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只聽小花生叫道:“小達(dá)妹妹!小達(dá)妹妹!你怎么在這兒?”白襄被小花生的大叫聲吵醒,睜眼一看,竟然是那個被綁走的小姑娘,蜷著身子在自己帳篷里睡覺,小達(dá)也被小花生吵醒了,揉著眼睛坐了起來,呆呆地說道:“唔……你怎么……乞兒哥哥,我怎么在這里?”白襄見狀,連忙對一旁的夕佳問道:“這是怎么回事?”夕佳翻過身來得意地笑著說道:“不是我先動手的,那個男的從背后偷襲我,我只好把他殺了?!卑紫逵謫柕溃骸斑@小姑娘怎么回事?”
夕佳若無其事地答道:“你不是講不能放走一個嗎,我就去了他們營地,順便把她帶回來了。”白襄聽完,衣服都來不及扣好,穿上鞋子就出了帳篷,看見多了兩匹馬,想來是給兩個小孩兒的。騎上馬跑到前面營地里一看,正所謂是橫尸遍野,無一生還,死法一致是最簡潔的一刀封喉。數(shù)來大約十二三人,連同馬匹一起,竟一絲打斗痕跡都沒有,睡夢中便歸西了。
白襄瞧著這場面,心里卻有點(diǎn)說不出的感覺,又騎著馬慢慢走回來,坐回帳篷里問起夕佳事情的經(jīng)過。夕佳將事情如實(shí)說了,白襄看看夕佳背后,果然有一處刀傷,所幸傷的不深,血也自己止住了。白襄只拿出金創(chuàng)藥細(xì)細(xì)涂在夕佳的傷口上,問道:“痛不痛?”夕佳甜甜笑著說道:“不痛?!卑紫逵謬?yán)肅地說道:“你殺了那人為什么不先回來叫我,自己就去了,萬一那里面藏有好手怎么辦?”夕佳低著頭說道:“我當(dāng)時怕擾了你睡覺……”白襄又說:“睡覺可以一會兒再睡,萬一你有危險可怎么辦?下次不可再這樣了,先回來叫我一起,記住沒?”夕佳知道他擔(dān)心自己,偷偷笑著,點(diǎn)頭說道:“記住了?!?p> 幾人問起這小姑娘身世,她說自己叫達(dá)瓦拉姆,是吐蕃蒼獒幫幫主的親侄女,這蒼獒幫是吐蕃最大的幫派,權(quán)勢與吐蕃王不相上下。但這些來抓她的人卻是獒幫主昔日部下的人,只是他們早已結(jié)仇,其中有許多恩怨糾葛,只怕不會輕易放過。
燕瀟也騎馬去前面看了一趟,回來臉色沉重,又突然說道:“路途還很遙遠(yuǎn),既然他們已經(jīng)死了,我們應(yīng)該把他們卸成塊帶著,干糧已經(jīng)不多了?!绷枵鋬捍篌@失色,叫道:“瀟哥!你在說些什么話?”燕瀟見嚇到了凌珍兒,哈哈大笑說道:“我是說夕佳殺了一地的馬,甚是可惜。”凌珍兒會錯了意,紅了臉蛋,支支吾吾說道:“我,我以為,我以為……”“以為什么?”燕瀟還不依不饒。小花生在一旁幫著說道:“以為燕瀟哥哥要吃人肉!”大家笑作一團(tuán)。
白襄覺得這主意甚好,便和燕瀟前去,一起將幾張馬皮割了下來曬在一旁,又打理干凈一匹馬,卸成幾塊兒搬回去,夕佳和珍兒拿營地的木柴早已生好了火,白襄還挨個搜了一搜有沒有好東西,只找到幾袋干糧?,F(xiàn)在接到了小達(dá)瓦拉姆,眾人也不急著趕路了,慢悠悠的烤著馬肉。凌珍兒嫌腥吃了幾塊便吃不下了,夕佳還解釋道:“這馬要先放血再吃,不然是會有點(diǎn)腥味的?!卑紫宥藚s一點(diǎn)也不介意,吃了幾天干糧再不吃肉都快虛脫了,夕佳還悄悄讓白襄給她烤了一塊中間帶血的,趁大家沒注意到她,大口大口就吃了起來。一直玩到下午,大家才慢悠悠地上路。在馬上又行了數(shù)日,達(dá)瓦終于說道兩旁景色熟悉,就快要到了,眾人皆松了一口氣。
結(jié)果又行了兩日,達(dá)瓦指著對面山上說道:“就在那里,馬上就能見到爹爹和大伯了?!卑紫宥ňσ豢矗瑢γ姘肷窖弦慌沤痦敯讐Φ母邩?,炊煙裊裊升起,一旁峰頂兩只禿鷲盤旋,頗有幾分凄美之意,幾人便加快腳步往山頂走去。
又走了許久,終于到了寨子門口,有兩個著裝古怪的人攔住六人嘰里咕嚕說了一堆,達(dá)瓦一一回答了他們,那兩人便恭恭敬敬請他們進(jìn)去。大家下了馬牽著走,寨子里的人都是金麥膚色,臉上兩朵紅云,項(xiàng)間戴著各色的珠串,穿著長袍,雖是面容和善地注視著六人,凌珍兒仍不禁害怕,緊緊拉著燕瀟的手。被夕佳瞧見了,雖然心里一點(diǎn)兒都不怕,也跑去拉著白襄的衣袖。
