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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夢神澤

八十七、晏姬

云夢神澤 時宿雨 4530 2022-05-14 11:18:00

  夜漓從夙淳宮的寢殿中醒來,最初她還沒意識到自己又“死”了一次,只覺得腦袋嗡嗡的,天旋地轉(zhuǎn),將不久前凡間離線的這段經(jīng)歷都忘記了,還以為自己又要去孽鏡司“坐牢”了呢。

  那地方不知道是用來審判前世冤孽的,還是用來折磨她的。

  她剛想勾一個小鬼過來幫她洗漱更衣,忽然看到自己的身體若隱若現(xiàn),呈半透明狀,跟六百年前她從石棺中蘇醒時的情形一樣。

  一股寒意襲來,夜漓瞬間清醒,全都想起來了。

  本是鬼魂的她應(yīng)該感覺不到寒冷的,但此時的她身上還殘留著為人時的溫存。

  “你醒了。”這時,洛梓弈從門外走進來,表情還是那么冰冷疏離。

  “你回來了?”夜漓一驚,瞳孔震蕩,連忙抓著他問:“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后來怎么樣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西虞國發(fā)生的一切久遠得就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他,他沒事吧?”夜漓拉著洛梓弈問:“你告訴我啊,后來究竟怎么樣了?”

  洛梓弈一揮衣袖,甩開她,問:“你為什么要就我?”

  “???”夜漓想不通救他還要被問責(zé)?

  “我問你為什么要救我?!”洛梓弈的眼眶紅了,眉頭微蹙,滿臉怒容中帶著一絲瘋狂和落寞。

  說實話夜漓也不知道在那一刻自己怎么就會擋在了洛梓弈面前,仿佛這是身體下意識的一種反應(yīng)。

  “我...我...”

  洛梓弈攬著夜漓的肩膀拼命搖晃:“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這一次你差點就魂飛魄散,你知不知道我以為我又要失去你了!”

  “洛梓弈!”夜漓被他弄疼了,掙扎著想從他的禁錮中解脫出來:“你,你放開我?!?p>  洛梓弈愣了愣,收手,冷笑:“拘魂咒,哼,你就這么想重新做人嗎?!”他的眼底泛起一層霧氣,握緊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

  夜漓還對他抱有最后一絲幻想,希望他看在自己盡忠救了他的份上,能給她自由,她跪坐在床上求告:“洛梓弈,不,鬼王殿下,你放我回去看看好不好,我只看一眼,就一眼,我只想確認他沒事就好...”

  洛梓弈見她如此哀求自己,臉色越發(fā)陰沉,晦暗無光,冷冷地轉(zhuǎn)身離開,走到寢殿門口,他停下腳步,側(cè)過頭道:“凡冥界諸鬼祟邪精,魑魅魍魎,現(xiàn)形者、驚人者、入夢者、通音者,夫律皆不可犯?!?p>  “今懷陰鬼主私入凡塵,實乃重罪,著,“他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著押入鬼冥淵,沒有我的命令,不準(zhǔn)放她出來!”

  夜漓心里一涼,這道命令對她來說猶如晴天霹靂。

  她回想起受訓(xùn)時的情境,鬼冥淵的恐怖之處就在于,它能喚起你內(nèi)心最深的絕望,仿佛將你所有的意志都吸干了一樣,不少修為不濟,定力差的使者無不當(dāng)場奔潰坍塌。

  現(xiàn)在洛梓弈居然要把她關(guān)到那種地方去。

  夜漓知道這一次他是下了狠心的,任憑她再怎么乞求亦是無用。

  她索性不再求他,癱坐在床上,側(cè)目斜視,平靜中帶著一點哀怨:“洛梓弈?!?p>  “我不是君瑤?!?p>  夜漓一字一頓地說:“你聽清楚了,君瑤已經(jīng)死了,我不是她的代替品?!?p>  “你能不能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p>  洛梓弈始終背對著她,什么也沒說,肩膀卻不易察覺地顫抖起來。

  夜漓知道失去愛人的痛苦,聲音軟下來:“還記得百年之前,我在千闕閣的廣露臺上同你喝酒,喝到盡興處,我問你,若投胎轉(zhuǎn)世,下輩子還想做人嗎,你說不想,做人太苦了,你活著的時候世間就不太平,世道艱,亂世苦,你不愿再被紅塵裹挾了?!?p>  “可你知道嗎,苦的不是亂世,而是亂世之中,輕若草芥、風(fēng)雨飄搖的人,洛梓弈,你乃一界之主,當(dāng)有憐憫之心,此間的事還未了,我不能一走了之......”

