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

落蘭圖

第六章:解語花

落蘭圖 雪時明月 6158 2020-11-05 19:21:30

  一路朝鬼鶴谷奔過去,兩旁樹木越發(fā)張牙舞爪不像尋常姿態(tài),就連石塊也嶙峋丑陋,最終眼前只剩一條路通往山谷,兩旁峭壁高聳,直直如城墻聳立。

  白襄摘掉了馬鞍韁繩想把兩匹馬放進了樹林,夕佳跺著腳說道:“別放了啊,拴遠點我們回來還騎的?!卑紫逯浪岵坏?,還是說道:“萬一被他手下看見了,可不就暴露我們來了嗎?”夕佳搶過韁繩,說道:“早遲都得知道,你給我,我去拴遠點?!?p>  少頃,夕佳笑嘻嘻地跑回來了,說道:“你以為哪兒都能買到這么好的馬不成?那竹姑娘待你可真好,怕不是把她伯父最好的馬偷來給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你還不好好珍惜著。”白襄知道她在說彎酸話了,但那匹黑馬確實是上好的安息國馬,放了也著實可惜,笑著說道:“還不是被你搶去騎了?!眱扇苏f笑著,待得走到懸崖邊上,夕佳往谷底望去便笑不出來了,愁著臉說道:“這么陡,我覺得我下不去啊?!?p>  白襄左看看右看看,確實也沒法下腳,想了想說道:“把你的修羅刀給我,你變成狼吧?!毕衙隽藘砂研〉哆f給白襄,又化作狼形,倚在白襄腿上發(fā)憨。白襄拿出繩子把夕佳牢牢捆在背上,就往懸崖下面跳去,嚇得夕佳哇哇嗚嗚得狼嚎了起來,白襄在空中轉(zhuǎn)了身用匕首插進峭壁里,低聲喝到:“你可別叫了,山谷里回聲大,仔細被聽見?!毕丫痛碎]嘴,白襄一路滑了下去,只在速度過快時才用匕首減速,瀟灑自如。夕佳卻只擔心匕首被白襄搞斷,所以悶悶不樂。

  如此飛快便到了谷底,松開了韁繩,夕佳趕緊變回人形,看了看頭頂蜿蜒的小路,小聲笑道:“我們說不定比墨淵還先到呢!”白襄把修羅刀放回夕佳的刀鞘,說道:“也不知道他是騎馬來的還是走路來的,反正他們不知道我們在哪兒,現(xiàn)在就是找紫花的最好時機。”

  一邊說著兩人就順著谷底的路往前走去。太陽逐漸升起,可灼烈的日光竟然不能完全照入谷底,僅有一絲殘陽落在這片荒涼地上。這谷底之景,處處尖石密布,也無一顆花草,卻時時能看見枯木樹枝張牙舞爪,像冤死鬼一般猙獰。四下更是悄無聲息,毫無生氣。

  幾只黑色毒蝎沓沓沓地從腳邊爬過,夕佳心里害怕,不禁拉著白襄的衣角。轉(zhuǎn)過一彎峭壁,只見一棟樓墻拔地而起,竟然深深鑲嵌在崖壁之中,墻體不知涂了什么顏料,像甲殼一樣黝黑發(fā)亮,其間少有的窗框卻也是烏紫色,盡顯邪魅妖嬈之氣。

  忽然前面聽得有談話聲,兩人閃躲在墻沿后,只聽一個粗獷嗓音說道:“這臭娘們又是什么也沒吃,她要是餓死在那牢里,我怎么去跟大王交代?!?p>  另一個蒼老些的聲音說道:“她可餓不死,巫女說她是仙閣。她既然不吃,你呀,就不用每天給她送飯了,多去巫女跟前兒轉(zhuǎn)轉(zhuǎn),看她有差事就幫著做,少不了你的好處?!?p>  粗獷嗓音啐了一口又說道:“仙閣?真要是神仙那還能這么容易就被他們抓到了,我看巫女他們也都是騙人的把戲,盡搞那些懸乎的妖法,沒見大王能學會了?!?p>  那蒼老些的聲音“嘖嘖”了幾聲,一拳打在那人身上,那人“哎唷”一聲,但沒還手,那蒼老聲音又道:“你這破爛舌頭怕是不想要了,巫女現(xiàn)在勢頭正大,仔細被他們聽了去,你三姨真是害你,非要我?guī)銇磉@里做活兒,就你這潑皮習性我倆命都難保……”