六人來到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面前,就有仆人哈著腰來把馬牽走了,達(dá)瓦對他們說道:“大伯就住在這里面?!币黄疬M(jìn)去,一個男人跑了出來抱著達(dá)瓦哭喊著說話,白襄心想這就是達(dá)瓦爹爹了吧,可仍是聽不懂在說什么。待進(jìn)了殿內(nèi),一個美艷婦人也走了過來,抱著達(dá)瓦,垂下幾滴眼淚,達(dá)瓦說道:“卓瑪阿媽,他們是漢人,聽不懂我們的話。是他們送孩兒回來的,有一個壞人把我搶走了,這個姐姐幫我把他們都?xì)⒘??!?p> “是哪位英雄,救了小達(dá)瓦?”一個雄厚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問道。眾人抬頭一看,說話這人身形魁梧,穿的衣裳和中原完全不同,項(xiàng)間掛著綠的白的串珠長串,眉宇之間不怒自威,頗有帝王將相風(fēng)范,白襄暗想這人卻比家里那個醉酒的爹更顯威風(fēng)。夕佳上前一步說:“是我?!?p> 達(dá)瓦對五人說道:“這是我伯父獒幫主?!蔽迦藢椭髯髁艘粋€揖,獒幫主說道:“多謝諸位搭救達(dá)瓦,千里迢迢把她送回,備下黃金三百兩贈給諸位,這位姑娘英勇,我再贈你吐蕃的寶石?!?p> 說完,獒幫主的手下拿來一個托盤,前面擺著各色手串項(xiàng)鏈,黃的綠的藍(lán)的,顏色十分特別。卓瑪走到夕佳身旁,拿起一串綠松石珠子微笑著說道:“這些都是給你的,這串就是吐蕃最好的寶物,可以保佑你幸福安康?!闭f罷便給夕佳戴在脖子上,又拿起一串黃色蜜蠟戴在夕佳手上,眼里淚光閃閃,真誠地說道:“多謝你?!毕岩灰皇障?,獒幫主當(dāng)下安排了宴席,六人車馬勞頓不知多少天,如今舒服地坐在這溫暖奶香之中,臉上滿是愜意。
達(dá)瓦又指著小花生對獒幫主說道:“我被扎西擄走之后,躲在雅州城里,一直是這個小哥哥在照顧我的吃住。大伯可以把小花生留在這里陪我嗎?他沒有家人?!遍釒椭骺戳丝葱』ㄉ?,十二三年紀(jì),雖說生的不算俊俏,但也五官端正,說道:“當(dāng)然可以,就讓小花生留下來當(dāng)你的玩伴?!边@會兒子白襄夕佳才知道他們碰見燕瀟二人的地方是叫雅州城。侍女端了酥油茶,青稞酒上來,給眾人倒上。少頃又走進(jìn)來了幾個侍女,一人手上端著一個盤子,里面都是各色的烤肉。
吃飽喝足后,獒幫主便安排好寢室,一行人各自休息下了。在床上躺了沒一會兒,夕佳卻問白襄道:“我們什么時候走呢?”白襄驚得坐起來問道:“不是吧,剛吃了飯就想走呀?”夕佳玩著手上金黃的蜜蠟說道:“嗯,我不喜歡這地方,你呢?”白襄說道:“我也不是很喜歡,這地方有點(diǎn)太陌生了,和我們見過的都不一樣,你不習(xí)慣是不是?”夕佳撅了一下嘴說道:“太不習(xí)慣了,一路來我都胸口悶,只想著下山去?!?p> 兩人正聊著,忽然有人敲門,白襄起身開門,一個侍女端著兩杯水,咬字不清地說道:“卓……卓瑪讓我送來紅景天?!迸滤麄儧]聽明白,又做了一個飲水的動作,白襄接過端盤,那侍女便走了。
夕佳湊過來聞了聞,喃喃說道:“這是個什么東西?”又彎下腰看了一看說,“這是喝的吧。”白襄笑道:“這是水,當(dāng)然是喝的了,應(yīng)該是什么補(bǔ)藥吧,你不是說你胸悶嗎,凌珍兒姊姊比你還胸悶,她都哭訴了一路了,估計(jì)喝了這個就好了?!毕颜f道:“有道理?!北隳闷鹨槐攘?,白襄也喝進(jìn)了肚子。
白襄拿出《鸞云經(jīng)》來細(xì)細(xì)看著,夕佳化成狼的模樣躺在床上玩自己的尾巴發(fā)憨。過了一柱香功夫,夕佳便嘻笑著說道:“我胸口不悶了,你呢?”白襄微笑道:“我本來就不悶?!毕讶允钦f道:“可我還是想走,我心里惴惴不安的,況且他們說話都聽不明白,實(shí)在沒趣。咱們明天就走吧,好不好?”白襄見慣了夕佳任性的樣子,知道只有隨她去,但擔(dān)憂燕瀟凌珍兒兩個人族經(jīng)不起奔波,只好說道:“好好的,又發(fā)起慌來了?!毕巡恢趺凑f,就不理他,白襄又說道,“那我去問問瀟大哥,你要不要同去?!毕烟似饋?,一把挽住白襄說道:“自然要去!”
