個惡人。
聽到有黑厭先知降世,聶已是主動親纓前來的,這讓名院的一眾高層都有些吃驚。
即便是初始封名的風(fēng)肖本尊,這位深居名院的大人物都沒有這樣的主動!
他一直都是以朋友的口吻和夏季知交談的,并未單純的將他當是一個小孩子,又或者是一個城府極深的人。
他比所有人都知道真正封名的人認真起來有多狠,面對一個先知,任何的倚老賣老都是自取其辱,套話文字陷阱只會讓事情向著截然相反的方向發(fā)展。
“呃……”
被這樣一問起,夏季知呆了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抿了抿嘴道:“不知道,只是覺得應(yīng)該笑。”
他將頭靠向了旁邊,喃喃道:“或許是因為找到了存在的價值吧……碌碌無為幾經(jīng)年,至今方知我是我的感覺。再也不用在流年中蹉跎歲月了,嗯。大概是這樣的吧?!?p> 夏季知清楚,這應(yīng)是“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傲視群雄,是苦盡甘來的恍若隔世……
一開始他最擔憂的是林明是個了不得的老狐貍,擔憂自己會卷入權(quán)力的游戲中,擔憂自己會受到瀆名組織那樣的“建議砍死”。
一連多天都在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卻不給任何喘息的時間,又要面對困境,擔心自己會扛不住。
而如今,這三個他馬上就要直面的困境卻并未發(fā)生,似乎那個惹人厭的上蒼小屁孩睡著了,沒有再刁難他。
通過這短暫的相處,夏季知已經(jīng)確定林明對于自己而言不值一提,而聶已也并無任何的惡意,甚至還善意滿滿,隱隱間還有著“我罩著你”的護短意思。
終于是脫離了危險期。
“能力越大,責(zé)任也越大。”
聶已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意味深長的在夏季知腿上輕輕拍了拍。
夏季知有所感悟,沖著他看了一眼,眼里有驚疑不定的詢問。
老人家這一句話、這一拍,是一個長輩對后輩的關(guān)懷,但是夏季知卻有別樣的感覺,這其中還含蓄著其他的意思。
他隱隱間有種錯覺,仿佛預(yù)見了眼前這個老人家的消逝。夏季知張了張嘴,最后只是多愁善感的對著他點了點頭。
聶已仿若沒察覺的淡淡笑了笑,這一次出行于他而言收獲頗豐,到了他這樣的位置,沒有什么比得上一個先知的好感更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