  聽聲音越來越小,是往前面走得遠了,白襄一想他們口中的仙閣應(yīng)該就是指的紫花了,聽上去好像正是被關(guān)押在這高樓里。

  頭頂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白襄夕佳抬頭望去,半空中一座細長的黑木吊橋正緩緩被放下,橋頭上站著那人竟然是墨淵,木橋另一頭幾個小兵手里拿著黑纓長槍等著他。

  原來他走的那條從懸崖上鑿出的路,下來就連接著吊橋,白襄數(shù)了一數(shù),那木橋?qū)又@棟黑樓的第三層,看著是一個寬敞的大殿。轉(zhuǎn)念一想如果墨淵是和他們一伙的,這會兒告訴谷主自己馬上就來,讓他們又加強警備就不好行動了。但幸好兩人腳程快,已經(jīng)進入樓底還沒被人發(fā)現(xiàn),也實在誤打誤撞。

  感嘆了一番,白襄和夕佳貼著墻壁往里走,一路上都能見到足下有各種甲蟲跑過,穿過一個點著絳紫色蠟燭的怪異屏風,正巧兩個長著蝗蟲臉的小兵拿著長槍拐了過去,白襄拉著夕佳緊緊貼在墻后,與二人剛好錯過,夕佳嚇得不敢說話,手心里盡是汗,聽得那兩人也走遠了,白襄才低聲說道:“這地牢就在附近了,咱們要不要先去看看通往地下的通道在哪?”

  夕佳壓低聲音問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在這一層,而是在地底下?”白襄一邊走一邊說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想,這里好重的蟲子妖味,況且墨淵說谷主是蜘蛛妖,它們就喜好打洞。這會兒墨淵應(yīng)該已經(jīng)見到谷主了,如果他們不殺他,而是要把他關(guān)進地牢里,我們跟在后面就知道該怎么走了。再有就是,我們得先知道谷主住在哪兒,以免突然在我們身后走來。”

  夕佳再也走不動了,拉著白襄手臂說道:“我好想吐啊?!卑紫逋O履_步,回頭看她竟臉色慘白,汗珠滲出額頭,趕緊問道:“你這是中毒了?”夕佳想搖頭,卻更覺著胃里難受,說道:“我聞著這個妖味兒想吐?!卑紫鍙膽牙锾统鲆粋€小巧瓷瓶,取了一顆紅色的藥丸出來,說道:“你是聞著蟲味兒想吐,吃一顆清越丹試試?!毕呀舆^清越丹仰頭咽了,說道:“我真后悔來這兒,咱們怎么才能快點離開?”白襄說道:“那咱們還是先去找谷主住哪兒,然后跟著他們?nèi)サ乩?,就不要先找地牢了,免得進去被他們碰上。”夕佳拿手背擦了一下臉上的汗,說道:“好。”白襄又低聲說道:“只是不知這個巫女是什么來頭,但谷主是蜘蛛妖,那這個巫女應(yīng)該也是妖了?!?p>  夕佳一臉憂郁地搖搖頭表示不知,原來夕佳天不怕地不怕,對這小小爬蟲是有一點不適的,如今入了蟲窩,看著,聞著全是蟑螂、蜈蚣、天牛之類的味道,不由得難受起來。白襄正想著該怎么走,忽然聽見一連串腳步聲,迅速拉著夕佳躲在一旁墻后。這腳步聲又急又響,想來是人多卻功力甚淺,白襄松了一口氣,看他們從側(cè)邊進了一個屋子,白襄化作狼形,夕佳一看也照做了,這下跑起來聲響全無,兩人便跟在那一群人后面,穿過一條長廊,眾人停下了腳步。

  白襄透過前面人群,這才看清領(lǐng)頭的是一位女子,背影苗條,披著繡滿暗紋的黑色狐皮斗篷,毛領(lǐng)周圍鑲了深紫色絲綢邊兒,一頭烏發(fā)幾乎快垂落在地上,猶如錦緞一般順滑,白襄心里想著這天氣穿毛皮也不嫌熱。

  夕佳吃那清越丹藥效上來,又恢復(fù)精氣神了,看白襄一直端詳那女子,頓時火上心頭,不分青紅皂白一口咬在白襄的狼腿上,白襄痛得“嘶”了一聲,此時遠處的那個女子竟輕輕發(fā)出了一聲魅笑,可這距離之遠,她也從來沒有回過頭來,終究是不知她在笑什么。

  正疑惑時,只見那群人的面前一扇石門發(fā)出轟轟響聲,卻是一個隱秘的機關(guān),只見石門緩緩移開,那女子領(lǐng)著眾人走了進去,白襄這邊還沒想好跟不跟呢,石門又緩緩的關(guān)上了。