到了隔壁敲了門,燕瀟開門看見是他倆,便讓進(jìn)來坐坐。四人圍著一張矮矮的桌子坐下了,白襄說到夕佳想早點(diǎn)回去,燕瀟問了問凌珍兒,凌珍兒卻實(shí)在經(jīng)不起累說道:“我騎馬騎得腰都快斷了,要不再休息兩天,后天上路?!毕阎缓猛猓紫逑肫鹞輧?nèi)放著的賞金三百兩,想到自己也不缺錢,就說道:“這三百兩黃金,你倆拿兩百兩去,我們留一百兩就夠了?!?p> 燕瀟一想這次他們也只是順便同行,怎么能分大頭,連忙說道:“不可不可,我們不要這么多?!卑紫鍏s正色道:“你們這次回去便可買上一處宅子住下了,但我和妹妹還要四處闖蕩,黃金太重路上也不好帶?!毖酁t皺著眉頭想想也是如此,珍兒陪自己奔波了五年有余,實(shí)在是辛苦,早該給她找個良田房屋安定下來了。當(dāng)下對白襄感激不盡,站起來握著白襄的手說道:“若不是你叫我們一同前來,我和珍兒還不知何時能安家?!卑紫逡娝幽樱皖佇Φ溃骸澳阋x就謝夕佳吧,小達(dá)瓦可是她自己去救回來的?!绷枵鋬阂怖鹣训氖?,說道:“多謝妹妹?!毕巡缓靡馑嫉卣f道:“這是大家的緣分,若無那日相遇,又怎有今日?!毖酁t又說道:“等我們夫妻二人買了良田,你們幾時想來就來,隨時歡迎?!?p> 幾人又聊了幾句,白襄念著他們夫妻二人一路都沒有多少獨(dú)處時間,便領(lǐng)著夕佳回房去了。一夜無話。
住了一晚,白天在附近走走,除了草原上看會兒耗牛有點(diǎn)趣味,別的時候夕佳仍鬧著說心里不安,白襄打趣道:“虧心事做多了,難免心里不安。”夕佳訕訕笑了一回,百無聊賴終于磨到了最后一天晚上,夕佳趴在床上叫道:“明天咱們就可以回去了?!卑紫鍩o奈笑著打趣道:“回去?你要回牙橋呀?!毕炎似饋?,手指繞著頭發(fā)說道:“不是,等我們出了這吐蕃,便往東邊走吧,去江南看看?!?p> 白襄正好不想往東北走了,當(dāng)下沒有意見,一邊繼續(xù)看著《鸞云經(jīng)》,一邊點(diǎn)頭說道:“好好好?!毕褜?shí)在無聊,湊到白襄旁邊問道:“這幾天你一直在看書,看出個名堂沒有?!卑紫迮d致勃勃地說道:“心法快看完了,略懂一二,待我看了后面的技法應(yīng)該能有提高,不過還需要多細(xì)想想,技法熟練之后再去琢磨心法,應(yīng)該是這個順序吧……”
不等白襄說完,夕佳便后悔問這個問題,因?yàn)橹鴮?shí)沒有興趣聽,又跑到窗邊說起別的:“天怎么還沒黑啊。”白襄知道她不想聽武功,便說道:“你在屋里憋了一天,也不出去走走,可不難受得慌。”夕佳氣鼓鼓地說道:“都聽不懂他們說話,我出去找不著回來,問路都沒處問去?!卑紫灞欢旱眯α艘换?,安慰道:“那你去床上打個坐,練會兒內(nèi)功吧,很快就到明天了?!?p> 夕佳一聽,想起自己出來兩個月,都沒好好練過功,但白襄卻一天不落,哪怕是擠帳篷的時候也打了座。突然擔(dān)心日后自己和白襄哥哥差距太大,那就壞事了。當(dāng)下便脫了鞋子,乖乖坐在床上盤著腳丫打起座來。白襄見她難得這么聽話,心里歡喜,走了過去將手貼在夕佳背后幫她調(diào)整真氣。
