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聞到了…我早就聞到了…關(guān)之山上多了些臭烘烘的氣味,都是你們幾個人類身上傳出來的?!?p> 那半人鹿聽完樂中青的話,神情焦躁不安,蹄子不停在地上刨動著,雙手也在激動地亂揮著。
他似乎很不喜歡人類。
但見到樂中青,郁昆梵已經(jīng)無暇去顧奇怪的半人鹿了。
他欣喜地說:“望莊主仍然與您一起?”
樂中青點(diǎn)點(diǎn)頭:
“那日在暮墳城中城,我們和你被藏式一起轉(zhuǎn)移到了這里,只不過行生慈…也就是你的慧慈師傅,把我和歸元帶到了關(guān)之山山頂?shù)闹裎蒺B(yǎng)傷,望莊主她受了點(diǎn)皮外傷,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p> “那便太好了。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擔(dān)心藏式把你們轉(zhuǎn)移到危險地方去,沒想到竟就在我身邊,但為什么慧慈師傅會…”
半人鹿聽到“藏式”和“行生慈”的名字,焦急地走到樂中青面前:“你說藏大師用了轉(zhuǎn)移術(shù)式?你還見到了行生慈大人?”
郁昆梵聽到半人鹿稱呼藏式為藏大師,頓時心生氣惱:“藏大師?你們藏大師可沒做什么好事!”
沒想到,半人鹿根本沒有理睬郁昆梵的話語,只是掩面痛哭,抽噎著說道:
“藏大師鞠躬盡瘁,竟然選擇發(fā)動了術(shù)式,只為幫阿烏西卡找到自己的孩子…”
郁昆梵見他這般傷心,一時心軟,也住了聲。
半人鹿轉(zhuǎn)頭看向郁昆梵,上下一番打量,接著說:
“孩子,我看你也與崇狼族的畜生和邇梁族那些偽君子不同,你不要留在這里與那群東西同流合污,阿烏西卡的初衷不是這個!你快走!快走!”
樂中青走上前道:“恐怕我們現(xiàn)在都還不能走?!?p> 半人鹿倒也心性單純,他見樂中青不聽自己的話,便急忙解釋:
“你們還不知道危險嗎?崇狼族砍下我族人的雙臂,圈養(yǎng)在府內(nèi)作寵物戲弄!如果你們不走,他們也不會放過你們這些外鄉(xiāng)人!”
郁昆梵一聽這話,心下大驚,憤怒地說:“你說什么?崇狼族做了什么?”
樂中青忙拉住激動的郁昆梵,勸說道:
“這件事我也不知道,但足以可見聚摩城的百姓并非良人,可現(xiàn)在比起這個,我們還有更可怕的敵人——萬惡之靈與卷池義之靈!”
“卷池義之靈?”
郁昆梵冷靜下來,問道。
“先前我們總說聞人藏鋒繼承的是婀梵之靈,其實(shí)不然,他所繼承的被玷污的婀梵之靈,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婀梵之靈了?!?p> “為什么萬惡之靈會與聞人藏鋒有干系?那卜苦呢?我妹妹呢?”
“郁卜苦就是萬惡之靈!”
說罷,樂中青將一切事情的緣由,包括行生慈離去前說的話,統(tǒng)統(tǒng)給郁昆梵和半人鹿復(fù)述了一遍。
郁昆梵想起了幾日前的那個夢,他以為那是少年慧慈,其實(shí)那是慧慈的真身。
而半人鹿聽完這些話,也是大驚失色地喃喃道:“我要趕緊回去告訴族人!”
說完,他就立刻轉(zhuǎn)身跑走,沒了身影。
“那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我們怎么才能阻止卜苦和聞人藏鋒?”
“他們已經(jīng)奪到了暮墳的鎮(zhèn)石,可我不知道他們要怎么銷毀鎮(zhèn)石…世上又有什么辦法可以銷毀那樣強(qiáng)大的鎮(zhèn)石呢?”
