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伍

　　在我的記憶碎片里，時間來到了1998年的冬天，我父親已經(jīng)幾個月沒有回來了，天氣驟涼，平常吃和姨父們一塊吃，可是沒有什么衣服穿，我穿的很單薄，身子感覺很涼，我的手每年都會被凍傷，今年也不例外，凍的和包子似的，班上同學(xué)依舊拿我的手開玩笑，指著我凍傷的手問：“這肉包子是啥餡的”然后我和周圍的同學(xué)哈哈一笑。

　　在寒冷難熬的日子里我又感冒了，每次生病我都感覺異常的恐懼，這次也不例外，在咳嗦的很難受的時候，心里想著我是不是應(yīng)該去劉萬生他那看病，但一想我已經(jīng)四年級了，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我怎么還好意思去他那看病不給錢呢？兩年前我去他那看病的醫(yī)藥費(fèi)，他和我爸爸要，我爸爸從來都不還他錢，他還會給我看病嗎？他要是轟我出去，我會覺得無地自容，我真的不好意思去他那了。

　　我沒錢，我不能去，我也不敢去，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我的病情越來越嚴(yán)重了，每天晚上都咳嗦的沒玩沒了，姨夫做在爐子旁的火堆前，看我不停的咳嗦，姨夫問我：“村里有醫(yī)生嗎？”

　　我說：“有，劉萬生家?！?p>　　我姨夫說：“走，我?guī)е闳タ床∪ィ悴荒茉龠@樣咳嗦了?！蔽覀?nèi)チ藙⑷f生家看病。

　　劉萬生一邊給我看病一邊和我姨夫說：“就這孩子他爸，于保山真不是人，這孩子兩年前在這看病的錢，我和他要他一分錢都不給，你看看這賒賬的頁，這孩子看病的錢滿的都快一頁了，他爸一分錢都不給，你說多氣人啊，不在家也應(yīng)該給孩子付看病錢啊?！眲⑷f生給我打了兩針，開了消炎藥和治嗓子的散藥，還開了一瓶急支糖漿，我姨夫把這次的看病錢給我付了。

　　從劉萬生家里出來，走在回家的路上時，我姨夫?qū)ξ艺f：“于東，你命太苦了，遇上這么一個爸，哎，真是太苦了，他都不把你當(dāng)成他孩子。”我只是走著路沒有說什么，我對別人口中的他已經(jīng)聽的有點(diǎn)麻木了，到家后我吃完退燒藥，感覺非常的困，很快就入睡了。

　　我很難受，躺在被窩里半睡半醒渾身沒勁猶如做夢一般，我朦朦朧朧的感覺到我姨夫與我爸爸發(fā)生了爭吵，我朦朧中聽到我姨夫大聲對著我爸嚇道：“于東生病了，你都不管，你還是他爸爸嗎？”我爸大聲嚷著不耐煩的說：“咋沒管過了，小時候我喂紅糖水著?！?p>　　“于東生病了你都不管，病都不給孩子看，你還是人嗎？”

　　我爸爸大聲的嚷著說：“像、像、像我們家的事，你管的著嗎，我愿意看給看就看，不愿意給他看就不給他看，你管的著嗎？”

　　我姨夫聽到這句話后徹底的怒了，他跑到了外屋一邊找東西，一邊大嚷：“于保山，有你這樣的爸爸嗎，你簡直不是人，今天我非得宰了你不可。”

　　隨后聽到我爸嚇得大嚷：“救命啊，殺人啦”他嚇得的像一股煙似的逃出了家里。

　　我姨夫大嚷道：“于保山，你別跑，今天我非得宰了你不可。”

　　我姨夫拿著菜刀跑到了院子里，磨起了菜刀發(fā)出呲呲的聲音，一邊磨著菜刀，一邊罵著：“于保山你個畜生，我非得宰了你不可?！?p>　　過了一會兒，我二姑夫進(jìn)了院里開導(dǎo)我姨夫：“你別和他置氣了，他就這么一個牲口玩意?！?p>　　就在這時我的記憶碎片變的模糊不清了，直到一個吃飯的場景慢慢的清晰了起來，此時我和我姨夫還有住在我們家里的其他外地人一起圍著爐子吃飯，此時我的嗓子好多了，大家都在議論著我爸不是人，大家也都知道了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