坐了好一會兒,聽見很遠(yuǎn)處有馬蹄聲漸漸逼近,白襄睜開雙眼,蹄聲卻消失殆盡,心里奇怪,便輕聲問夕佳道:“你聽見什么沒有?”夕佳聽得有好一會兒才說道:“有馬蹄聲,人不少,在往我們這趕。”等夕佳說完,這時候白襄不用內(nèi)力也能聽見馬蹄聲了,便起身說道:“你準(zhǔn)備一下,我去知會一聲瀟大哥。”夕佳見白襄臉色凝重,還拿了刀出去,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也跟著焦慮起來,當(dāng)下急急忙忙穿好鞋,也將刀佩好,把又把裝金子的箱子更往床底里面推了推,一邊穿外衫一邊往隔壁跑去找白襄。
四人來到大殿內(nèi),只見兩個掃地的老嬤嬤,不見幫主他們,白襄向這嬤嬤問道:“幫主在哪?馬匹在哪?”那嬤嬤看他手勢,以為說的是馬,還指著外面草原,嘴里說的什么白襄又一句話都沒聽懂。夕佳忍不住說道:“白襄哥哥,蹄聲更近了?!毖酁t摸不著頭腦,說道:“我真沒聽見呀?!卑紫逶诘顑?nèi)到處張望,終于看見小花生從殿后又蹦又跳地跑了出來,看見白襄還笑著說道:“快躲起來,快躲起來!達(dá)瓦在和我玩捉迷藏?!卑紫逡话寻醋⌒』ㄉ募绨驀?yán)肅地說道:“獒幫主和卓瑪呢?快把小達(dá)叫過來,有人來了?!?p> 小花生從來沒見白襄這樣板著臉,撓了撓頭說道:“小達(dá)說獒幫主今天下午出門打獵了,他要去給你們找熊,做熊掌來吃,嗯……卓瑪阿媽去哪個地方采藥,我忘了,我去叫小達(dá),小達(dá)知道?!闭f完,小花生飛也似的跑了。白襄看著小花生離開的方向怔怔地說道:“果然是仇家,連獒幫主什么時候去狩獵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毖酁t這才恍然大悟白襄在焦急什么,那日夕佳殺了一地的人,大家想起要掩埋,無奈人馬太多,手上又沒鏟子,只得作罷,現(xiàn)下一定是那邊的人發(fā)現(xiàn)尸首來尋仇了。小花生拉著達(dá)瓦跑了過來,達(dá)瓦氣喘吁吁地說道:“阿媽去忘憂谷拿藥去了,最快都要明天才回來。”
這時大家都能聽見馬蹄聲了,白襄對兩個孩子說道:“你們先上樓去藏好,不管發(fā)生什么都別下來,小花生,你照顧好達(dá)瓦?!眱蓚€孩子聽了趕緊往樓上跑去,突然妖風(fēng)大作,大門竟被吹得散架砰得碎裂炸開,四人急忙掩面退讓。
卻只有一個穿著金色衣裳的中年男人,右手拿著法杖走進(jìn)門來,那男人獰聲叫道:“是誰殺了吾兒!”聲音久久回蕩在大殿內(nèi),震得眾人頭昏難受,兩個掃地嬤嬤應(yīng)聲而倒。白襄卻握著刀柄站出來說道:“是我?!?p> 那人光著頭,戴了怪異的帽子,像僧人又不像,身形雖不高大,卻周身氣息強(qiáng)烈,妖氣散散,與獒幫主等人全然不同。見白襄主動站出,橫眼看了看白襄的武器,冷冷說道:“不是你,傷口是尖銳之物所刺?!卑紫迥贸鲎约盒渥永锏男仑笆渍f道:“是用這個殺的。”
那人定睛一看,匕首刀刃較細(xì),傷口也對不上,但心中怒氣難收,拿起法杖重重向白襄揮去,白襄輕易閃開。白襄放回匕首拿出長刀,向那人橫刀一揮,那人仰身躲過,法杖往地上用力一杵,一陣強(qiáng)勁的氣流蕩過,眾人都覺內(nèi)息受阻,幾乎昏厥過去。凌珍兒內(nèi)力最淺,竟然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白襄見那人不是等閑之輩,回頭說道:“你們快走。”可凌珍兒已經(jīng)站不起來了,燕瀟見狀心里怒火沖天,拔出長劍就向那人直直刺去,那人紋絲不動,劍鋒將要刺到他時,那人才一杖擋在劍上,就這輕描淡寫一招,燕瀟竟然虎口劇痛,長劍脫手而飛,自己也被彈出去摔倒在地。