樂中青話音剛落,忽然眉毛一皺,大聲喝道:“什么人在這?”
說罷,向郁昆梵背后的樹叢沖去,抬起一腳重重踢去。
只見靖愿吉一個打滾,從樹叢里狼狽地現(xiàn)身。
“靖愿吉?你怎么在這里?你在跟蹤我?”
郁昆梵瞇起眼睛,不悅地質(zhì)問道。
“少城主金體,臣怎么放心叫您一個人出門,況且您對這里也不熟悉,萬一…”
“你都聽到我們剛剛的話了?”
樂中青抽出腰間的怒冠刀架在靖愿吉脖頸處。
他瞟了眼不遠(yuǎn)處的郁昆梵,神色凝重。
不等靖愿吉回答,郁昆梵便走上前,冷冷地問道:
“你肯定聽到剛剛半人鹿的話了,我問你,他說的關(guān)于崇狼族的事情,你可知情?可否屬實(shí)?”
“崇、崇狼族的事情…”
靖愿吉垂下了雙眸,不敢與郁昆梵直視。
見他這副樣子,郁昆梵心下便也了然。
郁昆梵頓時怒火攻心,話都說得不直溜了:“你、你們…真是…罪大惡極!罪大惡極!你們?nèi)︷B(yǎng)一個種族!甚至砍去了他們的雙臂!你們怎么敢…怎么敢!”
“少城主!”
靖愿吉提高聲音喊道。
“臣知道這些事,聚摩城的每個人都知道,可這又有什么用呢?崇狼族手握兵權(quán),就算是我的父親,又能拿他們怎么樣呢?所以現(xiàn)在,我們才迫切地需要您來繼位,需要您來制衡這個現(xiàn)狀,懲治那些敗類?。 ?p> 樂中青與郁昆梵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遲疑與猶豫。
靖愿吉接著說:
“您在這里已有些時日,卻遲遲未讓您繼位,這是父親和我們的顧慮,因?yàn)榫謩荻嘧?、政局不穩(wěn),貿(mào)然讓您繼位,會威脅您的安全,但是崇狼族的行為已經(jīng)越發(fā)放肆,您的繼位已經(jīng)迫切需要,所以您絕對不能走!”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郁昆梵背后不遠(yuǎn)處傳來,只聽她說:“半人鹿稱你們邇梁族為偽君子,我看話真是不假?!?p> 郁昆梵和樂中青齊齊回頭看去。
見是望歸元正站在他們身后,神情嚴(yán)肅。
她又說:“你的話里幾句有真,這些我們不清楚,但是聚摩城的渾水,不需要郁昆梵去趟。”
望歸元身為前朝公主,看透了政治斗爭的丑惡,自然明白在聚摩城中,邇梁與崇狼都不是干凈的。
靖愿吉想要反駁,卻被望歸元又一步的質(zhì)問打斷了。
“我們現(xiàn)在只要你回答一個問題,世上銷毀鎮(zhèn)石的方法,你可知道?”
樂中青訝異:“問他?他怎么會知道?”
“他知道,聚摩城的人都知道。”
望歸元微微一笑。
“鎮(zhèn)石都是被城中城的人做過追蹤標(biāo)記的,我身為梵煌城中城醫(yī)莊的莊主,自然能感應(yīng)到鎮(zhèn)石的動向,我早就感覺到鎮(zhèn)石在往聚摩城來,所以我勸你,對我們實(shí)話實(shí)說。”
鎮(zhèn)石被做過追蹤標(biāo)記?
糟糕,現(xiàn)在這個時候,萬惡之靈和婀梵之靈肯定已經(jīng)往這里趕來了。
該死!
