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旅行者

　　“好美，這就是進化罐內(nèi)的空間嗎？”薩妮最后一個進入進化罐。小組里的成員已經(jīng)做好準備，薩妮進入飛船后，安歸立即關閉艙門，全力沖刺。

　　可是暗殺軍已經(jīng)浩浩蕩蕩開了過來，進化罐的艙門還沒有關閉，擁有更快速度的他們企圖沖進來。

　　就在幾天之前，他們從先遣隊艦隊撤離至末日研究所號飛船，切斷纜繩，全力反向朝著星系縫隙的深淵前進。調(diào)解軍決定另派出一支偵查隊，沿著末日研究所號航行的痕跡追捕他們。

　　末日研究所號忙碌的速度在安歸和維克的合力改造下提升了不少速度，但還是和遠人偵查隊的飛船有著不小差距?！熬S克，你把那些劣人耳朵給我全部扔了，清理出空間?！眳歉哒f道。

　　“沒有那些耳朵，咱們吃什么呢？遠人基本上不吃肉的，他們的食物我們吃不了?！本S克看著儲物倉中密集的冷藏的耳朵，還是有些惋惜。

　　“排空質(zhì)量，提高速度，再把這些耳朵朝02星系扔過去，如果能吸引到02星系的人，把水攪渾，我們就有機會跑?！眳歉呓忉屃诉@樣做的原因。

　　隨著氣閥打開，儲物倉連接著隔離艙，被全部打開，所有的耳朵瞬間膨脹，撐破霜層，并在巨大的虹吸效應和外部機械臂的拋挖下，被清理出末日研究所號。

　　“三、二、一！”維克默數(shù)著倒計時，排出氣體，將這些耳朵推得更遠。一道四散的耳朵屏障讓偵查隊不敢全力追擊，為了保證飛行的安全性和本次行動保密的需求，隊長果斷分散隊形，留下一部分小型艦船繼續(xù)追擊。其余飛船各自分配清理區(qū)域，將四散的耳朵抓住并銷毀。

　　六千萬只耳朵，讓這支艦隊嘗到了“撿垃圾”的感覺，遠人的課程體系中，向太空亂扔垃圾是重罪的，并且只要參與空間研究和工程專業(yè)的人都需要模擬清理太空垃圾的活動。

　　沈歸看到身后的耳朵屏障和遠人飛船忙碌的情景，打心里佩服征人的臨場應變能力。倒是許歸，看著遠人忙碌且熟練地操作，開始表揚起來。這讓本就緊張的局勢顯得格外尷尬。

　　“看！有流星！”薩妮喊著，眾人望去，一顆疾行的隕石帶著彗尾沖向過來。

　　“難不成？”沈歸的心中有了猜測，但不敢確定。直到隕石瞬間停住，彗尾的光芒從隕石后面沿著慣性飄向前面再突然消失。塔比星人從隕石中爬出來，并用力一躍跳到末日研究所號的觀察攝像頭前。

　　一張詭異臉突然出現(xiàn)在鏡頭面前，所有的人包括預感到塔比星人的沈歸也嚇了一跳。塔比星人用手指了指艙門。眾人嚇壞了，征人骨子里對塔比星人的模樣感到恐懼，那是將地球文明毀滅的變種人的模樣。

　　沈歸第一個鎮(zhèn)定下來，憑借著復活眾人和審判日談判的功績，眾人都看著他，希望他能夠給一個態(tài)度。沈歸：“小安，你把艙門打開，塔比星人要進來。”

　　小安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還是按照指示打開了艙門。塔比星人飛速進來，如同幽靈，僅僅半秒，已經(jīng)打開所有艙門，進入眾人所在的控制室。隨著塔比星人按下關閉艙門的按鈕，真空也沒來得及從艙體吸收多少氣體。

　　按鈕的響聲傳到眾人耳朵里，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強大的能力無不讓人膽寒，如果塔比星人有攻擊意圖，僅僅憑借身體就能撞穿飛船。沈歸帶頭三次合掌，大家也開始學了起來。

　　塔比星人依舊原地旋轉(zhuǎn)，表達自己的非敵意。但是事態(tài)緊急，已經(jīng)不允許有什么盛大的歡迎儀式。塔比星人停了下來，打開飛船的控制中心，將屏幕視角調(diào)整到控制室的屋頂。

　　眾人望著沈歸，因為只有他明白什么意思。沈歸問道：“屋頂有什么東西？”

　　薩妮回答道：“是第一批征人的靈柩室?！?p>　　沈歸吩咐：“你們把艙門打開，看一下有沒有什么異樣。”