  白襄故意責怪夕佳,說道:“都怪你咬我,我都沒看清他們怎么打開石門的。”夕佳卻生氣道:“還不是你看那個女的去了,不然怎么會沒看到機關(guān)?!卑紫逯浪龝@樣說,便笑道:“我看她是妖還是人,又不是看別的?!毕选昂摺绷艘宦曊f道:“那你說她是妖還是人。”白襄其實并沒看出來,只說道:“是什么又不打緊,現(xiàn)在人都跟丟了,我們往剛剛連著吊橋的那個大殿去吧。”

  說罷,白襄跳到圍欄上看了看吊橋,原來走了半天還在第一層,要再往上走三層才是剛剛看到的大殿,兩人又跑到長廊盡頭,找到扶梯上去,幸好這一路都沒碰到小兵。飛快往樓上跑去,到了第三層總算開闊了起來,二人躲在大殿門口的柱子旁往里看去,卻是一間裝飾奇異的廳堂,墨淵正被縛了手腳,嘴里塞了一張破布,蜷著身子躺在中間,四周桌椅臥榻上都鋪著野獸的尸體,老虎、狐貍、棕熊,甚至還有狼,每張皮的雙目都被扣走,毛發(fā)栩栩如生,不見傷口,顯然是活著的時候扒皮的,白襄看了不禁生起氣來,夕佳更是狼齒咬得咯咯響,恨不得立刻沖進去把那谷主咬碎。

  只聽得里面一女子走出來媚聲地說道:“這群廢物怎么還沒上來?!卑紫搴拖讯阍谥雍竺妫辉偬筋^張望,又聽見一個粗獷聲音的男人說道:“嫻嫻,他媽的這傻子剛跟我說他們不來了,這下怎么辦?”

  “都是些不中用的蠢貨,那我千辛萬苦從牙橋抓過來的幾匹狼又拿來有什么用,豈不是費我白跑一趟了?!眿箣辜饴曊f道。

  白襄和夕佳相視一望,心中忐忑起來,又聽見那男人一拍桌子怒吼道:“把那些狼先殺來吃了,這幾天吃我好幾只雞,還夜夜嚎個不休!現(xiàn)在就殺,我今晚上就要吃狼肉?!?p>  當下只聽見那仆從領(lǐng)了命就要退下,白襄終于按耐不住,化作人形站了出來,冷笑道:“你一個修成人形的妖,就只會為難這些畜牲?”夕佳一齊也化作人形,幫嘴說道:“真是好不要臉?!崩锩娴娜寺犚娐曇簦笮ζ饋?,一陣金屬碰撞聲響過,他緩緩走出,說道:“果然是做狼王的好料子,不愛秘籍不愛仙官,卻只心疼這幾匹蠢狼。”

  嫻嫻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來,白襄一看這二人模樣,男人身材魁梧,胸脯高挺,像一個鋼柱一樣,四肢卻顯得小巧不協(xié)調(diào)。再看這嫻嫻,肌膚雪白如同死人,身材高挑,一雙眼睛邊緣卻涂滿黑色的顏料,打扮得一身烏黑,但仍是明艷攝人,難掩嫵媚,卻正是剛剛領(lǐng)著一撥人往石洞里走的那女子??蛇@嫻嫻附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便叫下人提起墨淵就要先走一布。見墨淵并不動彈,不知是死是活,白襄對那嫻嫻叫道:“你要把他帶哪去?”那嫻嫻冷笑了一聲并不作答,徑直就要走了。

  白襄這才明白原來兩人都是妖,正要和夕佳一起過去攔她,這谷主卻叫仆從卻擋在中間不讓他過去,說道:“你要去追,我就把你那狼崽子殺了給你作晚飯?!卑紫灏纬鲅g長劍,冷冷地說道:“你找我何事?”谷主一臉奸邪地伸手摸了摸白襄的刀,說道:“就是這事兒。”白襄笑道:“你是不是癡心妄想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誰,也該知道你的毒對我沒用,難道你是覺得就憑武功你能打得過我?”夕佳也揚起下巴說道:“牙橋就沒有打得過白襄的人,更何況是你這么個臭蟲?!?p>  這谷主沒有說話,又慢慢走回到兵器架前,伸手摸索著自己的這些寶貝家伙什,最終手放在一對頭顱般大小的流星錘上,語氣挑釁地說道:“請不到你來這谷里做客,不抓幾匹狼,你又怎么會光臨本王的寒舍呢。如今給你兩個出路,一是放下你的寶刀,還有這位姑娘的寶刀,二是,我們來比劃比劃,十招之內(nèi)還不能把我殺死,等嫻嫻上來,你就知道你打不打得過我了。”說完谷主脫下身上的棗紅色新衣裳,放在一旁椅子上,露出胸口上似乎是蟲甲殼拼成的黑鎧甲,又惹得夕佳又犯了一回惡心,夕佳仍罵道:“有本事就別選流星錘啊!”那谷主冷笑道:“選什么不一樣?”