  可惜不管夜漓說什么,最終還是沒能讓洛梓弈回心轉(zhuǎn)意。

  千闕閣中也依舊燈紅酒綠,日夜笙歌。

  晏姬聽說鬼王帶著夜漓回來閉關(guān)了三日,終于把夜漓那稀碎的不成形的魂魄給拼了起來,但沒過多久,又將夜漓下獄,自己則整日飲酒,醉生夢死。

  她匆匆趕來千闕閣。

  鬼侍們替她開了門,晏姬一眼就看到趴在鬼王座上東倒西歪的洛梓弈。

  晏姬心頭一緊。

  盡管她擔(dān)心洛梓弈,她知道自己不是夜漓,在此處沒有特權(quán),所以并未壞了規(guī)矩,依舊躬身行禮:“見過鬼王殿下?!?p>  洛梓弈沒有應(yīng)聲,提著酒壺,繼續(xù)給自己灌酒。

  晏姬又說:“屬下聽聞殿下將夜漓...將,將懷陰大人打入鬼冥淵大牢,那里地處冷僻,環(huán)境惡劣至極,關(guān)的都是些極惡極惡的邪靈,其中大多曾是地獄之主的手下,懷陰大人的魂魄剛剛復(fù)原,殿下這樣做,是不是...是不是罰得重了些?!?p>  洛梓弈坐起來,光著的右腳踩在鬼王座,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晏姬低著頭,始終不敢抬頭與他對視,洛梓弈生性喜怒無常,脾氣更是瞬息萬變,歡喜時倚門而歌,生氣時暴怒發(fā)狂,這么多年了,她始終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而今天的洛梓弈尤其反常。

  “我沒想到你會來為夜漓求情,晏姬,我可是越來越看不透你了。”過了一會兒,洛梓弈終于開口。

  這本是晏姬心中所想,沒想到話反被他說去了。

  晏姬心中一動,不露聲色道:“殿下此言何意?”

  洛梓弈將一卷文書扔到她面前,冷笑:“你是看她被我救回來了,沒有死透,不如你的意了是嗎?”

  那文書是孽鏡司斷案所用卷軸,是那日夜漓發(fā)脾氣撂挑子時,晏姬遞給她的那一卷,文書所撰的,正是武陵源玄宗數(shù)十名弟子莫名慘死,行兇者疑為二弟子鶴青的案子。

  晏姬的眼神閃動了一下:“屬下不明白,這卷軸,有什么問題嗎?”

  “夠了,晏姬,在我面前你還要裝神弄鬼嗎?!你敢說這卷軸不是你故意給她,誘她去凡間的?”

  晏姬倒是很冷靜,不慌不忙地說:“鬼王殿下這話從何說起,懷陰大人位高權(quán)重,她硬要離開,還讓我們瞞著您,屬下,屬下實在是無法阻止?!?p>  洛梓弈仰天大笑,將酒壺里剩下的酒倒入口中:“好一個無法阻止?!彼謱⒁粔K木牌摔在地上。

  那木牌乃是酆都山的黎陰槐木所制,那槐木質(zhì)地奇特,堅硬如鐵,高溫不融,用往生崖下的巖漿反復(fù)冶煉,刻了字,再拿黃泉水淬了火,鍛造而得,上面刻的是神無令三個大字。

  這是神無時代唯一留下來的東西了,因無危無害,冥界的大鬼小鬼們往返陰陽兩界也確實需要憑證,所以洛梓弈沒有將其廢除,沿用至今。

  此神無令的旁邊紅印小篆刻著兩個字:晏姬。

  洛梓弈神色凌然,厲聲道:“你還有什么可說的嗎?”

