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智和鄭曦閔手牽手來到了醫(yī)院門口,鄭曦閔另一只手捧著一束康乃馨,點綴著滿天星。這是林大智的主意,既然是去看望病人,那兩手空空的總是不太好。兩人去花店買了束花,希望鮮花能夠給曉月帶來一份美麗的心情。
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惹得林大智打了個噴嚏,這正好給了她一個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她借著要拿紙巾,順勢松開了鄭曦閔的手,并走到了他的前面。她不想讓認(rèn)識他們的人發(fā)覺他們的關(guān)系,她還沒有做好準(zhǔn)備,去面對他們異樣的眼神,或者是好奇的打量。就像早上,兩人牽著手從院子里下來,前臺姑娘和其他幾個姑娘看著他們竊竊私語,她們的眼神,似乎在為鄭曦閔感到惋惜。她們或許覺的鄭曦閔可以找到更好,更年輕的姑娘,而不該是她。
她也不敢去看鄭曦閔的臉,她只知道他緊抿著嘴唇。
小磊將詳細(xì)的地址發(fā)給了鄭曦閔,他們直接找到了病房,走到門口時停了下來。
這是一間雙人病房,好在房間里只有曉月一個病人,她穿著一件黑色的長款羽絨服,靠在床上,右手掛著點滴。她偏著頭,望著窗外發(fā)呆。小磊坐在她的床邊,正在削一個蘋果。
曉月獲救之后,就被送到了這家醫(yī)院。由于被迫吞下了大量的藥物,她昏迷了幾天,直到昨天才清醒過來。
小磊知道曉月的情況后,連騎行都放棄了,第一時間坐車趕到了醫(yī)院,這幾天,多虧了他,一直守在曉月的身邊照顧著。
林大智敲了敲門,屋內(nèi)的兩個人一起看向了他們。
曉月的眼神在林大智和鄭曦閔兩人的臉上交替打量著,透露出了一些警惕,尤其是對鄭曦閔。小磊則把削了一半的蘋果捏在手上,站起來迎接他們倆。
林大智和鄭曦閔走了進(jìn)去,鄭曦閔把花交給了林大智,讓她給曉月??紤]到曉月的手還在掛針,并不適合拿一大束花,她就把花放在了床頭柜上。
“曉月,這是小閔和林林,他們是......”小磊猶豫著,不知該如何介紹。
“是朋友。”林大智說,她眼睛的余光瞥見鄭曦閔皺著眉頭,她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女朋友”這三個字,但看到他委屈的模樣,她心存內(nèi)疚。于是,她不想讓自己想太多,就跟曉月說:“我們和你是在路上認(rèn)識的?!?p> 曉月把視線從那束花上面收回來,露出了微笑。她面容憔悴,神色黯淡,不過短短幾天,臉已經(jīng)瘦了一圈。林大智想到了第一次見到曉月時,她臉蛋紅撲撲的,圓潤飽滿,整個人神采奕奕,眼睛里閃著自信的光。而現(xiàn)在,她的那份光芒消失了。林大智感到自己的心收緊了一下,她替這個姑娘感到惋惜。
鄭曦閔沉著臉,默默的站在一旁。
“謝謝你們來看我。”曉月禮貌的笑了笑,用沒有打針的那只手,撐著身體,好讓自己能夠坐起來。小磊打算去幫忙,卻被曉月拒絕了。“沒事,我自己可以。”
小磊只好站在原地,他的臉有點紅,繼續(xù)給蘋果削皮。但他顯然心不在焉,蘋果的一大半已經(jīng)被削掉了。
“可惜我想不起來了,不知道為什么?”曉月停頓了一下:“你們也是騎行來的嗎?”