  白襄看了一眼兵器架,件件擦的锃亮,呵護有加,也都是些上乘兵器,只怕是先前在各個幫派里搶來的,這樣說來他也的確是眼紅狼族的刀器了。又想起他說的等嫻嫻上來,莫不是還有別的準備,當下想著速戰(zhàn)速決,兩刀把他殺了。白襄捏了一下拳頭,拔出了長刀,這也是白襄出家門以來第一次起了殺心。夕佳輕輕拉住白襄衣角,擔憂地小聲說道:“哥哥,要不我跟他打吧,他專門選的流星錘來克你。”

  白襄一想也的確如此,不愿在這兒逞一時英雄,便把自己的長刀遞給了夕佳,拿走了她的兩柄修羅匕首。夕佳一向覺得白襄的刀沉,只好拿著一端,另一端放在地上。谷主見他選了短刀,知道是沒法用錘子把刀奪過來了,便甩動錘子纏在手上,向白襄掄去。

  白襄第一次跟這兵器交手,見他砸過來,便側(cè)身讓去,先讓了他幾個回合,雖兩番險些被砸中,等終于看懂他的打法,心里有了底氣便不再一味閃躲,拿這修羅刀朝他腿側(cè)劃去,一邊打,嘴上一邊嘲諷笑道:“你這鎧甲是不是跟那蝴蝶妖一樣,靈力不夠拿蟲體來湊,就這點修為還學什么武功秘籍,搶什么兵器,拿給你不是暴殄天物嗎?”

  谷主聽了,氣得“哇呀呀”的大叫起來,心里一急手上便亂了章法,拎起鐵鏈就把鐵球向著白襄一頓亂揮,白襄飛身往后閃躲,谷主追了過來,一錘從白襄胸前橫掃而過,白襄一眼就看出他出這招腹部會有破綻,又仰身躲了,嘴上說著:“你快死了,你那嫻嫻還不來救你?!惫戎饔帜描F球向白襄胸前橫掃過去,白襄飛速俯身閃躲之時再一個回身,將修羅刀刺進谷主的腹部。刀法之快谷主都沒反應(yīng)過來還想收錘再擊打出去,卻只覺疼痛萬分,低頭一看,白襄插進去的刀并未拔出,還隨著谷主的動作喇了長長一條口子,內(nèi)臟隨著藍色的鮮血噴涌一地,場面十分怪異。夕佳嚇得輕聲尖叫,立刻又捂住嘴巴。

  谷主咚得一聲跪倒在地,嘴里還兀自說著:“紫花……救我?!甭冏饕恢缓诩y白腳蛛,碩大的腹部抽搐了幾下終于歸于沉寂。

  夕佳不禁走上前來呆呆地說道:“剛剛不是一直處于下風嗎,怎么……怎么突然就打完了?”白襄得意洋洋地說:“我都換短刀了,他就不該仍選流星錘,看著嚇人,破綻也太大了,空著個肚子等著我去刺呢?!毕殉泽@得說不出話來,白襄還用谷主的衣服擦了擦刀,放回夕佳的刀鞘里說道:“小修羅今天第一次喝藍色的血啦?!毕呀械溃骸翱靹e說了,我又想吐了?!?p>  白襄又疑惑地說道:“那嫻嫻去哪兒了,這蜘蛛妖不是還等著她來救嗎?”一邊說著,就要去門口抓個仆從來問,不料那些仆從一看谷主死了,紛紛扔下長槍,化作各種蟲子從布甲里跳出來跑掉了。夕佳說道:“咱們?nèi)サ紫驴纯?,現(xiàn)在可以去找地牢救他們了?!卑紫妩c點頭,兩人又順著剛才的路往樓下走去,路過那個大石門,白襄說道:“咱們試試看能不能打開?!闭f罷,兩人便在石門上找起機關(guān)來,夕佳拿自己身高對比了一下,說道:“那嫻嫻就這么高,當時看她手抬到這里……”白襄便將那片區(qū)域的石頭一個一個摸索了遍,總算按到了那塊機關(guān),巨門轟隆隆地響起朝兩邊打開,兩人就這么走了進去。