　　薩妮看了看吳高，吳高點點頭。她攀上懸梯，打開隔熱瓦，進入靈柩室。這里空間很小，不過百十平方米的屋子內(nèi)整齊堆滿了骨灰盒。第一批征人中的成就者，包括勇猛的戰(zhàn)士，拯救生化危機的科學家，出艙維修飛船意外犧牲的宇航員。隨著燈光打開，靈柩室內(nèi)的格局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

　　映入眼簾的是兩副完整的棺槨，從體積和位置上看，棺槨內(nèi)的尸體并未火化，而是自然死亡，對于生存空間極度緊張的初代征人來說，能夠獲此殊榮的只有可能是領袖。薩妮帶上面罩和手套，推開了兩副棺槨。

　　棺槨內(nèi)的情形讓除塔比星人以外的所有人震驚不已。一側(cè)棺槨內(nèi)居然躺著兩具尸骨，一具尸骨面部上有手術痕跡并且兩側(cè)眼眶磨損程度有明顯差異，另一具尸骨的一側(cè)上肢缺失，但留下了假肢。

　　“周浩然，朱軒昊！”許過直接叫出了名諱。眾人這才意識到這是地球上理想世界組織的兩位創(chuàng)始人，初代征人的領袖，遠人人祖的皓軒的生死兄弟。

　　兩位征人人祖居然沒有分開埋葬，選擇了合葬一處，生死之情，令人感動。

　　許歸沿著懸梯爬向靈柩室，他一直有一個困擾多年的疑惑，今天就要有一個答案。拆開朱軒昊的假臂，他看到了一顆古老的核按鈕裝置。顯然，當初理想世界組織秘密修建馬里亞納海溝核爆鏈計劃的最終核按鈕，并不像他們和人祖皓軒說的那樣，所有參與這項計劃的人都有核按鈕。也正是這樣一個謊言，避免了整個理想世界組織被覆滅的命運。

　　許歸有些感傷，在他眼里，上萬年的疑惑終于解開，理想世界組織和人類的命運，也是恰好沒有被不諳世事的皓軒所破壞。他托起朱軒昊的遺骨，放入了另一具棺槨。

　　另一副棺槨內(nèi)只有衣物，但卻是屬于皓軒的衣物。原來這一副棺槨是衣冠冢，他的主人屬于人祖皓軒。這副場景不免讓人感受到理想世界組織的脈脈溫情。許過只得將朱軒昊的遺骨又放回原來的棺槨。

　　這時塔比星人躍入靈柩室內(nèi)，指了指皓軒的棺槨。沈歸順著塔比星人的指向，取出了皓軒的衣物。突然，一個金屬罐子從衣物的包裹中滑落到地上，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

　　原來這里還有一只進化罐！

　　塔比星人看向薩妮，示意她撿起進化罐。薩妮好奇地指了指自己，得到了塔比星人的點頭同意。

　　薩妮將進化罐撿起并捧到塔比星人面前，塔比星人急忙擺手，他并不想得到這只進化罐。

　　此時遠人的偵查隊已經(jīng)擺脫耳朵陣，全速向這邊沖來。塔比星人的目的已經(jīng)不言而喻：他們必須依靠進化罐的力量擺脫追擊。

　　塔比星人沒有打招呼，快速離開飛船，返回了自己的隕石飛船，全力劃出一道慧光，從末日研究所號一側(cè)飛走了。

　　眾人蓋上棺槨，關閉靈柩室，沈歸單獨把薩妮叫到一邊，給她一個任務。任務簡單，執(zhí)行卻很艱難，但薩妮選擇接受任務。

　　薩妮身著艙外服，掛上掛鉤，離開末日研究所號。眾人操縱末日研究所號沿著斜上方四十五度全力沖刺，保持著與遠人偵查隊的最大距離。

　　薩妮按照計劃輕輕拋出進化罐，伴隨著進化罐的緩慢漂浮。呼吸最后一口空氣后，薩妮脫掉自己的防護服，讓自己的雙手暴露于真空之中，失壓和低溫讓她隨時可能斃命，她只有不到十秒的時間。

　　“啪，啪，啪”三聲合掌，真空不能傳播聲音，薩妮在自己心里給合掌配音。進化罐爆發(fā)出閃亮光芒，隨即打開罐口，將整個末日研究所號吞沒。

　　遠人偵查隊也沒見到過這樣的情景，但是好奇心和責任感，讓他們在短暫遲疑后全力追擊。

　　超快的吞噬速度，快速拉伸著牽引繩索，薩妮已經(jīng)瀕臨死亡，但好在時間把控十分精準，如同悠悠球一樣將薩妮拉向手中，拉向進化罐的異空間內(nèi)。

　　伴隨著進化罐異世界的關閉，遠人偵查隊的飛船被吞噬了一半，而飛船內(nèi)的遠人也因為飛船撕碎而暴露在真空中。兩側(cè)迂回的飛船會斷掉頭，發(fā)射出隔離罩，才將遠人艦隊救活。望著消失的末日研究所號，偵查隊只能悻悻而歸，好在他們拿到了進化罐，回去也有一個交代。