　　我旁邊的一個人對我說：“于東，說真的，你這個姨夫比你這個爸對你都強(qiáng)，長大了千萬不要忘了你姨夫啊?！?p>　　我對他說：“我絕對不會忘記我姨夫的?！?p>　　我轉(zhuǎn)頭對姨夫說：“姨夫，你以后想要我怎么報(bào)答你？”

　　我姨夫笑著說：“等我老了的時候，你拿兩瓶好酒過來看看我就算報(bào)答我了?！?p>　　爐子周圍的一大群的人一起哈哈的笑了起來，但隨后，我姨夫開口說：“但是實(shí)現(xiàn)不了了?！?p>　　周圍的人問：“為什么??？”我姨夫吃了口菜說：“我給我自己算過命，這個實(shí)現(xiàn)不了?！?p>　　說完后，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說：“這孩子真命苦啊?！眹鵂t子吃飯的大家聽后，也是紛紛嘆氣，為我的遭遇鳴不平，要我老了不要管我爸爸。

　　大家的話使我心里很感動，我心想不管遇到多難的事情我都要挺過去，因?yàn)橹車羞@么多支持我的人呢，我對旁邊的姨夫說：“姨夫你放心，等您老了，我一定買兩瓶好酒去看您”大家此時都看著我，姨夫摸了摸我的頭沒有說什么。

　　隨著春節(jié)的來臨，我們已經(jīng)放寒假了，我姨夫也要回家去過年了，他臨走前為我過年的去處發(fā)愁，我父親他把我像垃圾那樣扔了，已經(jīng)有半年沒回家了，他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如果我姨父回老家，我一個11歲的小孩在這根本就無法生活，姨父奔走于我的幾個親戚家里看看哪個親戚能收留我一段時間。

　　姨夫臨走前的一個晚飯后，我們坐在爐子旁取暖，他將幾個劈柴放進(jìn)爐子里，邊扔邊說：“今天，我和你三姑家還有二姑家商量，看哪家能收留你過年，最后他們一致讓我去你二叔家和二叔說說看看能不能收留你，我去了，最后你二叔同意了，我回老家后，你可以去你二叔家過年?！?p>　　聽到他這句話，此時我的心里又一種莫名的沉重感。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二叔過來看看我，我姨夫強(qiáng)留住我二叔吃午飯，我二叔對爐子上的大骨頭頓鍋也是非常好奇，他第一次看見這種吃法，看起來非常的香，他一邊吃一邊問我姨夫什么時候走，他跟我們說，我可以提前幾天搬過去。

　　我小時候在我奶那頭和我二叔生活了很長時間，其實(shí)心里也有一種情誼，如果問我的內(nèi)心想去哪里生活一段時間，我的內(nèi)心也肯定是選擇我二叔，因?yàn)槲叶逯辽俸臀覡敔斈棠躺畹臅r間最長，是我爺爺奶奶的一種繼承，在爺爺奶奶那，也是我長這么大覺得最幸福的地方。

　　看見我二叔說話的方式是那么的熟悉，仿佛以前在爺爺奶奶生活的那些幸福的感覺在我的腦子里回來了，可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我，在這經(jīng)歷的這么多的苦難，使我之前的心智完全的喪失，現(xiàn)在的我和在奶奶那個時候的我相比，是一個懦弱、沒有自信、墨守陳規(guī)的人。

　　到了姨夫要回老家的這天了，中午午飯過后，我姨夫說，我可以去我二叔家了。我抱著背窩卷出來抄近道經(jīng)過我二姑家走到了去我二叔家的路口處。

　　可在這個地方我站住了不敢往前走了，我不知道我為什么不敢往前走了，就抱著被窩站在那，腿一動也不敢動，我心想，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是不敢去我二叔家里了呢。