  晏姬望著地上的神無令,目光死一般的沉寂。

  “骨生花是你渡回來的,在你御下,別告訴我,是她偷拿了你的令牌,我想她應(yīng)該還沒有這個本事,還有陰玉的所在,她又是如何得知?”洛梓弈附身看著跪在地上的晏姬:“骨生花就是個瘋子,她根本不可能計劃這一切,是你,是你利用了她的執(zhí)念?!?p>  一切既已說開,晏姬反倒坦然了,言笑晏晏:“是屬下讓她去凡間的又如何,屬下不過是見懷陰大人久去未歸,心中不安,才讓她幫助懷陰大人的,誰知她竟欺上瞞下,枉顧律法?!?p>  “冥界鬼眾往來陽界侵害生民者,處斬,她是死有余辜...”她故意提點洛梓弈:“屬下的本意,也是怕懷陰大人與那凡人牽扯過多,萬劫不復(fù)啊。”

  洛梓弈輕吁一口氣,寒聲道:“我以前居然沒發(fā)現(xiàn),你竟這么恨夜漓?!?p>  “什么?”晏姬的臉上仍舊掛著笑容。

  “為什么?”洛梓弈問她。

  晏姬不答。

  他又說:“你知道她一定會為了那個男人背棄冥界,背叛我,她是不會回來的,就算她回來,身為鬼主,不聽召喚在凡間逗留也是重罪,你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可是為什么,你就這么恨她,非要趕盡殺絕不可?”

  晏姬輕聲一笑:“鬼王殿下的話屬下是真的聽不明白,懷陰大人的魂術(shù)乃是屬下啟蒙的,屬下自問一直以來都是悉心教導(dǎo),從未有所保留,不知殿下為何會懷疑我要害她?”

  洛梓弈扯了扯嘴角,隨即變臉,臉色陰沉地可怕,連帶著周圍的一切都降至冰點。

  “罷了,你既為她求情,這么心疼她,就陪她一起去吧?!?p>  鬼冥淵是黃泉邊上一處深險的峽谷,懸崖絕壁,地勢險要。

  五千年前,洛梓弈將神無及其部下逼至此處,做最后的絕殺,一時除不掉的就全部封印起來,囚禁在這里。

  因此,殘存的怨靈幽魂常年在鬼冥淵盤旋,陰氣聚集,比其他地方都要深重,這里險徑崎嶇萬丈深,幽冥之音不絕于耳,時而凄凄泣泣,時而鬼哭狼嚎,空谷傳響,哀轉(zhuǎn)久絕。

  夜漓蜷縮在漆黑陰冷的牢籠里,抱著頭瑟瑟發(fā)抖。

  鬼冥淵這個地方真是鬼都不來。

  它仿佛能吸干心里的最后一點希望,剩下的便只能是邪念了。

  而當(dāng)內(nèi)心最邪惡的角落被剖開,里面是帶著血的丑陋和不堪。

  半夢半醒間,隔壁傳來鐵鏈的聲響,那一聲聲“叮鈴”響在夜漓心頭。

  “誰?”夜漓驚醒,側(cè)耳傾聽,待鬼差們走后,警惕地問了一聲。

  “是我?!标碳У穆曇魝鱽?。

  “晏姬?”夜漓驚訝:“你怎么會在這里?”

  “是洛梓弈把你關(guān)進來的?怎么?你也得罪他了?”

  這話夜漓說出來,自己都不信,放眼整個冥界,可能其中絕大多數(shù)是因為害怕洛梓弈的力量才臣服的,一小部分是出于對他的欽佩。

  而晏姬卻是真正將他當(dāng)成信仰來供奉的。

  她嘆了一口氣說:“我只是勸他放你出去就...但你也別怪殿下?!?p>  夜漓忿然:“他恨我就恨我,為什么要遷怒旁人?”

  此時的夜漓還被蒙在鼓里,對晏姬的愚忠深信不疑,連忙問道:“西虞國那邊怎么樣了?有沒有派新的使者接手?”

