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賈致公.天就要亮了
“依你看,死在驛站里的那幾位大人,跟辛濟有沒有關系?”
“絕對沒有!他膽子小的很,沒有殺過人,也不敢殺人。黃獵戶暗算他那么多次,好幾次差點死了,但他也從未想過要殺黃獵戶。那幾位大人跟辛濟無緣無故,更是無冤無仇,甚至都沒有見過,他怎么可能會殺他們呢?再說了,辛濟連黃獵戶都打不過,又怎么殺得了那幾位大人?”
“辛濟與賀大人關系如何?”
“以前算是不錯,賀大人借過幾次錢給他,但自從還不上之后,賀大人經(jīng)??丝垠A站物資,關系沒有以前那么好了。但總體還是不錯,經(jīng)常有書信往來。”
他們經(jīng)常有書信往來?這有點不同尋常。一個縣令如果很欣賞驛丞,完全有能力將他調到自己身邊。但賀雨婷并沒有那么做。
我怎么覺得他們之間并非簡單的上下級關系呢?賀雨婷對辛濟的照顧,絕不簡單,他們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
“王捕頭呢?你們熟悉嗎?”
“很熟悉,經(jīng)常來,他到蓮落鎮(zhèn),一般都住在驛站?!?p> 又一次坐實了孔德祐在說謊。但他的人已經(jīng)將這里團團包圍,不管是不是說謊,已經(jīng)不重要了?!翱椎碌v在孟秋勢力有多大?”
“一手遮天。就算是賀大人,也要看他臉色?!?p> “但辛濟卻敢招惹他?”
“他腦子壞了,居然去招惹孔老爺。結果驛站被燒了,還反過來賠償孔老爺許多銀子?!?p> 這件事都沒有說謊。但辛濟為什么要這么做?他不缺女人,為何要去觸這個霉頭?不管你們怎么說,我絕對不信他是一時起意?!皳?jù)說是因為他偷了孔家的女人?”
“是的。那次他太囂張了,偷過來睡一晚還回去也就算了。以前他不是沒偷過孔家女人,即便很喜歡,過段時間再去偷也就是了。這種事情他又沒少干。結果那次就像中了邪,他把偷來的女人足足留在驛站三天。這孔老爺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會不拿他開刀?”
“孔家不缺那點錢,為什么就答應了辛濟破財消災?”
“多虧了賀大人居中說和?!?p> “自那之后呢,辛濟是不是老實了?”
“他沒有。不僅蓮落去得更勤了,更是經(jīng)常在孔家尚未婚嫁的姑娘閨房中留宿。據(jù)說,還把兩個姑娘的肚子弄大了,偷偷去打胎。那兩家并非走婚之家,姑娘是要嫁人的。因此,這事雖然傳得沸沸揚揚,但那兩家姑娘都不承認,而且很快都嫁了人?!?p> “這么囂張,孔德祐能容他?”
“他欠孔老爺錢,孔老爺怕他跑了。所以對他在鎮(zhèn)上胡天黑地,都是睜只眼閉只眼。只要他不搞大,不鬧到無法收場,孔老爺再沒有過問過。”
“你說他從十二歲開始胡鬧,有沒有私生子?”
我要驗證你們誰說的話對了。
“有。他已經(jīng)認下并接到身邊的,就有七個兒子了,最大的三個,都已經(jīng)六半歲了,其余四個也都是五六歲。他認下的這七個兒子,六個已經(jīng)送到了縣城書院,老七年底也要去書院。本來這個小的一直住在驛站,大人能見到的。只是巧了,前幾天剛好被孩子他娘接回家。而其他帶著孩子來要錢的,沒法證實是不是他的孩子的,也有八九個了吧。他雖然窮的叮當響,但這點不慫,只要來要錢,他幾乎都是有多少給多少。就算沒有,借我們的錢也會給。但我跟大牙覺得,認下的那七個他否認不了,長得太像了。但后面帶來的就是來騙錢的居多,有幾個一點都不像,他自己也不記得是不是跟那女人睡過。這是個無底洞,這幾年早把他的積蓄掏空了。后來他注意了之后,這幾年都沒再聽說有私生子出生了。”
很好。這點也很重要。
“你也看到了,剛才驛站周圍來了許多人。這些都是孔德祐的屬下,平日他也是維系這么多人馬嗎?”