白襄乘此機(jī)會揮刀攻他左腰,他一個轉(zhuǎn)身躲過,一杖向白襄頭頂擊去,白襄知他內(nèi)力深厚,不敢硬接,翻身躲過,回手一刀砍向他的下盤,見他躲過,又密不透風(fēng)橫豎砍了十幾刀??车媚侨穗m然連連退讓,法杖卻一數(shù)擋了,毫發(fā)未傷。白襄還想繼續(xù)進(jìn)攻,但覺著左腹隱隱作痛,那人遠(yuǎn)遠(yuǎn)跳開,奸聲冷笑道:“我勸你還是別動,毒會散發(fā)得更快。”
原來白襄深知功力不敵他,想靠法杖不夠靈活的缺陷,招數(shù)不斷只講進(jìn)攻,不能被那人占去先機(jī)。不料那人知道殺兒仇人并不是白襄,只想早早結(jié)束戰(zhàn)斗,竟使用暗器,抓住白襄破綻,幾根喂了毒的銀針刺進(jìn)白襄胸口。
白襄還想站起來,左側(cè)卻慢慢變麻,失去知覺。連忙掏出瓷瓶里的清越丹服下,夕佳拔出修羅短刃,向那人飛身躍去,那人還不及看清來者兵器,右肩吃痛,便已被夕佳刺了一刀。
夕佳靈敏躍動,不接他一招一式,只繞著那人躲避,如此打法實(shí)在危險,卻也是無可奈何。那人終于看破夕佳的招數(shù),反手一杖揮過,竟擋住夕佳退路,夕佳險些摔倒,此刻便看清夕佳的武器,刀柄不算細(xì)長,還有特別的小開刃,和傷口正正相仿。
那人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瞬移上前一把捏住夕佳的手腕,夕佳只覺體內(nèi)真氣紊亂,手上一松。那人接過修羅刀,一腳踹向夕佳肚子,夕佳摔了出去,喉嚨里腥甜上涌,夕佳望向白襄,只見他臉色蒼白,嘴唇發(fā)紫,已是中毒之相。夕佳不忍讓他擔(dān)心,順了一下真氣,把血咽了回去。
那人不會用修羅刀,只反手拿住,以為夕佳已經(jīng)無力掙扎了,徑直走過去說道:“你用此刀殺吾兒,吾便用此刀殺你?!?p> 夕佳抬頭狠狠注視著那人,這修羅刀短小,那人只能半跪在夕佳身旁,拿起刀正要刺向夕佳,只聽得鐺得一聲,白襄使出力氣把長刀擲了出去,正正插向那人背上,不料長刀卻摔落在地。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回頭說道:“吾有盔甲在身,背后偷襲不算英雄。”白襄只想拖延時間,忍痛說道:“你用暗器傷我,又算什么英雄,一把年紀(jì)了打不過我一個后生,還要用上暗器?真是無恥卑鄙!”
那人理虧,不想再談這個,冷冷“哼”了一聲說道:“你既然不想她死,吾偏要你看著她死?!闭f罷像提小狗一樣提起白襄扔在夕佳身旁,夕佳看著白襄的左臂,已經(jīng)發(fā)烏了,心里想著清越丹對毒無用,害怕再不得解藥,恐怕……當(dāng)下便哽咽著說道:“這位大師,你的兒子是我一人所殺,與他們都不相干。你刺我一百刀,能不能把解藥給他?”那人冷笑一番,又一腔恨意說道:“吾刺你幾刀,刀在吾手上,你說了不算。你與他兒女情長,吾兒在地下如何安眠?”
