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毙≤钍譄o奈地苦笑著,“何況啊,這妖霧雖然不及百年前濃郁,但夜夜?jié)撊氲睦鲜螅瑓s比之妖霧尤過不及,以前還能像個人一樣活著。如今,只能不人不鬼的活著。我的奶奶,娘親,被那些老鼠感染上疫病后,最后都死得慘不忍睹。這樣的燭瀧溝,你覺得,還值得我們感恩戴德嗎?”
一番話下來,邱葵后背已經(jīng)汗涔涔了。她很難想象,卿爾姐姐那般美麗善良的人,她的族妖同胞會是十惡不赦的壞蛋?
可若不是燭瀧溝,這偌大的恩桃村,又為何會怪異如此,毀滅如斯。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漸漸電閃雷鳴起來,氣壓沉沉,天色晦暗,猶如夜間。
“我該去喂雞了。”小茴擺放好干凈的碗碟,轉(zhuǎn)身從一個木盒子里抓出一些谷粒,從后門跨了出去。
那小小的身板,冷靜得仿佛情緒從來沒有波動過一般。
真是個早熟的孩子。
“哎,小心被雨淋濕。”邱葵取下墻邊的一把大黑傘,小跑著追上去,替小茴撐著傘,“小心著涼了?!?p> 小茴點(diǎn)點(diǎn)頭,抱著裝有谷粒的陶碗,一聲不吭地走向屋后,推開一捆柴火,露出下面的一個石頭踏板。
踏板一側(cè)有個拉環(huán)。
“我?guī)湍?。”邱葵俯身拉起拉環(huán),露出黑洞洞的一段狹窄樓梯,還是糞便的臭味,迎面而來,熏得她直打噴嚏。
“我下去就可以了。”小茴率先下了樓,邱葵只聽見一陣雞鴨鵝的叫聲,倒沒什么異常,就留在上面守門。
不一會小茴就上來了,陶碗里的谷粒都灑給了雞鴨,現(xiàn)在里面裝著五個白白的雞蛋。
“挺不錯,有收獲?!鼻窨澋馈?p> “那是,嫁給我,你至少吃喝不愁?!闭f完,小茴又嘆著氣,低下頭,一腳踹下石頭踏板,悶悶不樂道,“還是算了。這破村子,就不要再禍害別人了,自生自滅才最好。沒了我們這些試藥的藥奴,我看那些妖鼠能囂張幾時。真期待啊……”
小茴望向黑壓壓的天,刷的一道閃電,劈得四周銀亮一片,照得小茴那張瘦削的臉頰蒼白如紙,只聽見他的聲音淹沒在轟隆轟隆的雷聲中——
“真期待啊……那些妖鼠,總歸有一天,輪到用他們同族試藥,哈哈哈哈……”
是嗎?
邱葵也抬頭,仰望著漆黑如墨的天空,鼻息間的藥草味著實(shí)又濃郁幾分。
燭瀧溝,究竟是怎樣一個地方呢?此行似乎沒有預(yù)計的那般順暢啊。
跟小茴一起回到屋里時,發(fā)現(xiàn)大叔也已經(jīng)起床了,正站在灶臺邊,就著一碗白米飯,大口大口吃著溫在鍋中的紅燒?鼠肉。
“小女娃,廚藝不錯?!币娝麄兓貋?,大叔抹了下油光光的嘴巴,滿臉帶笑。
許是睡醒了的緣故,邱葵覺得此時的大叔,看起來精神比之前要好上許多。
“擅自取用了您的食材,非常抱歉?!彼龔难忻鍪w靈珠,遞給大叔,“這一千靈珠,還望大叔收下,以用作我們的食宿費(fèi)。眼下大雨傾盆,綿延不歇,恐需多叨擾些日子了?!?p> 大叔接過靈珠,倒是很干脆,道:“安心住下既可。這一千靈珠可不菲,只要你喜歡,夠你定居在恩桃村了?!?p> 大叔說完,小茴的臉色變了變,十分尷尬。
他爹應(yīng)該也沒有料到,不過一個回籠覺的時間,這小子已經(jīng)將恩桃村里里外外,剖了個精光給人下飯聽了。
“如此,便謝過大叔了。”邱葵再次道謝。
“不客氣,后邊那間屋子啊,是我老娘以前住的。現(xiàn)在她沒了,房間正好空出來,里面家具物件一應(yīng)俱全,還有一些我那過世婆娘的舊衣裳。女娃娃你若不嫌棄,不妨洗個熱水澡,換上干凈衣服,好生生睡一覺,歇息歇息。這淋過雨啊,最是容易傷風(fēng)著涼的,免得耽誤路程啊?!贝笫逵芍医ㄗh。
邱葵點(diǎn)點(diǎn)頭,脆生生答道:“哎,好?!?p> “小茴,把瓦甕里的熱水,給姐姐端進(jìn)去,再抬個浴桶進(jìn)去?!贝笫宸愿乐?。
“我自己來就行,我自己扛的動?!鼻窨泵φf道。就小茴那個瘦瘦小小的身板,只怕都沒有浴桶高,如何干的了?
“哪有房客自己動手的。放心,小茴隨他娘,個子小,但是一把子力氣是有的,放心放心?!贝笫迮闹窨募绨?,滿是驕傲地哈哈大笑。
邱葵只能手足無措地看著小小的人兒,先是提著一大桶沸水進(jìn)去屋子,接著又扛了個比他還高的厚重浴桶進(jìn)屋,再然后就是收拾了一籃子沐浴用品,一起拎進(jìn)房中。
大叔在干掉鍋里最后的一塊?鼠肉后,砸吧著嘴,意猶未盡地說道:“小女娃子,你進(jìn)屋慢慢洗。我?guī)п套尤ジ舯趪Z嘮嗑,也省得杵倆大老爺們在家,你尷尬?!?p> “這倒不必,我信得過大叔為人正直。再說,這外面還下著雨呢,天也黑漆漆的,不安全。”邱葵說道。
“不打緊。咱這恩桃村啊,十天里九天都在下雨,我們又習(xí)慣晝伏夜出,這天色暗,不影響我們活動。來,小茴,跟爹爹出去消消食?!贝笫逭姓惺郑≤盍⒓磁艿剿磉?,手里提起還在滴水的大黑傘,沖邱葵擠眉弄眼了一番。
“女娃娃,慢慢洗,不礙事。洗完的水就放在屋里,我們過會兒回來處理?!贝笫褰淮辏屠≤顝膹N房后門走了出去。
“真是熱心腸的體貼大叔啊?!鼻窨挠膰@了一句,這才進(jìn)屋,準(zhǔn)備沐浴洗漱。
出門在外,她這一身,風(fēng)雨兼程,也算臟到極致了。
房間倒是挺寬敞的,水霧蒙蒙的浴桶就在門后不遠(yuǎn)的地方,隔著一道木質(zhì)屏風(fēng),才是床與衣柜、梳妝臺等家具。
邱葵脫下外衫,搭在屏風(fēng)上。
這才撈出懷里閉著眼養(yǎng)神的塔坨,放至枕頭上。
選好干凈的衣衫,回到屏風(fēng)這頭,開始脫中衣、褻衣褲,白條條地沒入浴桶中,舒服地嚶了一聲。
塔坨的耳朵聳了聳,聽著那嬌滴滴的一聲嗔吟,將腦袋埋進(jìn)枕頭里,暗自嘀咕了一句:“還真把爺當(dāng)靈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