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告白

　　去電影院的路上很順利，天氣炎熱，陽光明媚。街邊的樹葉被曬得發(fā)了卷，日光燙得嚇人。

　　四十度的高溫，終于在上午漸漸拉開序幕。

　　路過的行人打著遮陽傘。聒噪的蟬鳴聲在樹蔭間此起彼伏地叫著，空氣中也有波動的熱浪。

　　地鐵站到小區(qū)門口將近一公里左右，賀琛給季念掃碼解鎖了一輛小黃電動車。

　　“我不會騎?！奔灸畋蝗疹^曬得發(fā)暈，見賀琛正看向她，便舔了舔發(fā)干的唇瓣，小聲說道。

　　她臉頰發(fā)燙，這會染了紅暈，倒是格外好看。

　　賀琛眉骨微抬，笑笑：“那你抱緊我?！?p>　　那…你抱緊我…

　　親昵感就像是舉手投足間溢了出來。

　　季念唔了一聲：“好?！?p>　　坐上車。

　　賀琛坐在前面，季念猶豫了會兒，慢騰騰地跨過電動車座位，她穿著裙子實在有些不方便。

　　挪動的時候，季念緊緊地抓著裙角。

　　生怕突然吹過來一陣風(fēng)，她就走光了。

　　她手不知道擺在哪里，只敢小小地揪著賀琛襯衫的衣角。他衣料很薄，還有吹拂過來的好聞味道，清冽又帶著木香。

　　“抱緊?！辟R琛偏過頭，硬茬的短發(fā)發(fā)梢略顯濕黑，睫毛微顫，他說道。

　　季念開始還有些別別扭扭的，但電動車一開，她整個人被慣性帶著，慌張一下猛地抱住了賀琛勁瘦的腰身。隔著布料，他的體溫蔓延過來。

　　她的臉貼著他的后背。

　　耳邊有急促的風(fēng)聲呼呼吹過。

　　“賀琛…”她聲音細(xì)碎在風(fēng)里，不是那么清晰。

　　賀琛懶散地應(yīng)了聲：“恩？”

　　“你什么時候?qū)W會騎車的？”

　　“一直都會，你不知道？”

　　“不知道?！奔灸钭笏加蚁?，印象里她不記得賀琛騎過電動車。下巴微微抬了抬，墊在他后背。

　　“嘖，太不關(guān)心我了吧?！辟R琛說道。

　　季念一頓：“哪有?！?p>　　一公里的距離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

　　連續(xù)過了三個路口，季念的視線一直掠過街道兩旁的小區(qū)住宅，賣西瓜的攤子擺了好幾個。

　　攤主在樹蔭下乘涼，一邊扇著扇子。褲腿挽起來到腳踝。旁邊的紅瓤西瓜開了兩個。

　　“等會回去我們也買個西瓜吃吧？”

　　賀琛余光瞥了眼：“好啊。”

　　可惜西瓜還是沒買到。兩個人剛出了地鐵站門口，買了點東西，然后還在商場前的噴泉水池那的時候，賀琛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里說了什么，季念不知道，但賀琛神情嚴(yán)肅，眼里是她從來沒見過的難過。

　　“我有事，要先回去一趟?！彼f。

　　剛才還歡快的氣氛，突然跌至冰點。

　　空氣中有些壓抑，她們兩個面對面站著，卻好像距離很遠(yuǎn)。和旁邊說說笑笑的情侶形成鮮明對比。

　　“出了什么事嗎？”季念小聲問。

　　“恩，出了點事?！彼f，“我先把你送回家?！?p>　　季念點頭：“好?！?p>　　她手里還捧著賀琛剛給她買的星冰樂，是出地鐵站門口的時候，賀琛買的，說是賠償她上次被他拿走的那杯奶茶。

　　“其實也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p>　　賀琛把電話揣進(jìn)口袋里，黑眸微抬：“我不放心。”

　　季念臉一熱。

　　大白天能有什么不放心。

　　不過賀琛要送她回去，也不好說什么。只是今天原本要做的事情，要捅破的那層窗戶紙，還是沒能捅破。季念心底里多少有點郁悶。

　　賀琛把她送到小區(qū)樓下。

　　快到地方，他腳步停頓：“走了。”

　　賀琛抬起手碰了碰鼻尖。

　　“恩?！奔灸钜е芤膊恢涝撜f什么，順理成章的事情突然卡住，就是彼此都有些尷尬。

　　她心里多多少少還有些失落。但又說不出來，就差臨門一腳結(jié)果被攔住的感覺，就差一點就能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賀琛默不作聲地看了她一眼。手從褲兜里伸了出來，微微一聲嘆息，他輕笑。

　　緊跟著他就邁開步伐走過來，一把將季念抱進(jìn)懷里。天色很熱，遠(yuǎn)處的涼亭里大爺大媽們正打著扇子，時不時還帶著笑意看向他們。

　　“等我?！?p>　　“恩。我知道?！?p>　　“回來就跟你告白。”

　　“……”季念怔住。她埋在賀琛的胸口，眼眸未抬，一個沒忍住，心慌意亂起來。

　　賀琛蹭了蹭她的發(fā)間。

　　“我先走了?！?p>　　“好?！奔灸钅橆a滾燙。

　　賀琛轉(zhuǎn)身的瞬間，就見對面有三個人。

　　“恩？你怎么不走了？”季念看賀琛不動，還以為他出了什么事，結(jié)果偏過頭一看。

　　前面的三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季正楷和新來的阿姨，還有林路安。季正楷手里拎著大包小包，明顯是剛從飯店里買回來的飯菜。