說罷便提起修羅刀向夕佳胸口刺去,白襄見狀,已無他法,使出全身力氣往夕佳身上一撲,刀鋒落下,深深扎進(jìn)了白襄后背,那人又把刀拔了出來,鮮血頓時浸透了衣衫,夕佳見了連忙環(huán)抱白襄,伸手按住傷口為他止血。
白襄的頭無力地垂了下去,夕佳睜眼看見白襄這般模樣,眼淚順著臉頰滾落下來。那人見刺死了白襄,想把他一腳踢開,不料夕佳仍牢牢抱住白襄不放,那人被惹煩了,見她愁容俏麗,歹心一起,只想用刀把她一張白凈的臉蛋劃個稀爛,當(dāng)下惡狠狠地說道:“你信不信吾刺你的臉?!闭f著抬手就要刺過來。
夕佳只把眼睛一閉,想著一起死了也罷了,仍然緊緊抓著白襄身子不放手。只聽見耳邊“嗖”的一聲,就再也沒了動靜,睜眼一看,那人右手手心被一支箭穿透,怒目圓睜,愣在原地望著自己右手掌心里汩汩冒血的窟窿。修羅刀就掉在他的袍子上,夕佳起身拿起刀就往那人喉嚨飛撲過去,那人側(cè)身躲過,卻不還手。突然他雙目空洞抬起頭來,在殿里四處尋找被射掉的一塊掌心肉,終于在柱子一旁撿起塞回手掌,若無旁人地包扎好,左手拿起法杖就大步走出了門去。夕佳無暇去分辨,只一心想著白襄的傷勢,搖著他的肩膀叫道:“白襄哥哥,哥哥,你醒醒?!眳s得不到回答。
夕佳怎么也叫不醒白襄,心里頓時一陣酸痛,眼淚簌簌落下,但又堅(jiān)信白襄不會就這樣死掉,便坐了起來哆哆嗦嗦地拿身上帶著的清越丹喂進(jìn)白襄喉嚨,將金創(chuàng)藥抹在他傷口上,衣衫撕下給他包扎了,這傷口不大,血也就此止住,忙完諸多,仍懷抱著白襄的身子,見他嘴唇依舊是烏色一片,便把修羅刀撿了過來,心想白襄一走自己便要一同去了,當(dāng)下輕輕撫摸著白襄的頭發(fā)??上н@清越丹只能解蟲毒蛇毒,如果那人用的是妖毒,便仍是無用功。
又聽得馬蹄聲響起,小花生和達(dá)瓦也跑了下來,原來是獒幫主提著弓箭進(jìn)來了,剛才一箭穿透那人右手,正是獒幫主百里外所射。
夕佳看見獒幫主進(jìn)來,終于大哭出來,說道:“白襄被那人……用了毒針。”獒幫主急忙跑過來抱起白襄便又上了馬,口舌都不清地說道:“我?guī)ネ鼞n谷,那里有醫(yī)師?!毕芽粗麄儩u漸遠(yuǎn)去,終于支撐不住暈倒在地。
“白襄哥哥!”夕佳從夢中驚醒,汗如雨下,大喘著氣,一個侍女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嘰里咕嚕地說了一通。少頃,小達(dá)瓦跑了進(jìn)來說道:“夕佳姐姐,你終于醒了?!毕岩荒橁P(guān)切地問道:“白襄呢,他回來沒有?”小達(dá)瓦愁著臉搖搖頭,說道:“白襄哥哥還在忘憂谷,爹爹今早上回來說他還沒有醒,但還有呼吸?!毕鸭泵σ贿叴┮路贿厗柕溃骸拔宜藥滋炝耍俊毙∵_(dá)瓦如實(shí)說道:“睡了一天一夜了,爹爹叫人給你看過,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內(nèi)傷,沒有大礙?!?p> 夕佳穿好鞋子拿了桌上的修羅刀,卻呆住在原地,回想起那天的情形,白襄俯在自己身上,不禁紅到了耳根。小達(dá)瓦跟在夕佳身后,跑下樓,路上邀功地說道:“那天是我翻出信號彈,給爹爹發(fā)了信號?!毕褏s不謝她,只問道:“馬呢,馬拴在哪里?”小達(dá)瓦指了路,夕佳飛快得跑了過去,小達(dá)瓦叫道:“等等我,我?guī)闳ネ鼞n谷。”
夕佳一把將她飛拉上馬,兩人飛快地馳騁在山谷里。行到正午便到了忘憂谷,這里和牙橋一般地勢,只是懸崖略低矮,地上野花綽綽,各種珍奇植物生長,藤蔓錯落其間。來不及看周邊景色,夕佳直直沖了進(jìn)去,推開木門,里面燃著木香,仙霧渺渺,異香撲鼻。燕瀟和凌珍兒都坐在床邊木凳上,見夕佳風(fēng)風(fēng)火火模樣,連忙起了身讓她,夕佳撲向床邊,撩開珠簾,終于看見了白襄躺在一張石床上。只見他雙目緊閉,臉色還是蒼白如紙,但好在唇色已經(jīng)褪去烏黑中毒跡象了。夕佳輕聲叫了幾遍他的名字,見他還是一動不動,心里又自責(zé)又擔(dān)憂,眼淚止不住地掉落下來,索性趴在床邊蒙著頭哭了許久,又將一雙眼睛哭得通紅。
屋外銀鈴聲響起,一個挽著高高發(fā)髻,卻是一個身穿漢人裝束的女子走了進(jìn)來,她坐在夕佳身旁,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他的毒已經(jīng)慢慢消了,背上的傷口也止血了,姑娘不必太擔(dān)心?!毕崖犓谎钥偹闶呛檬苄c(diǎn)了點(diǎn)頭,拿起手背擦干了眼淚。那女子起身倒了一杯茶,遞給夕佳,夕佳接過才覺得口渴饑餓,一口喝了茶,又去倒了一杯喝下,端著一杯過來問道:“他需要喝嗎?”