　　異空間內(nèi)，眾人一邊夸贊著薩妮的勇敢，一邊也全力救治著薩妮，暴露真空的她出現(xiàn)了超壓引起的心動過速和皮膚凍傷，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yǎng)。

　　不過多久，空間打開，眾人離開空間，末日研究所號自動巡星，對比數(shù)據(jù)庫星系，好險，這是一個熟悉的位置。

　　一萬年，星辰大海斗轉(zhuǎn)星移，眾人沿著上次進化罐的目標，穿越回到了當初地球。不，這里不是地球，是地球在一萬前的坐標，相比于一萬年前，這里已經(jīng)距離太陽約0.75光年，這里屬于太陽系的邊緣，奧爾特云。

　　太陽，南門二，原天鵝座的天津四，還有最明亮的北極星。數(shù)據(jù)顯示他們已經(jīng)處于太陽系，這讓眾人感覺不可思議。沒有進化罐，他們完全回不到開普勒452星系，也無法即時收到母星系的通知。不，太陽系才是母星系，人類文明的開端，銀河系文明圈乃至宇宙文明森林中的一顆瑰寶。

　　眾人面露興奮望向?qū)Ψ?，只要按照計劃飛行不久，他們就可以返回地球。他們將在地球開辟新的文明。

　　“報告，我發(fā)現(xiàn)了一顆特殊的星球！”安歸的話將眾人從興奮中轉(zhuǎn)移出來。

　　在眾人的注視下，安歸操縱望遠鏡對準這個星球。大家以為這是一顆游離于奧爾特云的未被人類發(fā)現(xiàn)的行星，但當鏡頭對焦，眾人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顆損毀的人造衛(wèi)星。

　　維克幫助安歸調(diào)取數(shù)據(jù)庫比對，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驚人的名字：旅行者一號。

　　這顆人類1977年發(fā)射的人造衛(wèi)星，帶著人類最早的夢想，以每年三點五個天文單位的速度朝著外星系飛行，而當他飛行了四十年之后，就與地球文明徹底失去聯(lián)系，成為了孤獨的旅行者。

　　看到他孤獨著在宇宙中漂流著，不知道何時被如何撞擊，來到了這里。但白色的增強信號天線的大鍋始終面朝著地球的方向。

　　維克、安歸、烏歸、許歸都要求出艙，大家剪刀石頭布，幸運女神站到了安歸身邊。這次他近距離看到了旅行者一號，掛上掛鉤，朝著末日研究所號報告：“準備完畢，可以回收?！?p>　　維克按下了回收按鈕，就這樣安歸緊緊地抱著旅行者一號，讓這個孤獨萬年的旅行者感受到了來自人類的懷抱。安歸和旅行者一號一起被收回末日研究所號。經(jīng)過了簡單的清理，這顆人造衛(wèi)星被展示在控制室中央。

　　維克更換了它的電池，金色唱片連接到一個新的無線電頻段，整個大廳內(nèi)響起了熟悉的地球上的各地人類的問候語和各類音樂。眾人懷著興奮和陶醉，沉浸在這原始的但純粹的地球回憶中。

　　唱片的最后一段，一個英語的問候環(huán)繞在控制室內(nèi)：感謝您簽收這一張來自遙遠而未知的小世界禮物。里面錄取了我們的語言、圖案、音樂以及思想和感情，我們正在努力地過著我們的時代，從而進入你們的時代。

　　聽到這里，所有人都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難受得哭了出來。算起來旅行者一號離開地球的僅僅九十年，躁動的人類選擇“光榮進化”，從而毀滅了地球上的自己，進入了一個外交文明時代。

　　“旅行者，我們帶你回家！”許歸撫摸著旅行者一號，說出了最溫情的告白。

　　“旅行者，回家……”沈歸在心里嘟囔著，接著便有了一個得到眾人支持的提議。

　　大家再次打開靈柩室，推開皓軒的衣冠冢的棺蓋，將旅行者一號輕輕放入棺槨之中。人祖皓軒利用進化罐挽救了地球文明，將人類文明帶到遠人文明，同樣是一位旅行者。但旅行者今天不會孤獨，許皓軒，朱軒昊，周浩然這幾位人類領袖陪伴著它，還有這幾位即將重生地球文明的新的伴侶。

　　末日研究所號掃描完畢，建立自動航線，三年之后，他們就可以回歸地球，返回人類母親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