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林大智失眠了。
她推開了那孩子,他傷心的說了聲抱歉,然后就離開了。他走的非常匆忙,連電腦都忘了帶走。
而她在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后,才終于讓眼淚釋放了出來。她緊緊的捏著床單,憤怒的想要把白色床單的一角揉成碎片,然而以她的力量卻只能將床單揉出些皺褶來。
力不從心,現實也是如此。
她三十四歲了,即使對對方有感覺,也不會像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那樣,不管不顧的去愛。當然,她二十多歲的時候,也沒有愛哪個男人愛到不管不顧過。她懷疑大概正是因為這點,她才寫不出來炙熱感人的愛情故事。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那些感覺是真實的,她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他對她的感情,恰恰也是因為他是認真的,她才推開了他。她不想把這份原本可以長久的簡單美好的情愫,變成一場短暫的旅途上的艷遇。
她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最終會以分開而收場。并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不相信她自己。僅年齡這個差距,就已經決定了他們不能發(fā)展成為長久的戀人。以前她和閨蜜們討論過能否接受姐弟戀這個問題,當時林大智的回答是:“三歲以內是可以考慮的?!笨伤退哪挲g差距已經有了四個三歲那么多,這讓她良心不安。也許別人不在乎,但是她在乎。盡管她每天晚上都不忘貼上面膜,抹上一層又一層的護膚品,但她臉上的皮膚還是開始松弛了。而他的臉上卻是飽滿的膠原蛋白。她害怕,她不想活在被人說成是“母子”的恐懼中。
但如果他們是朋友的話,即使旅行結束了,他們也許還會有交集,會發(fā)生下一個故事。他們可以一起吃飯,他可以給她看他的小說,他們還可以有下一次旅行。她可以是他生活中的伙伴,她可以給他介紹朋友。他太孤單了,他需要朋友。愛情是短暫的,友情才更長久。
她真心的喜歡他,所以她推開了他。
第二天早上,林大智還是被鄭曦閔和嗷嗚的敲門聲給吵醒了。她打開門,沒有像以前那樣直視他的眼睛,她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的眼睛下有了黑眼圈,看起來有些憔悴。
他昨晚也失眠了。
他們收拾好了東西,退了房,背著包帶著嗷嗚來到了酒店附近的早餐鋪子。
她和他都無精打采,打著哈欠。鄭曦閔心不在焉,以前他總是會把嗷嗚拴在外面,怕驚擾到別人,但今天他卻把嗷嗚帶進了店里。好在老板沒說什么,算是默許了。
只有嗷嗚高興的搖著尾巴,因為它不僅不用孤獨的等在外面,而且還可以享用他們剩下的小籠包。
林大智小口小口的喝著粥,眼睛看著外面街道上走來走去的行人:“今天的天氣很好啊?!彼X的不應該沉默再繼續(xù)下去。
“嗯,是晴天?!编嶊亻h坐在她的對面,嘴里還嚼著小籠包。
大概過了喝完一碗粥的時間。鄭曦閔取出紙巾擦了擦手,并且貼心的在林大智的面前放了一張。接下來,他拿出了手機翻看著。“我們一會兒就要經過通麥天險了。”他說。
“嗯。”林大智繼續(xù)喝粥,“那段路好像很不好走吧?!?p> “嗯,據說是的,小磊他們昨天過了那里,看他發(fā)了朋友圈?!?p> “木木子今天也能到LS了吧?!?p> “應該是?!?p> 林大智和鄭曦閔像平常一樣聊著天,但又注意著分寸。對于昨晚發(fā)生的事情,他們只字不提,假裝那件事只是一場夢,并沒有在現實里發(fā)生過。
“美女,你們是徒步的嗎?”坐在隔壁桌的一個中年男人開口跟林大智搭話。他穿著黑色的夾克,他的對面坐著他的同伴,跟他年齡相仿,穿著藏青色的棉襖。
“不是,我們是坐車?!绷执笾强戳怂谎?,禮貌的微笑著。
穿黑色夾克的男人坐在林大智的斜對面,他直直的盯著她的臉,“現在坐車早就不用過通麥了,大橋修好了,車都從橋上過,安全的很。你們說的那是以前的老路,那條路被稱為死亡之路,就連老司機都害怕走,十幾公里的路,基本上要走兩個小時?!?p> “為什么要走那么久?”林大智問道。
“路很窄啊,只能過一輛車。你們恐怕沒見過這種路吧。一邊是山坡,只要一下雨,山上就會滾石頭下來。而另一邊是河谷,車走在上面,可能剛拐了一個大彎,接下來就是一個坡,一不小心,就掉河里去了。以前經常出車禍的。你們的朋友走的是老路嗎?”