  二人進到石頭后面,地穴里一片漆黑,一絲光線也沒有,夕佳害怕踩到蟲子,拉著白襄的衣角,低聲說道:“拿個火折子點上?!卑紫迥贸龌鹫圩?,往墻壁上照去,幸好有一左一右有兩個熄滅的火把,兩人拿了下來將火把點燃,見這石穴里除了地上有幾顆石子,并無他物。又繼續(xù)往前走了十幾米,發(fā)現(xiàn)一條狹長的隧道,甚是隱秘。夕佳不愿再往里走,說道:“這一定不是地牢,咱們退出去吧?!卑紫逵X得也是,誰會把地牢修得這么神神秘秘的,但又著實想進去看個究竟,對夕佳說道:“要不你回剛剛那石穴里等我,我自己進去看看?!毕巡豢戏诸^走,心里又怕,只得捶在白襄背上泄憤。

  當下不再說話,兩人走完這蜿蜒的隧道,前面竟然是一張木門,被鎖得牢牢的。白襄還不死心,說道:“這里面一定有什么好東西?!毕严雵樆0紫?,說道:“萬一是一屋子骷髏!”白襄笑道:“凈說屁話,這回進不去,咱們還是重新找條路。”兩人正轉(zhuǎn)身要往外走,忽然聽得外面?zhèn)鱽硐はに魉鞯穆曇?,夕佳一聽頭皮直接開始發(fā)麻起來,哭著叫道:“是蟲!是好多蟲!”白襄這回也聽出來了,連忙安慰她說道:“不要慌,我把衣服脫了點燃燒死它們。”說著就把腰帶解開,將衣服一件件脫下來遞給夕佳,僅剩一條褲子,夕佳接過悉數(shù)拿火把點燃了,看見漆黑的甲蟲順著隧道爬進來,再扔進蟲堆里,頓時燒得噼里啪啦得響。

  但這蟲是不知畏懼的蠢物,只一味的往二人這邊爬過來,白襄說道:“還是得打開這道門才行,你退后一點,我把門撞開。”夕佳見扔地上的衣物都燃盡了,只得脫下自己的外衫點燃,又拿修羅刀把火把里浸了油的棉布挑出來,搭成一條防線不讓蟲進來。這邊白襄撞了幾下還是撞不開,又拿自己的刀砍那鐵鎖,還是不行,又對夕佳說道:“刀給我?!毕堰B忙遞過去,白襄拿起刀在縫隙里又是撬,又是鑿,什么辦法都使了,這門仍然紋絲不動。

  眼看著火光越來越暗,已有幾只蟲爬了過來,順著夕佳的腿就要往上爬,夕佳拿火把將它們燙走,但不想再用僅剩的一個火把,便說道:“要不我們一起踹這個門?”白襄看也沒別的辦法,雖然這招要同時用力,但兩人從小一起習武,默契自然是比常人高出許多,當下白襄就把夕佳拉過來,將她放在身前,說道:“我數(shù)三下,我們就同時踹這個門的左側(cè)?!眱扇诉\了一回氣,白襄數(shù)到:“三,二,一!”使出全身力氣一齊向著門閂飛踢而去,那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了,白襄牽起夕佳跑了進去,將門從里面栓上了。

  待進了屋,拿著火把一照,兩人才發(fā)現(xiàn)這是闖入了誰的住處,屋內(nèi)陳設(shè)就是一張雕花床,一張桌椅,一面木柜,靠墻放著一口煉丹爐。夕佳拿火把將屋里的蠟燭都點亮了,白襄說道:“你什么時候這樣怕黑了?”夕佳看他赤著身子,胸膛和腹部肌肉微微隆起,不禁臉上發(fā)起燙來,轉(zhuǎn)過身去說道:“我……我是怕踩到蟲?!卑紫鍥]有看她,端了一只蠟燭翻看起木柜里的抽屜來,說道:“這會不會是嫻嫻的屋子?”

  夕佳也拿起火把走到煉丹爐邊上,往里看去,只見爐底尚有一些朱砂、樹皮和各種古怪的東西,伸手拿起樹皮說道:“這是最近還在用的,你看這樹皮還不算干燥?!卑紫蹇戳怂稚弦谎郏]過去,說道:“這抽屜里也凈是煉丹用的草藥,咱們等外面蟲子散了就出去。”夕佳點頭說好,又拿起一個枯樹枝一樣的東西,嘴里自言自語說道:“這是什么?”待的看仔細了,卻是一條蜈蚣干,夕佳嚇得尖叫,將那蜈蚣干扔回了丹爐里,白襄幸災(zāi)樂禍地笑著過來,說道:“又瞎嚷嚷什么呢?!毕巡⒉淮钤?,跪在那丹爐前吐了出來,白襄連忙拿起桌上的水壺,說道:“我給你倒水?!毕岩贿吀蓢偅贿呎f著:“我不喝她的水?!卑紫迓犃诉@話,打開壺蓋往里看去,雖然并沒泡什么古怪東西,但自己也不敢喝了。