那女子輕輕扶起白襄的頭,說道:“需要,你來喂他吧。”夕佳拿起木勺小心翼翼一點(diǎn)一點(diǎn)喂進(jìn)了白襄嘴里,又問道:“他什么能醒呀?”那女子回答道:“快了,不用著急?!闭f罷,起身坐在桌旁,掀開厚布,里面是一把舊舊的木琴。女子指尖輕旋,彈奏起來,琴聲清冽如山間泉水叮咚,細(xì)細(xì)綿長,聽了一會兒,縱然是夕佳這等不通音律的人也覺得神清氣爽,被那男人踹的腹部也不覺得沉痛了。又過了一柱香功夫,夕佳聽得犯起困來,女子說道:“睡去吧。”
迷迷糊糊聽聞這話,夕佳趴床邊睡了過去,琴聲入夢相隨,只見二人仍在牙橋山花爛漫處,白襄盤腿坐在自己身后,雙掌溫?zé)嵯嘤|,真氣在二人體內(nèi)流轉(zhuǎn),舒適無比......
不知過了多久,夕佳感覺有人在輕輕撫摸自己的頭,睜眼一看白襄正閉著眼睛,手卻在撫摸她。夕佳舍下舒服,關(guān)切地問道:“你醒啦?”白襄停了手,睜開眼睛微笑著說道:“你快壓死我了,我能不醒嗎?”夕佳扭頭一看,不知自己什么時候竟變成了狼體,又趴在白襄胸口上,怕壓壞了傷口,趕緊起身臥在一旁床上,埋著頭說道:“糟了糟了,只怕被他們看見了?!?p> 白襄輕輕笑道:“沒事,都給我把了脈,早該知道咱倆不是人了?!毕焉炝藗€懶腰,跳下床,化作人形又問道:“你覺得好些了嗎?”白襄聲音懶洋洋地說道:“不好,我感覺左臂麻得厲害,好像廢了,動不了了?!毕丫趩实亟辛顺鰜恚骸鞍。恰侨绾问呛??”白襄笑了出來,說道:“逗你的,是被你壓的麻了!”夕佳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知道,那個醫(yī)師彈起琴來我便睡著了?!卑紫逵终f道:“我覺著全好了,想出去玩,又餓得下不來床?!毕岩娝形缚冢睦镏浪ㄈ皇呛昧?,嘻嘻一笑,說道:“你不要動,我這就去給你找吃的?!闭f罷,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等不多時,夕佳領(lǐng)著侍女們端了幾個小菜,一些烹調(diào)清淡的雞鴨進(jìn)來,仍是漢人的菜式。白襄伸著脖子看了一看桌上,說道:“這么多菜,把瀟大哥他們叫來一起吃吧。”夕佳擺好碗筷,走過來扶起白襄說道:“他們吃過了,就只有我們倆吃了?!币贿叧灾?,白襄一邊說道:“不知道瀟大哥和凌珍兒有沒有受傷?!毕殉云痫w醋來,不開心地說:“瀟大哥,瀟大哥,你才醒一會兒滿嘴都是瀟大哥,怎么,你要給他當(dāng)媳婦嗎?”白襄哈哈大笑,罵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眱扇顺赃^了飯剛放下碗筷,白襄就說要出去走走,夕佳雖然擔(dān)心傷勢未愈,但還是依他,便扶著白襄出了門。
如今夕佳才有心情看看周邊景色,只見屋子四壁和圍欄都是黃木制成,庭院地上鋪滿了細(xì)碎的白色小石子,院子中間一棵古樹枝椏上竟纏滿了茜紅布條,隨風(fēng)飄搖,柔美萬分。兩人漫步走著,看見前面有一座黃木亭子,旁邊還拴著一頭憨態(tài)可掬的白耗牛。亭中有一女子,夕佳認(rèn)得正是為白襄彈琴那人。
兩人走了過去,白襄見那人背影年輕,便說道:“叨擾,多謝姑娘救了白襄性命。”那女子輕輕一笑,回頭看著白襄說道:“白襄,你該叫我姑姑,而不是姑娘,可是我抱著你出生的呢?!卑紫宄粤艘惑@,依稀記得幼時父王曾說過,他母親難產(chǎn),有一位姑姑只得刨腹取子,但又不辭而別。但不想竟能在此處碰上,又想起紫花所說西方的故人,定然是這位了。當(dāng)下白襄急忙地問道:“姑姑便是我母親的故人?”
