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如今嘎索已基本掌握了野外生存技能,按理說便有了脫離母親自食其力的本錢。只不過戀子心切的莉亞想讓嘎索多留在自己身邊一段時間,讓它多聽聽自己的教誨多陪陪自己,待到其完全長大成年再放任遠走高飛。
想法如此,然而在現(xiàn)實生活中,隨著成長中的嘎索胃口日益大增,僅憑莉亞一己之力已經(jīng)很難滿足母子倆的食物需求。莉亞的難處在于,既然自己身為母親,就應(yīng)當(dāng)盡到扶養(yǎng)的職責(zé);可眼下嘎索又并非不會自己捕獵,而一旦習(xí)慣了依靠自己捕獵莉亞的扶養(yǎng)義務(wù)就基本上到頭了,也可以說是名存實亡了。
就這樣苦苦維持了兩個多月,在本年度金秋到來之前,年老體衰的莉亞確定自己已經(jīng)很難再撐下去了。如今的她正面臨著兩個選擇:要么繼續(xù)強留嘎索在身邊,讓它配合自己捕獵。如此一來可能會彼此拖累對方,因為老虎是獨居動物并不善于團隊協(xié)作;要么讓嘎索另尋新天地獨自生活,這樣可能還會更好一些。
在一個雨過天晴的早晨,莉亞輕輕推醒瞌睡中的嘎索,面露難色準(zhǔn)備告訴它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
“呃……是這樣的,嘎索,你看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也都會自己捕獵了,所以你看要不要離……”
話還沒說完,雪地深處一陣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母子倆的思緒。
扭頭一看,竟是許久未見的谷芽山新王羅杰!
“好久不見……喔!你兒子都長這么大了呀!”
羅杰盯著眼前體型只比自己略小、已頗具王者之氣的嘎索,表情有些玩味地偏頭看向莉亞,原本大好的心情瞬間蒙上了幾分陰影。
同樣感到不安的還有眼前這對母子。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時隔數(shù)月羅杰此番突然拜訪估計沒啥好事情,畢竟頭一回見面這位新王可是想要取嘎索這個“孽種”的命。
“怎么?它還只是個孩子?!崩騺喚X的目光正對著羅杰的雙眼,她能明顯感覺到對方來者不善。
“當(dāng)然了!在你心中它永遠都還只是個孩子,哪怕這小子現(xiàn)在的體格都可以制服一頭黑熊了!”
“話說之前我出于仁慈答應(yīng)你這黃臉婆,允許你把前夫的骨肉撫養(yǎng)長大。事到如今你也該兌現(xiàn)承諾了!趕緊讓這小子滾出谷芽山吧!否則休怪我不客氣了!”
羅杰有些慍怒,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它可容不得在自己的地盤上有另一頭與之旗鼓相當(dāng)雄虎的存在,更何況對方還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聽完這番話的莉亞一時語塞,她曉得羅杰的言下之意是要嘎索離開自己離開谷芽山另謀生路,如此讓寶貝兒子多陪自己一段時間的希冀就要落空了。
嘎索年紀(jì)尚幼,才一歲零七個月,不過較一般老虎而言長得比較快比較早熟罷了。通常情況下東北虎至少得滿兩周歲后才具備獨自生存的能力,也正因為此莉亞會認(rèn)為嘎索此時離開自己還有點早,似乎都有些違背自然規(guī)律了。
“話不能這么說?!崩騺喓芸煺业搅送黄瓶?,“嘎索是去年隆冬出生的,按理說需等到來年開春才算完全長成,我當(dāng)母親那么多年扶養(yǎng)過好多孩子怎會不清楚!”
“只不過……”莉亞突然間話鋒一轉(zhuǎn),扭頭面朝著嘎索,“你也有能力獨自生存了,你那么聰明那么堅毅,想必以后會混得比你父親要好。”
雖然莉亞早有這方面的意思了,卻令嘎索誤以為媽媽是在羅杰的脅迫下才不得已說出這樣的話,頓時氣得牙癢癢的,沖著羅杰就是一陣咆哮:“你別以為你是谷芽山的王就了不起!你可是篡了我父親的位置!早晚有一天我會報這個仇的!”
這還了得!話都挑明到這份上了,不好好修理一頓嘎索如何彰顯地主的尊嚴(yán)?怎么磨滅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小子“不切實際”的“幻想”?羅杰摩拳擦掌,全身每一塊肌肉在短短幾秒內(nèi)作好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
真要動手,初出茅廬的嘎索恐怕不是羅杰這個久經(jīng)沙場虎王的對手,但怎奈此時雙方都咽不下這口氣,都想給對面點教訓(xùn)嘗嘗。
眼瞅著一場血戰(zhàn)在所難免,緊要關(guān)頭莉亞及時跳出來緩和局面:“行了行了!你個一山之主跟小孩子就別太計較了!嘎索只是跟我待在一起久了,一聽說要離開舍不得火氣大點也正常!你也別太在意就是了!”
“還有你!嘎索!”莉亞轉(zhuǎn)而訓(xùn)斥嘎索,“你不該用這種語氣跟繼父講話!你不是它的親生兒子,繼父能容你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很大的仁慈了!要換作其它老虎來當(dāng)王你怕是早就魂歸西天了!”
嘎索愣住了,原本一肚子的怒氣逐漸轉(zhuǎn)化為頹喪,不多時,不甘的眼睛里噙滿了淚水。
“對不起,嘎索。為了你,也為了我,你是時候離開媽媽去找尋屬于自己的路了。要知道媽媽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何況你也有能力謀求生路,我就沒必要一直拖著你了……”
莉亞艱難地吐出這一段話,邊說眼淚邊順著臉頰往下淌。她肯定有料到這一天的到來,只是……真到了親身經(jīng)歷的時候卻仍然控制不住悲傷不已……每次都是這樣。
嘎索眼神空洞地望著母親,淚水模糊了視線,但還能大致看到輪廓。它未嘗沒想過這一天的到來?卻未料到竟然是以這樣一種被脅迫匆匆離別的方式……嘎索的視線逐漸脫離母親轉(zhuǎn)移到羅杰身上,原本空洞無神的雙眼一時間充滿了憤怒與不解。
對!就是這該死的家伙!逼得我們母子倆早早分離!
可話又說回來,羅杰的做法從一頭雄虎的角度看并沒有本質(zhì)上的錯誤。嘎索的存在占用了谷芽山的食物資源,并對羅杰的王位構(gòu)成了實質(zhì)性威脅,換作任何一位虎王都不可能坐視不管。即便是親生骨肉都會有所忌憚,更何況這頭雄虎還和自己一點血緣關(guān)系都沒有。
“我…我會想你的,媽媽!”嘎索抬爪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它原本有很多話要說,可不知為何到了嘴邊就只剩這幾個字。
“我也會想你的,寶貝。記住,媽媽永遠都愛你,不管什么時候!”莉亞說到后面幾乎是帶著哭腔。
嘎索倒退著微微點了點頭,目光一刻不離盯著母親莉亞。它想趁此時還能見到多看幾眼,以后恐怕就難有機會再見面了。
“走吧!不要有什么擔(dān)心!你能照顧好自己的!將來你會有陪伴自己一生的眷侶,有片屬于你的山林!屬于你的王位!”
……
“那,再見了!”
話音剛落嘎索毅然決然轉(zhuǎn)身離開,眼淚伴隨足跡一滴滴劃落在碧綠的苔蘚地上,表情卻堅如磐石,像是已經(jīng)看破了一切。嘎索越走越快,到后面索性撒開四肢一路狂奔,消失在莉亞和羅杰的視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