父親肯定也不知道這件事…
靖愿吉聽完望歸元的話,控制不住地慌張起來。
“他看上去很驚訝,看來被你說對了,歸元。”
樂中青冷哼一聲,架在靖愿吉脖子上的刀,也又近了些。
“你需要做出選擇,孩子。”
望歸元輕輕說道。
“你只能侍奉一個主人,要么是即將毀掉鎮(zhèn)石的萬惡之靈、卷池義之靈,要么是我們和七座城中城,你選吧?!?p> 靖愿吉喘著粗氣,他知道現(xiàn)在如果選擇撒謊,這里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叫他人頭落地。
權(quán)衡之下,他看向冷眼相望的郁昆梵,大聲說道:“少城主,讓我成為你的劍吧!”
樂中青收回了怒冠刀。
望歸元輕笑一聲:“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你選的對。告訴我們,你們要怎么毀掉鎮(zhèn)石?”
靖愿吉咽了口唾沫,緊張地回答道:
“毀掉鎮(zhèn)石,也就是毀掉‘埃器’、毀掉婀梵肉與骨的唯一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一個活人吸收掉鎮(zhèn)石中的所有能量,使鎮(zhèn)石變?yōu)橐粔K普通的石頭。”
聽罷,郁昆梵便意識到,那個想吸收掉鎮(zhèn)石能量的人,多半就是副城主靖鎮(zhèn)奎。
聚摩城郊外,一處客棧里。
左丘溫之被猛地摘下套在頭上的麻袋。
他眼前一亮,只見自己正跪在望歸桑、野白還有曹王都萊面前。
望歸桑驚訝地叫道:“左丘溫之?怎么是你?你不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云京了嗎?”
不等左丘溫之解釋原委。
只聽到身旁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此人一路上跟蹤我們許久,早被我發(fā)現(xiàn)了。”
這人名為薩青愷,年紀(jì)不出二十。
一身苗疆裝扮,樣貌清秀,但眉目間帶著一股邪氣。
他入曹王府時不過六歲,與曹王出生入死多年,可謂忠心耿耿。
此次眾人前往聚摩城,為了保護(hù)曹王,他也一同前往。
左丘溫之看著眼前的少年人,心底很不怎么喜歡。
他說:“你給我下了什么毒?我現(xiàn)在頭還暈得很!快把解藥給我!”
薩青愷只道:“你回答望小姐的問題,我就給你解藥。”
左丘溫之嘴里咒罵著。
突然看到薩青愷的脖子上環(huán)繞著一條小白蛇,正“嘶嘶”吐著信子,一雙紅眼盯著自己,他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只敢小聲說道:“背后偷襲,算什么英雄好漢…要是正面跟我打一架,我看你這苗族小子能打得過我?”
還是曹王站了出來,打圓場道:“好了,青愷,你也別逗這位左丘公子了,他來找我們,想必是有原因的。”
薩青愷聽曹王這樣說,便不再多說,只是壞笑著走過去,解開了捆著左丘溫之的繩子。
并說:“我只是給你下了稍微加了點(diǎn)料的蒙汗藥,你要是老老實(shí)實(shí),過段日子,紅疹就會消下去了?!?p> 一旁的野白忍不住笑出了聲,讓左丘溫之很是疑惑。
他忙起身,拿起屋內(nèi)的一面銅鏡往臉上一照。
只見他那張面孔上,密密麻麻布滿了晶瑩剔透的小紅痘,又痛又癢,看上去簡直像是個麻子。
左丘溫之氣得大罵起來。
薩青愷哈哈大笑:“麻子臉,麻子臉,你不如以后就改名叫‘左丘麻子’吧!”
曹王見狀,也只能扶額嘆氣一聲。
“左丘,你不回云京,跟我們來聚摩城做什么?又有誰付你酬金了?”
還是望歸桑結(jié)束了鬧劇,率先開口問到正事。
“哼,你還跟我提酬金,要不你替你姐姐付我吧。”
左丘溫之不善地說道,“我是來找左丘谷柔和聞人藏鋒的?!?p> 望歸桑與野白疑惑地對視一眼。
野白說:“左丘谷柔和聞人藏鋒也在這?”