穿黑色夾克的男人講的繪聲繪色,在店里吃早餐的人都被他講的給吸引了過去。
“我不太清楚?!绷执笾强聪蛄肃嶊亻h,“小閔,小磊他們走的是老路嗎?”
“不知道,小磊發(fā)的圖片里是一座橋。”鄭曦閔眉毛皺在了一起,他不喜歡這個男人
“現在有些年輕人,還就喜歡走這條老路,說什么不走通麥就不是完整的318,可惜呀,不聽話是要付出代價的。聽說昨天就有個騎車的,偏要走老路,結果掉河里了?!?p> “真的呀?”林大智搖了搖頭,表示惋惜。
“我騙你干嘛?聽交警說的?!?p> “這個大哥肯定不會騙人啊?!弊诹硗庖蛔?,穿著紅色棉襖的女人說。“可惜了。人就這么沒了?!彼纳磉叄粋€穿深藍色夾克,戴著眼鏡的男人。
穿黑色夾克的男人回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穿紅色棉襖的女人用紙擦干凈了嘴,走到了穿黑色夾克男人的旁邊,順手拖了個凳子過來,坐在了他的身邊?!按蟾纾銈兪且S嗎?”女人的聲音非常的嫵媚。
“我們從LS過來,要回成都了?!贝┖谏珚A克的男人沒有什么表情,只是端著碗,把碗里的白粥吹了吹,然后又放下了。
“大哥是做生意的吧,那外頭停的路虎是你們的吧?”穿紅色棉襖的女人問道。
“是我的,我們自駕來的,比坐車方便得多,想去哪就去哪。”穿黑色夾克的男人看著林大智。
“你們就兩個男人,多沒意思,帶我一程吧?!贝┘t色棉襖的女人嬌滴滴的說,整個人都快靠在了穿黑色夾克男人的身上。
“你不跟我一起走了嗎?”原本和女人坐在同一桌,戴著眼鏡的男人說話了。
“你又沒個車,有車才方便啊?!贝┘t色棉襖的女人眉眼間都是風情?!霸僬f了,咱們也不過是路上認識的,我走我的,你走你的,想一起走就一起走,不想一起走了就各走各的,又不是兩口子,非要捆在一起。這路上,要找個人搭伙還不容易啊。反正你情我愿,我也不欠你的?!?p> 戴眼鏡的男人不說話了。
“我要帶也帶她。”穿黑色夾克的男人身體往里面挪了挪,和女人保持了一點距離,他的手指著林大智。“怎么樣,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云南?”
店里的人都看向了林大智,林大智覺的很尷尬。她又不是穿紅色棉襖的女人,怎么可能跟那個男人去什么云南!