  “你放心,已經(jīng)派出不少使者去收拾爛攤子了,我也讓麟飛和猿生一有什么消息,就立刻傳回來,但是情況...不是太好?!标碳дZ氣猶疑,待說不說,讓夜漓越發(fā)擔(dān)憂。

  “你魂魄離體之后,殿下暴怒,當(dāng)即對骨生花下了殺手,無奈她操控的人魈太多,一波接著一波前赴后繼,殿下救你心切,匆匆趕回冥界,也就沒能...”

  夜漓跳起來跑到柵欄邊上,激動道:“你是說洛梓弈讓那些東西留在凡間沒管?”

  “他也是為了趕回來救你啊,你知不知道你的情況很糟,比六百年前還要糟...簡直九死一生...”

  夜漓哪里顧得上這些:“那陰玉呢?也沒收回來?”

  墻那邊的晏姬沉默。

  “那當(dāng)時在場的...豈不都難逃一死!”

  晏姬安撫她:“先別急,本來一場浩劫是在所難免的,但我聽說那天有青龍現(xiàn)身和一個手持一柄紅劍的女子,救了走了觀里的大部分人?!?p>  是竹七和時英,夜漓略松了一口氣,幸好他們趕回來了。

  “那他...怎么樣了?”夜漓終于問了心底最關(guān)切的問題。

  晏姬沉默了一會兒說:“聽說...雖然暫時得救,卻...深受重傷,外加...外加蠱毒折磨,恐怕...”

  “恐怕怎么樣?!”夜漓的心提了起來。

  “恐怕命不久矣?!?p>  夜漓跌坐在地上,一種無助的絕望涌起,像是蠕蟲噬咬著她的五臟六腑。

  “我要出去...我要離開這里...”夜漓喃喃。

  “夜漓...”

  “我要去救他!”夜漓吼道。

  晏姬說:“鬼冥淵的結(jié)界是鬼王殿下親自布下的,別說你破不了這里的禁制,就算破了,外面還有重重御守,你的魂力沒有完全恢復(fù),你要怎么離開?”

  “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要離開這里!”夜漓拍著柵欄:“我要見洛梓弈,我要見洛梓弈,讓他來見我,我要見他!”

  一個長著豬頭,喘著粗氣的鬼差走進來,似是被夜漓擾了清夢,喝道:“吵什么吵?被關(guān)在這里的都是重犯,自己什么身份不清楚嗎?還想鬼王殿下親自來此見你?呸,晦氣!”

  夜漓冷聲道:“我要見洛梓弈,快去通報,不然小心你的豬腦袋!”氣勢強于其百倍。

  這鬼差前世是個屠夫,因造了太多殺孽,被豬靈纏身而死,死后就是一副豬頭豬腦的樣子,最恨別人提及此事,提起手中的刀敲打柵欄,哐哐作響。

  “鬼王殿下的名諱是你能提及的嗎?再鬧就是上刀山下油鍋,剜心抽腸伺候!”豬頭鬼差滿臉油膩,說話還噴著一股子腥氣,讓人作嘔。

  這時,晏姬開口了:“這位可是鬼王殿下新封的懷陰鬼主,說話好歹恭敬些?!?p>  豬頭鬼差就算不認得夜漓,也不會不認得晏姬,這位冷面妖狐,可是從冥界的混沌時期就跟隨洛梓弈身邊了,她與后來被封為絕陰鬼玄燁乃是他的左膀右臂,洛梓弈所到之處,光霞電掣,流火萬里,惡鬼邪祟無所遁形。

  鬼冥淵一戰(zhàn),晏姬手持雙刺,面頰上長出白毛,九尾全開,與綺羅鬼大戰(zhàn)四天三夜,終于將她擊敗,還把她的腦袋踩在腳底下,就因為她曾對洛梓奕出言不遜。

  這一幕太有沖擊力,附近一帶鬼眾都被震懾到了,紛紛繳械投降,俯首稱臣,自此地獄之主神無徹底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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