　　我在思索著到了我二叔家，我說什么好呢，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啊，我二叔現(xiàn)在沒在家呢，進(jìn)屋對我二嬸怎么說呢。我正在發(fā)愁思考著，這時我大伯從小賣部出來了，我見他和他打了招呼，大伯答應(yīng)我后，看了看我抱著被窩卷，他楞了一楞，然后走了，不一會兒，我二姑走到了旁邊，對我說：“于東，咋不去你二叔家??？”

　　我說：“我不敢進(jìn)去?！?p>　　二姑說：“跟著我，我?guī)闳??！?p>　　我二姑帶著我到了二叔家里，到了二叔家，二姑對我二嬸說：“他二嬸，我?guī)в跂|過來了，這孩子自己不敢進(jìn)來?！?p>　　我進(jìn)了屋里，看見二嬸正在洗衣服呢，二叔家2歲的兒子于嘉正爬在地上玩著玩具，我二嬸一邊洗衣服一邊對我二姑說：“昨天，我和于保林說去后院換大米那家買了一袋大米，怕于東在那吃慣了米飯，到這吃不慣白面?！?p>　　我二姑和我二嬸閑聊的時候讓我把被子抱進(jìn)屋里放在炕上，我看看屋里四周，看見我奶奶曾經(jīng)留下來的柜子，周圍還是那么熟悉，小時候爺爺，奶奶在這個屋里的場景我還記得，那是我活到現(xiàn)在最幸福的日子，沒想到今天又回到了這里。

　　兩個星期過后，我對二叔家里已經(jīng)非常的熟悉了，二叔還是那個二叔，二叔平常就比較幽默風(fēng)趣，二叔更像把我當(dāng)成了朋友，一如既往的愛鬧，在這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后，我發(fā)現(xiàn)我整個人又變了，我的心理和性格變的更積極向上，我覺得是受到我二叔性格的影響吧，也受到這個家庭氛圍的熏陶吧，在這沒有在我爸媽家的恐懼的感覺，我覺得任何一個家庭都要比我爸媽的家庭好。

　　自從來到我二叔這，在班里，我也不那么整天的沉悶了，也愿意和班上的同學(xué)開一些玩笑，當(dāng)然最讓我開心的還是在二叔家可以看彩色電視了，這之前我已經(jīng)兩年多沒能看家里的電視了，因?yàn)樽詮哪棠痰暮诎纂娨晧牧酥笪揖驮僖矝]有看過電視。

　　一天吃晚飯的時候我看電視的預(yù)告晚上有播《神雕俠侶》，一共5集聯(lián)播，《神雕俠侶》是以前非?；鸬囊徊侩娨晞?，班里同學(xué)經(jīng)常議論，可是我以前就看過一集，這次我一定要一次看個夠，我看了兩集后，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二叔二嬸都已經(jīng)睡了，我把電視機(jī)的聲音只調(diào)到了一格，我一直看到了凌晨一點(diǎn)了，我二叔醒了看見我還沒睡，還再看，催我趕緊去睡覺，我說看完這集我就睡了，看著看著，自己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一年，在二叔家里過年的時候，我感覺到了年味，我心里覺得，過年就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的，二叔二嬸給我買新衣服，我跟著二叔備年貨，最興奮的就是買炮竹，雖然買的炮竹不是我期待的那種，一切都是二叔決定要買的那種，但放爆竹那一刻我心里感覺到很幸福啊，這種幸福的感覺又一次回來了，我奶奶還在的那種幸福的感覺又回來了，炮竹是絢爛多彩的。

　　在這吃到了離開奶奶這些年都沒怎么吃過的好吃的，晚上還可以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時光仿佛回到了從前，好像回到了奶奶曾經(jīng)還在的時侯，我心里很開心，要是，這種感覺永遠(yuǎn)存在該多好，我真的不想再回到我爸媽以前的那個家里，那里只有無盡的痛苦。

　　在二叔家這一段時間里，二叔、二嬸有時教育我，說我，但從來不打我，這樣的活著我覺得比我在和爸媽一塊活著強(qiáng)百倍千倍，二叔、二嬸說我我一點(diǎn)也不生氣反而覺得這真好，把我當(dāng)成家里人，我二叔平?？偸菒坶_我玩笑，愛逗我，在這我體會到生活原本應(yīng)該是有快樂成分，在這我開始慢慢的變的開朗了，不那么沉悶了，也嘗試著和他們開著玩笑尋找樂子，我仿佛已經(jīng)融入這個家庭里了。