“你剛才不是說要去成都嗎?怎么現在又要去云南了?”鄭曦閔看著穿黑色夾克的男人,臉色沉了下去。他說話的口氣就像是警察詢問犯人,咄咄逼人。
“我們有的是時間,想去哪兒都可以?!贝┖谏珚A克的男人還是看著林大智?!叭ゲ蝗??美女。”
“那就是不肯帶我咯。算了,那我還是暫時先跟著你走吧。”穿紅色棉襖的女人回到了戴眼鏡男人的身邊,戴眼鏡的男人賤賤的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手,“就知道你總是會回來的。”
女人甩開了他的手。
“謝謝,我們要去LS?!绷执笾菍Υ┖谏珚A克的男人說。
還沒等男人說話,鄭曦閔就站了起來,牽著嗷嗚,扯了扯林大智的衣服。“我們走吧?!?p> “好?!绷执笾且舱玖似饋恚霸僖娏烁魑?。”
嗷嗚經過穿黑色夾克的男人身邊時,忽然沖著他兇狠的叫了幾聲。
穿黑色夾克的男人本來還想說什么,結果被嗷嗚嚇到了,一下子從凳子上彈起來,緊貼著墻站著。
“嗷嗚,別叫。”林大智無奈的看著穿黑色夾克的男人,對他笑了笑,“它不咬人?!?p> “快帶它出去。”男人雙手抓著桌子,看他的姿勢,恨不得站到桌子上去。
穿紅色棉襖的女人發(fā)出了笑聲,“這狗呀就是通人性,在給主人出氣呢?!?p> 林大智瞟了一眼鄭曦閔,他抿著嘴唇,憋著笑,但眼睛里斂著的笑意卻沒有藏住。
她也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輕聲說:“我們走吧?!?p> 兩人一狗,離開了早餐鋪子。沿著街道走到了人多的地方,街邊上停著幾輛面包車。一個司機站在車旁,看到林大智和鄭曦閔,就熱情的跑了過來。但他在看到嗷嗚的時候,腳步頓了頓。
“這么大一條狼狗??!”
“它不咬人?!?p> “你們去哪啊?”
“魯朗?!?p> “那上車吧。”
司機熱情的幫他們把包放在了后面。車上已經坐滿了人,大多是跟他們一樣背著包的游客。嗷嗚上車的時候,一個女生尖叫了一聲,林大智只好笑著說“它不咬人”,但女生仍然很不情愿,一副要哭了的表情。他們只好帶著嗷嗚坐到了后排。坐在后排的藏族大叔很和善,還摸了摸嗷嗚。
藏族大叔體型較大,一個人就占了兩個人的位子,把林大智和鄭曦閔擠在了一起。
車出發(fā)了,由于昨晚失眠的原因,林大智很快就睡著了。她在中途醒來的時候,嗷嗚趴在她的腳上,鄭曦閔則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睡得很沉,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睡的這么舒服。林大智忽然有點緊張,臉轉向了窗外。車已經走上了一座大橋,這大概就是剛才所說的通麥大橋。橋下是洶涌流淌的河水。
車上的人都在睡覺,林大智靠著車窗一動沒動,她不想吵醒鄭曦閔。但當她發(fā)現司機師傅竟然一邊拿著手機跟人視頻,一邊開車時,她忍不住了?!皫煾?,開車能不玩手機嗎?”她說。
司機師傅笑著說了聲好,就結束了視頻,放下手機專心開著車。
這一說話,鄭曦閔就醒了,他坐直了身體,臉紅紅的。當他挪開身體的時候,林大智竟然有點空落落的。
“到了魯朗,我們去租一輛車,自己開著去LS吧?”鄭曦閔的眼睛瞥向了她。
“自己租車?你會開車嗎?”林大智覺的自己問的很白癡,但還是忍不住要問。
“會,我媽媽生病那會,要經常醫(yī)院家里學校幾頭跑,為了方便,就買了車?!彼÷暤恼f?!澳惴判?,我的技術很好。我查過了,后面這段路路況比較好,自己駕車是沒問題的。”
“怎么想著要租車了呢?還的時候方便嗎?”
“嗯,我查過了,可以在LS還車,很方便。自己開車的話,不是更方便嘛,想在哪兒停就在哪兒停?!?p> “是因為那個人說的話嗎?”心細如林大智,在鄭曦閔剛提出要租車的想法時,她就已經猜到了。
車開上了另一座大橋,走到橋中間的時候,鄭曦閔說話了?!笆堑??!?p> 林大智很開心,因為他嫉妒了。
“那等到了魯朗,我們去看看吧。”
“好?!编嶊亻h開心的搓著手,非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