林大智和鄭曦閔相互看了一眼,他們有默契,并不打算把路上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如果繼續(xù)下去,就需要謊言來掩蓋真相。而太多的謊言往往容易暴露真相。他們并不希望曉月想起來什么,因為真相太殘酷,既然曉月自己選擇了忘記這段過去,那么他們也會對這件事避而不談。
小磊的額頭上出了汗,他搶先回答了這個問題:“是的,都是路上認(rèn)識的?!毙±诘恼f辭很模糊,好在曉月沒有繼續(xù)問下去。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想不起來了,我只記得我和程程一起從成都出發(fā),然后遇到了小磊和葉子,之后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很奇怪?!睍栽抡f。
“不記得就不要去想了,反正路上就那樣?!毙±谡f。
“我和程程真是倒霉,她摔斷了手,而我卻摔到了頭。”曉月摸了摸自己的頭。
“你什么都別想,好好休息就夠了?!绷执笾钦f。
“我沒什么事,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我還可以去看看布達(dá)拉宮,去八廓街轉(zhuǎn)轉(zhuǎn)?!睍栽侣冻隽诵θ?。
“你們?nèi)ゲ紝m了嗎?”小磊扯了扯鄭曦閔的袖子。他希望盡快轉(zhuǎn)移話題。
“還沒有?!编嶊亻h說。
“我們昨天在廣場上看了看布達(dá)拉宮的夜景,很漂亮。”林大智一直看著曉月身上的衣服。“你好了后可以去看看?!?p> 曉月點點頭,“我很想去,還想去大昭寺,還想去喝甜茶?!?p> “都可以去的,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绷执笾呛鋈婚g鼻頭發(fā)酸。
林大智陪曉月聊了一會LS的小吃和景點,曉月聽的很認(rèn)真,但她很快就累了,不停的打著哈欠。
“我想吃蘋果?!睍栽驴粗±?。但她看到小磊削的那個蘋果時——已經(jīng)三分之二都削沒了,她笑了。“還不如我給你削呢。”
“蘋果沒了,你先吃個香蕉吧?!毙±诓缓靡馑嫉膿狭藫项^,從柜子里拿出了香蕉,他先給了林大智和鄭曦閔一人一根,然后將手里的香蕉剝了皮,遞給了曉月。
“你中午想吃什么?”小磊語氣非常的溫柔?!皩α耍阍摵扰D塘??!?p> 如果不是提前就了解他們的話,一定會以為兩人是情侶或者夫妻。
“我想吃餛飩。”曉月說。
“那我等會去給你買?!毙±趯⒛谭鄣谷氡永?,又倒入了熱水。他的手機(jī)響了,他看了下來電人,就走出了房間。
曉月看著床頭柜上放著的牛奶,伸長手臂去拿,但她夠不著,只好挪了挪身體。鄭曦閔坐在床頭柜旁邊的椅子上,于是就拿起了杯子,遞給了曉月。
曉月并沒有接,反而躲著那杯牛奶,就好像那是一杯毒藥。鄭曦閔僵在了那里,不知所措,他看向了林大智。林大智看著曉月,曉月的眼睛里充滿了厭惡,還有對鄭曦閔的敵意。林大智趕緊從鄭曦閔的手上把牛奶拿了過來,“應(yīng)該可以喝了。”她說。
“我等一下再喝?!睍栽抡f。
林大智不再說什么,把牛奶放回到了床頭柜上,從曉月的表情上她看的出來,曉月不會再碰那杯牛奶了。
那個姑娘在落入幾個惡魔手里的那幾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起初,林大智和鄭曦閔也并不知道,他們只能從警察的臉色和他們口中的只言片語來推測,她遭遇了不幸的事情。那幾個詞語,善良的人并不愿意說出來。但是,作為參與了這個事件的人,他們還是在報告中看到了這些字眼——虐待、性侵、暴力等。發(fā)生的這些事情,即使曉月的大腦忘記了,但她的身體并沒有忘記,她的潛意識里排斥著異性。
小磊走了進(jìn)來。
鄭曦閔站了起來,看著小磊?!澳俏覀兙筒淮驍_你們了?!?p> 曉月沒有看他,而是看著林大智。
“你好好休息哦?!绷执笾俏⑿χ?p> “好,謝謝你們來看我。”曉月禮貌的說。
“我跟你們一起出去?!毙±谡f完后又看著曉月,“我跟他們一起出去,我去買飯,一會就回來。”
“好,你快點兒回來哦。”曉月現(xiàn)在很依賴小磊。
小磊點了點頭。“好。”
三人一起出了門,走到大廳之后,腳步放慢了些。
林大智拍了拍鄭曦閔的背,安慰他:“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不是針對你,應(yīng)該是創(chuàng)傷過后的后遺癥。”
鄭曦閔溫柔的笑了笑:“嗯,沒事?!?p> 小磊忽然嘆了口氣,手搭在鄭曦閔的肩上?!皩Σ黄鸢。銈兙攘怂?,可我卻不能告訴她,是你們救了她。還有那條狗,我也應(yīng)該去拜一拜的。”
“沒事,我們和嗷嗚并不是因為要讓她知道才出手的,是因為我們知道了,所以不能放任不管?!编嶊亻h說。
“好兄弟!”