　　我也有了自己的愛好就是下象棋，在過年串門的時候，我經(jīng)常看我二叔和他的發(fā)小、朋友下象棋，我二叔走的每一步棋我都記著，他們下完棋，我就自己擺子，研究怎么下棋，最后學(xué)會了我二叔的排兵布陣，我覺得象棋使我變的很專注，這種專注讓我覺得很過癮，寒假里，我把大部分的時間研究象棋上，沒人和我下的時候，我就自己和自己下。

　　春節(jié)的最后一天，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這一天，二嬸買了兩兜元宵，因?yàn)樵?jié)晚上，要煮元宵，二嬸還要包餃子，我一邊幫二嬸搟面片一邊和二嬸聊天，二嬸說今天晚上煮一兜元宵，炸一兜元宵，我一聽炸元宵，感覺到很驚奇，我長這么大第一次聽說炸元宵，我就覺得炸元宵一定很好吃吧，絕對的很好吃。

　　于是我就問二嬸：“二嬸，元宵還能炸著吃呢嗎？”二嬸很驚訝的說：“是啊，能炸著吃啊”

　　我疑問的說：“咋炸??？”

　　二嬸說：“待會你就知道了。”

　　餃子差不多要包完了，二嬸準(zhǔn)備開始炸元宵了，二嬸在餅稱子里撒了一層油，開火把餅稱子燒熱，待餅稱子燒熱后把煤氣火調(diào)小，一個一個的把元宵放進(jìn)餅稱子里，放元宵的時候聽見嚓嚓的熱油炸元宵的響聲，上面飄起了一股熱油味兒，聞著很香的感覺。

　　看到這樣炸后，我興奮的說：“二嬸兒，我會了，我來吧，原來是這樣炸啊，您給我吧，我炸吧?！?p>　　我一個一個的把元宵放進(jìn)鍋里，我把一袋元宵放進(jìn)餅稱子里后，聽著比剛才還響得嚓嚓聲，心里很過癮，我將雙手插在胸前看著元宵的邊上開始慢慢的變黃。

　　這時我二嬸走了過來說：“哎，你怎么不翻個個啊，再不翻該糊了?！蔽叶鹉闷鹂曜樱粋€一個的把元宵都翻了個個，翻個的時候，我看到被翻過來的元宵觸鍋底那面的焦黃，瞬間咽了口口水，想著待會吃飯，我要先常常那個看起來很焦脆的那個。

　　一會的功夫，元宵炸好了，我裝進(jìn)盤子里端進(jìn)了屋里，放在桌子上。二嬸煮餃子和元宵的時候，我跑去隔壁叫正在串門的二叔吃飯，到了吃飯的時候，我迫不及待的走上了飯桌，夾了好幾個炸元宵放自己碗里，我面帶笑容的夾了一個放在嘴子，外焦里軟，外面焦脆的，里面糯糯的，最里面的餡又甜又香，我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整整一盤子炸元宵，我吃了一大半。我二叔，二嬸不愛吃粘的東西，還有很多煮元宵，我連帶著又吃了一大碗煮元宵，我感覺從來都沒有吃過這么多東西，因?yàn)榫褪怯X得太好吃了，所以車了這么多。

　　二叔，二嬸都驚呆了，這么一個小孩吃這么多元宵胃能受了嗎，他們讓我少吃點(diǎn)，告訴我吃多了胃難受，我答應(yīng)了他們停嘴了，可是我怎么覺得元宵這么好吃呢，又吃了幾顆才停嘴，我吃的太飽了，沒多久又困了，我去睡覺去了。

　　到了半夜12點(diǎn)，突感胃里難受，吐了，二叔，二嬸，打開燈，二叔看我吐了說：“你這孩子，告訴你少吃點(diǎn)元宵，就是不聽，現(xiàn)在吐了吧。”

　　我說：“要是聽您的話，最后那幾顆不吃就不會吐了，哎?！?p>　　我二叔二嬸看著我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