　　林路安？

　　他為什么會和自己老爸在一起？

　　賀琛清咳一聲，朝著季正楷說：“季叔，我還有事，先走了?！?p>　　季正楷也尷尬著呢，自己家的這些事都被賀琛看到，他也不自在：“恩恩，快去吧。有時間再過來玩，到時候讓你林阿姨招待你?！?p>　　一頓，他說：“對了，這是你林阿姨?！?p>　　賀琛朝著林嬌娥看了看：“林阿姨?！?p>　　他目光又劃向旁邊的林路安，眼眸微瞇，倒是沒說什么。

　　等到進(jìn)了家門，季念沒說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過了會兒，季正楷來敲門。

　　季念悶悶的：“進(jìn)?！?p>　　她趴在桌子上，原來那時候林路安對她說的話，是這個意思。原來他就是林阿姨的兒子。

　　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么巧的事。

　　“怎么啦？不高興？”季正楷有些拘謹(jǐn)。

　　他一向知道季念不喜歡林嬌娥。就因為上次說要把季念送出國留學(xué)的事情，兩人就已經(jīng)弄得很僵，自從那以后，季正楷也很少讓季念和林嬌娥接觸。

　　今天他本來還在猶豫著，提前告訴季念一聲。但她跑得快，都沒來得及說。

　　而回來的時候，又剛好撞上。

　　臥室里沒開空調(diào)，有些悶。

　　今天的風(fēng)并不涼爽。

　　“沒有?！奔灸钫f，“爸，你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是怕我不同意你把林阿姨帶回來嗎？”

　　“怎么會。”季正楷說，“爸早上就想跟你說來著，但你走得太快，都沒來得及。”

　　季念臉色好轉(zhuǎn)了很多。

　　“是你林阿姨的房子，最近樓上那戶人家漏水，家里的房子要重新裝修，所以她沒有地方住?！奔菊f，“這不，我就讓她帶著林路安過來了?！?p>　　“我之前竟然忘了是個男孩?！奔菊匝宰哉Z。

　　他其實今天也是第一次見林路安，聽林嬌娥說，林路安通常都在他奶奶家里住。

　　“這樣啊?！奔灸铧c頭了然。

　　“我還沒問你，你和賀琛是怎么回事？”

　　季念沒說話，她悶不吭聲的。

　　“你們兩個是不是談戀愛了？”

　　他剛才看的真真切切，賀琛抱住了季念。

　　果然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住。

　　家賊難防啊，賀琛這個臭小子。

　　“爸，”季念問他，“我看別人說，有了后媽就會有后爸，是不是真的？”

　　季正楷一怔：“怎么會…”

　　“哦。這樣?！奔灸钚π?，“那就好?！?p>　　看著她笑，季正楷的心里卻很不是滋味。

　　他也知道自家這個孩子敏感，唉。

　　要是讓她知道她媽媽當(dāng)年的事情，還有給她留下來的遺產(chǎn)，不知道她會是什么反應(yīng)。

　　“你中午是不是沒吃飯？”季正楷說。

　　“恩。還沒來得及吃，就回來了。”

　　“等會出去吃飯，不許甩臉子，知道嗎？”

　　“……”季念想說，她沒有啊，只是真的笑不出來而已。

　　“老季，念念，出來吃飯吧。”林嬌娥敲了敲門口，說道：“今天你說念念不在家，所以我沒準(zhǔn)備她的飯，只能讓路安下去再買一份?！?p>　　季正楷笑著：“這就過來?！?p>　　季念磨磨蹭蹭地站起來。

　　一出門正好看見林路安從外面回來，見他才一臉淡漠的神情，關(guān)好了門，換了拖鞋走進(jìn)屋里，然后把買好的飯菜往廚房的桌上一放。

　　整個過程，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樣隨意。

　　季念卻覺得，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正好，等會他們吃完飯，讓他們兩個孩子在一起討論討論學(xué)習(xí)，我也去你房間休息一會?！?p>　　林嬌娥說道：“一上午跑來跑去，還要檢查這個檢查那個，真的是給我忙壞了?！?p>　　季正楷連連笑著答應(yīng)：“行?！?p>　　這頓飯，除了林嬌娥和季正楷一直在說話。林路安和季念都像是啞巴了一樣，各吃各的。

　　收拾了碗筷。

　　林嬌娥伸了個懶腰：“你們兩個在客廳復(fù)習(xí)吧，不許偷懶啊。”轉(zhuǎn)頭，她對季正楷說，“念念學(xué)習(xí)不錯，讓她幫忙教一教路安。”

　　聽到這話，季念忍不住瞥了林路安一眼。

　　心說，明明她和林路安成績差不多。

　　客廳安靜了很久。

　　兩個人都在認(rèn)真寫作業(yè)，誰也沒搭理誰。

　　良久。

　　林路安開口，他手撐著下巴：“感覺意外？”

　　“沒什么好意外的?！奔灸钅兀芘懦馑?。

　　“是么?！绷致钒舱f，“剛才看見我，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還說自己不意外。還以為我給你的提示會讓你想清楚一點，沒想到這么笨?！?p>　　“我笨不笨，跟你沒有關(guān)系?！?p>　　林路安湊近，黑眸微沉：“沒有么，從法律關(guān)系上來說，我是你哥?！?p>　　季念氣得。

　　是誰哥？？？她根本不認(rèn)好不好？！

　　“還沒領(lǐng)證呢?！彼f。

　　林路安一頓：“看來老季沒跟你說。已經(jīng)領(lǐng)證了，只不過二婚，不會大操大辦?！?p>　　他眼神里一貫的淡漠疏離，甚至還帶著幾分看好戲的意味，薄唇勾了勾，笑得意猶未盡。

　　季念攥緊了手心。

　　騙人的吧，季正楷結(jié)婚的事，竟然沒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