  夕佳坐在椅子休息,白襄又從床底搬出一個上了鎖的箱子,放在桌上,說道:“刀給我,把這個打開看看?!毕延职训哆f給白襄,嘴里嘟囔道:“你可快點買把袖劍吧,遲早有一天你要把我的修羅刀掰斷咯?!卑紫逍Φ溃骸霸蹅兊芥?zhèn)上就買?!苯舆^刀在這箱鎖上撬了幾下,打開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株鮮活的蘭草。白襄拿出來放在燭光下看了看,夕佳又俯著身子聞了聞,說道:“這不會就是那株仙草吧?”夕佳說道:“怎么和山里的草沒什么兩樣?”白襄想起剛下谷底碰見那兩個人,嘴里說的明明是紫花不吃東西之類的,怎么又變成一株蘭草了。

  兩人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忽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門口,一女子叱道:“誰在里面?”說話聲正是嫻嫻。屋內(nèi)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白襄才清了清嗓子說道:“是你們請的客人。”那嫻嫻顯然是愣住了,才又說道:“我還到處找你們呢,可不想轉(zhuǎn)我屋子里去了?!卑紫逯廊暨@是仙草,在他們手里嫻嫻定然著急,便微笑著說道:“我們走迷路了,就走到這兒了。”又聽見另一人壓低了聲音說道:“就關(guān)他們在里面,等他們餓死再進去拿他東西。”那人不知狼族耳朵慣是好使,被白襄二人聽了個清楚,但這聲音竟十分像是墨淵。嫻嫻氣急敗壞地低聲對那人說道:“我東西在里面,被他們發(fā)現(xiàn)又該怎么辦。”那人說道:“什么東西?”嫻嫻沒好氣地反問道:“你說是什么東西?”

  夕佳性子急,再加上渴得慌,聽他們說起陰謀,心里,就罵道:“要把誰餓死,你這一柜子藥材,夠我們吃一年的。”白襄本來還想聽會兒,見夕佳已經(jīng)鬧開了,也幫著說道:“就是就是,等我們吃完這些藥材,功力又漲不知道多少了?!闭f著,白襄又往她床上翻去,發(fā)現(xiàn)一冊書,打開看了說道,“誒,這還有煉丹的書呢,咱們把藥材練成丹藥,豈不是更好?!眿箣挂宦犓嫉酱采先ピ齑瘟耍D時急了起來,對旁邊那人罵道:“你出的好主意,讓這兩個祖宗過來,這回好了,金伯通被殺了,東西一樣也拿不到?!蹦侨艘膊环?,說道:“誰知道他們會進這里面來,要是去了地牢豈不是任你擺弄?!边@會這人聲音被聽得清楚了,正是那墨淵。

  夕佳生氣地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罵道:“你這破爛毛蟲,我們不殺你都是用了你的下輩子的福氣,你還反倒算計到我們頭上了,要不是你白少俠幫你,現(xiàn)在都不知道死幾回了?!卑紫咫m然就沒十足的信過他,但聽夕佳一罵,仍是覺得憤憤,也一起罵道:“枉我們對你這么好,你還反倒幫他們來害我們。”夕佳又接著說:“真是蠢得無可救藥,你這是倒反天罡!難怪你吃了六十多年仙草,還不得個完整的人形?!?p>  兩人罵得開心,在屋里笑了一回,門外墨淵站起來貼著門解釋道:“我?guī)退?,只是因為紫花在她手里?!毕押吡艘宦?,冷笑著說道:“那你猜現(xiàn)在紫花在哪?”嫻嫻聽她說這話心里頓時涼了半截,墨淵走上前對嫻嫻問道:“她什么意思,你把紫花放你屋里了?”嫻嫻還不死心,心想也許他們只是使詐,當下并不理墨淵,拍著門說道:“白襄你把門打開,有什么事出來再說,你一個大男人在我那閨房里不出來,成什么體統(tǒng)?!毕岩豢窗紫骞庵仙?,對著門外叫道:“你……你管我們?!卑紫迓爧箣惯@么著急,想來這就是真的仙草了,想了一會兒說道:“把竹老先生和秘籍帶到剛剛那個大殿那兒,你再同我們一起過了那橋,我把紫花給你就是了?!毕堰€又說道:“還要拿一件嶄新的衣裳給白襄?!?p>  墨淵知道白襄說的都是真話,急道:“白少俠,不要給她,她明明把紫花關(guān)地牢里了……”話還沒說完,只聽嫻嫻喝道:“兩面三刀的畜生!”雙掌成爪向墨淵臉上抓去,墨淵仰身一躲,嫻嫻又反手一爪抓向墨淵胸口,墨淵見她周身散著紫色妖氣,大聲叫道:“白襄,白襄!快來救我!”白襄二人聽見外面打起來,把蘭草往褲兜里一放就要出去,夕佳起身攔著他說道:“就讓她把墨淵殺了唄?!卑紫遢p輕撥開她的手,說道:“我們看看熱鬧,又不是真的要救?!?p>  兩人只把門打開一個小縫,朝隧道里望去,只見這嫻嫻掌風凌冽,所擊之處一道紫光閃過,打得石壁頓時炸開,這根本就不是任何武功,倒像是傳說中的妖法,夕佳緊張地說道:“紫花一定是被她吃了,所以這株蘭草才看著跟普通蘭草沒兩樣?!卑紫逡策@么認為,但嫻嫻身法笨拙,不像習武之人,縱然拿著這妖法出掌也極慢,墨淵在這狹小的石穴里四處奔走,躲了十幾掌,也有被飛起的石子擦傷的時候,深綠色的血液從灰衣衫里沁出。