那女子點(diǎn)點(diǎn)頭,緩緩說道:“我姓方,名清越,與你母親一同在蘇州城長大。”夕佳驚訝道:“我們清越丹里的那兩個字嗎?”方清越說道:“這丹藥就是我研制的,我把方子抄了一份給你母親?!眱扇硕颊f道“原來如此”。方清越又笑著說:“你母親和我在蘇州開了家醫(yī)館,有一次她去襄州置辦藥材,在那相識了你父親,兩人從此私定終身,萬里相隨,好一個情深義重?!卑紫宀恢@段往事,聽得呆住了,清越又回頭對夕佳柔聲說道:“我對白襄還有幾句話想說,還請姑娘回避一下?!毕崖犃?,看了白襄一眼,卻對方清越說道:“我可以把小牛牽去玩嗎?”清越笑著說:“你牽去吧,小心些,不要驚著它去撞你。”夕佳牽著耗牛依依不舍地走了。
方清越給白襄倒了茶,說道:“你且坐下說話,”白襄坐在她對面,方清越才說道,“獒幫主把你送來那日,你中毒得厲害,若換個普通人早就不行了,好在你的狼體比旁人強(qiáng)些,還能多堅(jiān)持一會兒?!卑紫鍐柕溃骸八莻€毒是什么妖毒嗎?清越丹竟不能解?!狈角逶秸f道:“他用的毒并非妖毒,只是礦石或者草根上取的罷了,這妖僧是吐蕃的佛徒,曾侍奉在一個修行千年的鷹妖左右,這妖羽化飛升后他便在這邊重興佛法,與獒幫主信奉的苯教沖突不斷,所以才有后面諸多事情。”
白襄一聽大為震撼,忙問道:“這世上確實(shí)有真妖?姑姑你親眼所見嗎?”方清越見他好奇,但搖搖頭說道:“我來這兒的時候他都上天做神仙去了,不曾親眼見著,但聽說他用的是拜月教的修仙辦法,他在西北邊有個廟宇,你要是空了可前去看看,他這廟與佛廟也沒關(guān)聯(lián),不知他那侍從怎么就去信奉佛教了,這佛教專使吃齋念經(jīng)的,凈是講什么死后的事,誰又知道死后會怎樣,也學(xué)不成個什么氣候出來……”
白襄聽狐族的煙蘿表姑媽說過拜月神教,無非就是跟自己每日打坐吸陰納陽一樣,當(dāng)下仍是不能想明白為何他們能與眾神共游,與天地同壽,姑姑說這后面的倒沒仔細(xì)聽了,聽她說完,又問道:“這鷹妖是自己修煉嗎,可有師父教他?”方清越哪能知道這么清楚,說道:“不曾聽過這些,你問來作甚,難不成你也有修仙的心思?”白襄說道:“不是,我只是好奇這是怎么一回事?!钡幌脒@話題也不需要回避夕佳,也許姑姑要說的另有它事,又問道:“姑姑讓夕佳走了,是想對我說什么?”
方清越一個漢人居住在這遙遠(yuǎn)地方,少有人與之談天,今日能得故人之子,說起話來竟忘了主次,聽他問了才說道:“昨天獒幫主見你昏迷不醒,他請來苯教的祭司為你祈福打卦,卦象所示你很快就好起來了,不過......”似乎是難以說出口的事,清越喝了一口茶,手里握著空茶杯,才又說道:“你以后還有劫難,皆因情字而起,這是難逃的命數(shù)。本來這些不該我操心的,但牽涉人命眾多,我不得不多嘴來問你,這個夕佳姑娘是怎么回事,她為何如此在意你?”白襄說道:“夕佳自幼與我一同長大,我視她如親生兄妹,別無二心?!?p> 方清越微笑道:“自然知道你別無二心,不過夕佳這孩子,瞧著心思甚是單純,千萬不要讓她誤會了,只希望她能夠自己明白,以后才能安安穩(wěn)穩(wěn),否則……雖說是兒女情長的小事,也會演變成天下事?!狈角逶揭姲紫迕碱^皺著,卻一臉霧水的模樣,擔(dān)心他沒有聽懂,但自己終身未婚嫁,也不知如何告解,心里一急,全說了出來:“你把夕佳視作你的妹妹,若對她不是那般男女感情,便需你處處注意著與她保持距離,不得讓她誤會你的心意,叫人空歡喜,更不能做日日夜夜共處一室那樣的安排了。”說完這話,方清越一臉緋紅,抓起茶壺給自己倒茶,喝了一口卻被燙了舌頭。
白襄怔怔想起和夕佳打打鬧鬧這么些年,自走不穩(wěn)路時就開始打架,想起夕佳如何總是打不過就用指甲掐他,咬他,幼時夕佳甚至把溪里的活魚放進(jìn)自己背心,自己也帶夕佳爬上高高的樹巔,又獨(dú)自溜走剩她一人在樹上哇哇大哭,或是去父王那里告狀,弄得一把鼻涕一身泥水這樣......如此種種,實(shí)在談不上有兒女情長,可清越姑姑這話,豈不是在說夕佳對自己有意。白襄怎么也想不明白,不禁嘆了一口氣。
方清越見他并不鐘情于夕佳,只以為他喜歡旁人,便問道:“難道你心里裝有什么特別的人?”白襄沒去細(xì)想,說道:“我一直住在牙橋,周圍哪有什么特別的人?!眲傉f完這話,白襄突然眼里放光道,“有一人?!?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