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趙飛雪.那個人不容易
夜深了,趙飛雪卻怎么也睡不著。
很奇怪,讓她睡不著的,不是因為郝軍,而是辛濟。
我怎么會因為他而睡不著!
他算什么東西!
趙飛雪有些懊惱,更有些生氣。
生自己的氣!
翻身坐了起來,看著屋內(nèi)漆黑一片,又是不由得有些怒氣!
丫環(huán)真是太過分了!明知道我怕黑,居然敢把蠟熄了!
氣沖沖地往后一趟!
真是太過分了!
越想越是生氣,越想越是委屈。
爹這才走了幾天,你們一個個居然敢這樣對我!
等爹回來,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眼淚止不住開始往下流了。
哭了一會,心中舒暢了許多。這才想起,躺下后不點蠟的習(xí)慣,已經(jīng)好久了,還是她自己吩咐丫環(huán)做的。
我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
怎么老是沒來由的難過,沒來由的生氣?
用被角擦了擦眼淚,不由得又想到了辛濟。
他還好嗎?
在川西那種地方生活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你比我大了兩歲,十九歲了,也不知道娶親了沒有?聽說鄉(xiāng)下人成親都早,應(yīng)該已經(jīng)成親了吧?
有沒有孩子呢?
想到這里,又是覺得好笑。她腦子里的辛濟,還是十年前那個拄著拐杖步路蹣跚的孩子模樣,實在不敢想象他的孩子會是什么樣子。
是不是也是一個小殘廢?
噗嗤笑了出來。
怎么會啊,小師兄又不是天生殘廢,他只是練功走火入魔罷了!
捏了捏自己的臉蛋,暗罵道:“他早已經(jīng)被逐出師門了,早已經(jīng)不是圣州弟子了,再不是你小師兄了。”
長時間待在川西那種地方,辛濟應(yīng)該已經(jīng)跟野人差不多了吧。
想到這,心里莫名感到有些難過。辛濟算是圣州弟子中,少有的能文能武,如果不是發(fā)生意外,如今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護法了吧?記得就在去年過年時,爹有一次無意中提到說:“老八要是還在府上,如今也應(yīng)該能歷練的差不多了吧?”那是將近十年來,第一次聽到他提起辛濟。當(dāng)時還覺得有些奇怪,現(xiàn)在想來,爹其實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只是不愿承認(rèn)罷了。就算是爹那么苛刻,也是承認(rèn)他有本事的。
造化弄人!
越想越是覺得辛濟可憐。
怎么不是呢?九歲中了秀才,隨即被流放幾千里之外,在一個莽荒之地生活了十年,荒廢了十年。放在誰的身上,不是悲哀呢?
記得小時候他很高傲,不止一次說過,等到他二十歲時,一定要做一番事業(yè)出來。結(jié)果呢?馬上已經(jīng)二十歲了,別說事業(yè)了,流放之路依然是遙遙無期。
大師兄回來,一定要讓他跟爹求情,早點讓辛濟回來吧。即便不能回府,至少也應(yīng)該讓他結(jié)束流放,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想定這一點,趙飛雪的心里舒服了許多,睡意也是逐漸開始上涌。正在這時,突然聽到了敲門聲。
這么晚了,誰會來呢?
“飛雪,是我,開門。”
李宸。
真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居然這個時辰回來?
懶洋洋地起來,打開房門,一邊不住打著哈欠,一邊埋怨道:“我屋子里的燈都滅了,你說我是不是睡了?這么晚了,還來打擾我?”
李宸一邊用火石點蠟,一邊笑道:“少來。你這個夜貓子,什么時候這么早就睡了?熄燈就算睡了?騙鬼去吧!你小腦瓜想的是什么,以為我不知道?”
趙飛雪趴在桌子上,睡意朦朧:“你不是我小娘,你就是我親娘。這么早?你睜開眼睛看一看,這可都大半夜了,還叫早嘛?”被李宸搖了搖,也是有些清醒了,歪頭看了看她,道:“還沒問你呢,你跑哪去了,也不跟我說一聲?一整天看不到你的人影,連個說心里話的都沒有,難受死了?!?p> 李宸在她旁邊坐下,一邊倒水,一邊道:“我爹、我娘要回老家了,走之前我過去陪陪他們。這不剛剛將他們送上船回來?!?p> 趙飛雪有些奇怪,坐直了身子,道:“大半夜的走?為何不等到明天?”
李宸也是無奈,搖了搖頭,苦笑道:“老頭子八十多歲了,頑固得很。本來說好明天回去,結(jié)果下午去求了個簽,說明天不是個吉利日子,必須今天就走。怎么勸都沒用,我哥沒辦法,只好遂了他的心意。”
趙飛雪笑道:“能讓天王無可奈何的,也只有你家老頭子了?!?p> 李宸點了點頭,苦笑道:“越老越是固執(zhí),本來是打算在圣州過了這個年的。結(jié)果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覺得自己活不過今年了,堅持要走,說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老家。前些日子天天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給我哥寫遺囑。什么都安排,連他過世之后與我哥他娘合葬的事,都安排的很詳細(xì)。比如將他娘棺槨起出來,重新與他合葬;比如在世的夫人、小妾,誰能跟他合葬,誰不許合葬;比如必須葬在他自己選擇的那塊地;比如必須在他們夫婦的墳周圍種上桑樹,南面多少棵,北面多少棵,西面多少棵,東面卻千萬不許栽,也不知道為什么;比如哪些東西陪葬,哪些東西貴重,堅決不能陪葬,以免有人見財起意,撅了他的墳等等。我的天哪,足足列了幾十項。也就我哥孝順,一堆的公務(wù)放著,在旁邊聽他啰里啰嗦、絮絮叨叨?,F(xiàn)在好了,他終于走了,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趙飛雪呵呵笑了起來,道:“那你還不回去睡覺,一回來就來打擾我好夢?”
李宸道:“你個沒良心的,我著急來找你,還不是因為聽說你在勤政殿的事?”
趙飛雪‘唉’了一聲,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說道:“算了,算了,我都已經(jīng)不放在心上了?!?p> 李宸見她樣子,自然知道她還是在意的,摟著她肩膀,寬慰道:“到底怎么回事?府里官員哪個不認(rèn)識你,為何要突然給你難堪?”
趙飛雪抬起頭,苦笑道:“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他的名字,也不想知道他為何當(dāng)眾讓我難堪。我可不想讓人以為我趙飛雪是個小肚雞腸的人。”
李宸點了點頭,笑道:“不計較就不計較吧,免得讓人以為你這個公主仗勢欺人呢?”
趙飛雪點了點頭,想想這一天的經(jīng)歷,反倒不覺得勤政殿前的事算得了什么了。輕嘆一聲,道:“我只希望爹平平安安回來,川西再不要有壞消息傳來。”
李宸對川西的事不是很擔(dān)心,敲了敲腦門,笑道:“瞧我這腦子,就是記不住事情。驛站的小驛丞,就是以前是你師兄的那個叫做什么名字來著?”想了半天,‘哦’了一聲,笑道:“對,對,現(xiàn)在叫辛濟的,今天大司空府的長史雷旭在跟大司空岳峙匯報時,說了許多他的事,想不想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