  白襄拔出長刀乘嫻嫻還沒發(fā)現(xiàn),背后一刀砍將下去,那嫻嫻并未回頭,周身的紫光竟將長劍震脫,連人摔到了一邊,堪比被耕牛撞翻,白襄只覺內(nèi)臟都痛得快碎了,夕佳連忙沖了出來,拔出修羅刀朝嫻嫻刺去,嫻嫻衣袖輕輕一揮將她甩飛出去。嫻嫻立在中間囂張地哈哈大笑起來,白襄扶著刀站起身,苦笑著說道:“這就是妖法嗎?那我苦學這么些年的武功又算什么?”墨淵化成蝴蝶躲在暗處說道:“白襄,把仙草拿出來貼在嫻姑身上。”嫻姑反手成爪,向出聲的地方飛去,沒見到墨淵蹤影,獰聲罵道:“好死不死的,休要多話,仔細我找到你?!?p>  見找不到墨淵,嫻姑一道紫光就往白襄這邊飛來,白襄側(cè)過身躲了,使出輕身功夫繞著嫻姑,叫她每掌都拍空在石壁上,竟將石壁石門都打穿了,光線透了進來,但這法力卻像取之不竭,用之不盡一般,白襄沒別的辦法,只得再信一回墨淵,從兜里拿出蘭草捏在手上,一個晃身繞到嫻姑身后,貼在她的背上。只見紫色的妖氣頓時就從嫻姑身體里滲了出來,瞬息間游回到蘭草里,嫻姑反手想去拿過蘭草,卻被白襄將手一折,咔擦一聲折斷了,嫻姑剩了一只手撐在地上,痛得大叫起來,夕佳起身跑來將她袖子撕下,塞進她嘴里堵上。

  直到蘭草吸走了她所有的紫色妖氣,才落到了地上,白襄剛想撿來放進褲兜里,那仙草又搖身一變化竟化做一個女子,看清這紫花容貌清癯,仙風道骨,周身一點人間煙火氣息也沒有,在她身旁站著卻只有一種被洗盡纖塵的感觸。墨淵這才肯現(xiàn)身,跪在地上埋頭說道:“紫花娘娘?!卑紫宀恢罏槭裁匆写舜蠖Y,又蹲下去把嫻姑的兩只手反綁在一起。那紫花扶起墨淵,對白襄說道:“白少俠,嫻姑有話要講?!?p>  白襄拔出嫻姑嘴里的袖子,她大勢已去,再無囂張之氣,只聽她哆哆嗦嗦地好聲說道:“白少俠,方才你說的那句話,其實武功和妖法都是看使用者的修為,剛剛你看似傷不到我,那是因為我借用的是紫花的仙力,旁的妖法并沒那么厲害?!卑紫逯老闪κ怯窕蚀蟮凼掷锬切┥舷蓚冃逕掞w升才有的,自然是有源源不斷的奇效,幸虧嫻姑還留了仙草的載體。聽她這番話,倒讓自己好受了很多。

  嫻姑又說道:“真相我一定要告訴你們,從你們殺了金伯通之前,這一切……都是我策劃的。”夕佳想著樓上死掉的蜘蛛,問道:“你不是跟谷主一伙兒的嗎?”嫻嫻低著頭說道:“我是一只蝙蝠妖,他是一只毒蛛,雖然我的靈力比他強出許多,但靈力增長得慢,他武功高強,如此事事都是他做主,這幾年才犯下了諸多殺孽。”夕佳忍不住說道:“就他還武力高強?”白襄對夕佳說道:“這次是智取?!彪m聽嫻姑這么說,白襄也不覺得她就是無辜的。至于為何要借他人之手殺這只毒蜘蛛,也是他倆自己的矛盾,估計是想奪位吧。