“那倒沒有。這些人聽命于孔老爺,絕大多數(shù)都是孔老爺?shù)牡柁r(nóng),租種孔老爺?shù)奶铮】桌蠣敒樗麄兘ǖ姆孔?。孔老爺平日里養(yǎng)的專門的護院家丁并不多,幾十個人吧,肯定不到百人的。”
應該想得到是這個情況。
養(yǎng)這么龐大的武裝,花銷可絕非小數(shù)目。不要說川西,就算是東州大族,也應該很吃力?!暗阋部吹搅?,這已經(jīng)來到驛站的馬隊,規(guī)??删筒恍 R牢铱?,沒有兩百,也有一百五六十吧?!?p> “馬都是佃戶自己養(yǎng)的。孟秋是川西人口最多的縣,而我們蓮落呢,又是孟秋最大的鎮(zhèn)了。不僅人口比其他鎮(zhèn)要多,而且能耕種的田地也比其他鎮(zhèn)多得多。而蓮落的田地,又幾乎都是孔老爺家的??桌蠣敿业牡钁艏悠饋?,沒有一千,也要有七八百家吧??桌蠣斢醒栽谙龋绻B(yǎng)了馬,危急時刻能騎馬相助,可以免除兩畝地的地租。川西到處是山,能耕種的土地都是互不相連的小塊田地,不僅產(chǎn)量低,一般間隔較遠。牛太慢,馬要快得多,況且農(nóng)閑時,還能將馬租給馬幫販鹽販茶,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既能減少稅賦,又很實用,所以,孔老爺?shù)牡钁糁?,養(yǎng)馬的人不少?!?p> 很高明的做法。“像今天這樣大規(guī)模集結,孔老爺多久會搞上一次?”
“不一定,有時連著半年沒有一次,有時候呢,又是每隔兩三個月就有一次?!?p> 對他忠心,又經(jīng)常搞這種集結演練,這豈不就是一支常備的孔家私人武裝?
賀雨婷啊,賀雨婷,孔德祐勢力如此之大,你如何能跟他相爭?。?p> 賈致公突然覺得有些悲哀,卻又對賀雨婷有些同情?!翱椎碌v勢力如此大,卻很擔心賀大人,你知道為什么嗎?”
小郭顯然是愣了愣,想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孔老爺擔心賀大人的威脅?!?p> 這有些不正常了。
像這種事情,只要有個風吹草動,一天就能傳遍整個孟秋。人來人往的驛站,為何沒有聽說過?
賈致公面色冰冷,死死地盯著他,見他眼中露出的恐懼,知道他并沒有說謊。冷笑一聲,又問道:“那你有沒有聽說過,賀大人在與辛濟聯(lián)手,共同對付孔德祐?”
小郭嚇壞了,渾身上下已是大汗淋漓:“沒有,絕沒有這種可能!辛濟雖然胡鬧,但他膽子其實小的很,絕不敢干這種事!”
賈致公冷哼一聲:“敢偷孔家的女人,也叫膽子小?看來,你的話不實得很?!?p> 小郭磕頭如搗蒜:“小的絕不敢對賈大人有絲毫隱瞞,回賈大人的話,句句屬實!”
“對于辛濟,你就沒有說實話!你與辛濟朝夕相處,難道不知道他已經(jīng)可以修行?”
“我與他一起在驛站生活了十年,確實從未見過他修行。只是就算沒有女人陪,晚上他也是一個人睡,有沒有晚上趁我們睡著了偷偷修行,我就不知道了。”
軟骨頭!
我還沒怎么逼問你就什么都說出來了。
賈致公對他有些蔑視,冷笑一聲,道:“你說這話,就是承認了早就知道辛濟已經(jīng)在修行。既然如此,你怎么解釋辛濟被孔德祐恐嚇一事?怎么解釋他被黃獵戶毆打?”
小郭顯然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片叩頭,一邊著急辯解道:“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孔老爺那次其實并沒有抓到他,他也并未挨打。但黃獵戶確實是毆打過他。有一次甚至他都跳到了河里才逃脫。這件事許多人都知道,當時河邊看熱鬧的就有不少人?!?p> 嗯,很好。
辛濟每次被打,都有很多人作為見證。
在川西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這又是一個疑點。
“辛濟被黃獵戶暗算之后,又去過他家很多次找他女人,這你又作何解釋?剛才你可是說那個女人多次引誘他?”
這點很重要,絕非簡單的風流韻事!
“那女人引誘辛濟,是辛濟自己跟我們說的。賈大人您想啊,就算是辛濟真的去找那女人,用得著大張旗鼓嗎?不僅如此,每次動靜都弄得很大,甚至多次當著圍觀起哄眾人的面,把那女人扛到屋里鎖上門。他又不蠢,這樣不是找死嗎?還不是為了氣黃獵戶!我敢保證,辛濟是睡過那個女人,但就只有一次,后面再沒有得手過!”
賈致公一聲冷笑:“你保證?你用什么保證?你又如何保證?”
小郭急了:“郭如海人微言輕,本不能為辛濟擔保,但至少有性命一條。我就用這條命為辛濟擔保。那女人跟孔老爺有私情,這誰不知道?辛濟他再蠢,知道了他們之間的事后,也不敢動孔老爺?shù)呐??如果說第一次是不知道,尚且說得過去,知道了還去碰,那是嫌死的不夠快嗎?”
那個女人果然是個突破口!
賈致公又是一聲冷笑,道:“算你還有點良心!你們一起生活了十年,要是一個忘恩負義之徒,我絕不會正眼瞧你!你起來吧,回去仔細稟報大司寇,驛站外面我自當全力周全,絕不讓大司寇勞神!最要緊的,是要告訴大人四個字,‘如您所料’?!?p> 見他叩頭領命起身要走,又道:“記住了,我問你的話決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辛濟。否則,小心你項上人頭!”
見他離開,抬頭看了看天,才發(fā)覺不知道何時,東方已經(jīng)露出了朝霞。
天終于快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