“你也辛苦了?!绷执笾切χf。
小磊臉紅了,“我不辛苦,我是有私心的,我喜歡她,想照顧她?!?p> 這一路上,小磊喜歡上了曉月,剛開始只是朦朧的喜歡,就像清晨的薄霧般,他看不清自己的感情。發(fā)生了那件事后,他不僅沒有對曉月心生嫌棄,反而認(rèn)定了他對曉月的感情,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希望能讓她感受到溫暖與愛。
“如果她愿意的話,我想跟她在一起?!毙±谛÷暤恼f。
“嗯?!编嶊亻h拍了拍小磊的肩?!安灰?,她需要時間恢復(fù)?!?p> “我知道?!毙±诳粗箝T外,給自己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林大智感動于小磊對曉月的真愛,也驚訝于鄭曦閔的成熟和穩(wěn)重。她看了眼鄭曦閔,他也正看著她。但她很快避開了他的眼神。
“曉月是不是對男性有些排斥?”林大智小心翼翼的問。
“是的,”小磊撇著嘴,“她昨天都不愿意男醫(yī)生碰她,還有警察也是,她討厭他們,只有女警察能跟她說話?!钡芸煊中α耍骸八龑ξ疫€好,剛醒的時候,也有點不理我,但很快就好了?!?p> “你是個例外?!绷执笾钦f。
小磊開心的笑了。
“她忘記了也挺好的?!绷执笾钦f。
“對呀,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要替她隱瞞,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只有你們,葉子和我。你們不會說,葉子也不會說的?!?p> “那她的家人呢?”
“她的爸爸明天過來,我跟他說了,他們也會保密的。這件事,我們就假裝沒有發(fā)生過?!毙±谕A艘幌?,看了眼鄭曦閔,“她欠你們的恩情我會還的?!?p> “誰要你還啊,你照顧好她就行了?!编嶊亻h靦腆的說。
“可惜了大黑狗?!毙±诖怪鄄€,嘆了口氣。
“嗷嗚會在我們的記憶里的?!编嶊亻h說。
“那我們以后就不來看她了。”林大智說:“免得她想起來什么?!?p> “你們真好?!毙±诘难劬镲柡鴾I水,他用袖子擦了擦。
曉月忘記了這段痛苦的記憶,她只知道自己摔了一跤。她會回到自己的生活中,沒人知道她發(fā)生了什么,也沒人告訴她發(fā)生了什么。
壞人會得到懲治,即使曉月忘記了,他們也無法逃脫罪責(zé)。他們并不是初犯,他們還有其他的案底,他們是一個販賣器官的團(tuán)伙。他們時常開著車到處跑,在公路上尋找落單的獵物。
若不是林大智和鄭曦閔及時發(fā)現(xiàn)了她,她可能就真的人間蒸發(fā)了。
不幸發(fā)生后,她又是幸運的,不僅僅是她忘記了那段不幸的經(jīng)歷,更重要的是,她遇到了那些幫助了她,卻不求回報,甘愿在她的記憶里消失的人。
當(dāng)然,這是屬于另一個故事了,她在別人的故事里只是客串了一下,卻是自己人生故事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