溫之“啊”了一聲:“不在?我以為你們是來這尋他們的,所以就跟來了?!?p> “不是,我們是來找我姐,和樂大人的?!?p> “望莊主也在這?也好,我要跟你們一起,她酬金還沒付呢!”
望歸桑有些無奈自己“禍從口出”。
她想:早知道不跟他提姐姐在這了,這下他肯定要與我們死纏爛打到底了。
一旁的薩青愷直言道:“你這么弱,還是不要跟著我們拖后腿了!”
左丘溫之怒道:“你小子,說什么呢?”
說罷,他一掌擊向薩青愷的面門。
糟糕!
可別打起來,傷了師兄的侍衛(wèi)!
望歸桑在上京婚宴上見識過左丘溫之的功夫,擔(dān)心薩青愷為其所傷。
薩青愷頭微微一側(cè),就避開了左丘溫之的一掌。
接著他抬手握拳,將溫之的手夾在自己的肩頸間。
然后伸出手一把蓋在左丘溫之的臉上。
溫之想掙扎,卻看到那條白蛇攀在薩青愷的手臂上,正在向自己靠近。
他登時嚇軟了腿。
隨即薩青愷一使勁,就把左丘溫之仰面摁倒在地。
整個過程發(fā)生得相當(dāng)迅速,幾乎是眨眼間的事情。
薩青愷得意洋洋地笑道:“我說你弱吧?你還不服氣!”
好強(qiáng)…
望歸桑心想。
要知道左丘溫之在城中城也是出了名強(qiáng)的妖魔獵師之一,竟然被薩青愷輕輕松松制服了。
“青愷,放開左丘公子?!?p> 曹王溫溫和和地命令道。
“他與我們此行目的相同,還是小師妹的老相識,沒有惡意。”
左丘溫之狠狠甩開薩青愷的手,踉蹌地爬起身,嘴里也沒歇著罵人。
見狀,薩青愷便在旁嘲諷一句:“輸不起的男人,可最叫人瞧不起了?!?p> 望歸桑上前一步道:“眼下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fèi)了,既然左丘與我們不謀而合,那就趕緊動身往城里去吧?!?p> “師妹說得對,”
曹王接著說道。
“現(xiàn)在正是聚摩城的宜賜節(jié),趁著人多耳雜,我們也方便進(jìn)城?!?p> 左丘溫之不懂什么是宜賜節(jié),曹王便耐心地解釋了一遍。
并說:“今晚就會舉行儀式,人群都會在聚摩城中心聚集,我們正好可以根據(jù)天眼石提供的信息,趁此時機(jī)去那座山上找?guī)煾邓麄?。?p> 左丘溫之聽罷一想。
望歸元和樂中青,一個是醫(yī)莊莊主,一個是特一階妖魔獵師,肯定知道谷柔和聞人藏鋒的去向。
找到他們,不僅可以幫我找到人,還能順便把我該得的酬金要來。
不如就暫時與他們一道吧!
只是那個苗疆少年,真叫人討厭。
不過看樣子那個稱望歸桑為“小師妹”的男子,是這少年的主人?
這男子是誰?
想到這,溫之向曹王抱拳道:“還不知道閣下是何人?”
曹王微微笑道,也抱拳相應(yīng):“在下曹王都萊,曾是樂中青座下第二弟子。”
“曹、曹王?!你不是…”
見望歸桑和野白的神情,左丘溫之沒再說下去。
是啊…
早該想到,現(xiàn)在這個情況,望歸桑能去哪里搬救兵…
這小妞可真是不一般,竟然能把隱居多年的王爺也給請出來。
“怎么樣?嚇一跳了吧!”
薩青愷又湊上來賤兮兮地說道。
左丘溫之沒理睬,他心里清楚得很,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
所以他只是恭恭敬敬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再多言。
望歸桑拿起她那把名為“魁眼”的青身長刀,開口說:
“事不宜遲,我們便立刻出發(f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