  嫻姑被打岔正不知道怎么說,白襄替她說道:“你不愿他做谷主,想取代他的位置,但又不敢動手是吧?!薄笆牵恰?,嫻姑接著說道:“他垂涎狼族寶刀很久了,他知道你父王將刀贈給你,你往西南走又會路過此地,所以早早我就部下這個局,墨淵也是我手下的人,不過我并沒有加害你的心思,只是想借你的手除掉這個禍害?!卑紫鍐柕溃骸把罉蚰切├牵钦娴淖砹藛??”嫻姑趕緊說道:“沒有沒有,這是用來騙你們的伎倆罷了?!卑紫逵謫柕溃骸八瓜盐覀兊牡?,那你又垂涎我們什么?”

  嫻姑低下了頭,沒有說話,紫花說道:“嫻姑,你靈力充沛自有仙命,但這一世作孽太多,如今只得潛心修煉等下一世吧,旁的就別多想了?!弊匣曇艨侦`恍若神仙下凡,嫻姑聽聞此言才恍然大悟,對白襄說道:“我想要你的戒指,我知道你父王讓你找靈石,這顆靈石對我修為大有幫助,我便想著讓墨淵帶你來谷里,先將金伯通殺了,再騙你去地牢,在那兒給你們準備了陷阱,到時候?qū)⒛銈儦⑺涝侔呀渲改玫绞?,不料你們沒去地牢竟去了我的屋子?!眱扇寺犃苏诼妓?,嫻姑突然笑了幾聲,淚滴落下來,緩緩說道:“墨淵,如果當時你和他們沒有分開走,你帶他們?nèi)サ乩?,這一切就都成了?!闭f罷,嫻姑仰著頭閉上雙眼,那淚珠就滑落進脖頸里。

  夕佳思索了一番說道:“你既想要紫花,又想要靈石,但凡少想點,可不都成了?”紫花說道:“緣分未到,皆是空歡喜?!卑紫逵謫柕溃骸霸趺囱罉虻氖履愣贾溃切┫生Q成天飛來飛去做什么用的?”嫻姑說道:“我乘仙鶴去牙橋,化身成蝙蝠掛在梁上聽你們說話,而且墨淵的人形也是我乘仙鶴去竹里館給他身體灌入的靈力,不然他早就氣虛而亡了?!卑紫褰K于明白那些撲騰聲音是怎么來的,以及為何墨淵那沒陽氣的身子還能有人形,卻才想起這事,問道:“竹老先生呢,你把他殺了沒有?”嫻姑搖了搖頭,說道:“留著,想等看不懂秘籍的時候好問問他?!卑紫逍χf道:“想挺周到啊,該你當谷主的?!眿构脤擂蔚匦α艘恍?。

  夕佳見都問得差不多了,走上前問紫花說道:“那現(xiàn)在什么意思,這嫻姑我們可以殺嗎?還有這三姓家奴墨淵?!卑紫遴坂托α顺鰜?,紫花卻淡淡說道:“生殺因果皆是業(yè)障?!毕褯]有聽懂,白襄說道:“墨淵說我可以問靈石的問題?!卑紫蹇戳艘谎凼稚系慕渲?,又道:“您知道靈石的方位嗎?我這戒指一點感應(yīng)都沒有。”這個問題似乎很難一樣,紫花竟閉著眼想了一會兒,說道:“雖然它現(xiàn)在就在東北方,你去的路上總會這般波瀾坎坷,等你到了它又不在了,然后你會得到新的線索……”

  白襄不知自己以后還真要去找這靈石,也不知是怎樣的波瀾,可否避免。還想問,更不知從何問起。紫花說道:“我不能說得太明白,但是可以告訴你,你畢生所求都在此處的東北方向,這也是你悲痛所起。但如今你要先往南走,有位故人在等你?!卑紫迓牭靡活^霧水,自己又有什么故人,還說道:“我哪有什么所求,這靈石找不找都行的。”紫花不再理他,卻轉(zhuǎn)頭又對夕佳柔聲說道:“你呀,執(zhí)念別太深?!庇謱δ堑厣系膵构谜f道:“鴉鵲群飛時,閉關(guān)不出世,如此可改命。嫻姑不料還有贈給自己的警言,忍不住問道:“紫花娘娘,這‘鴉鵲群飛’時,是什么時候?”紫花答道:“到那時候你自然明白?!蹦珳Y見她遲遲不說自己,還問道:“紫花娘娘,那我呢?”紫花卻微笑著搖頭不語。

  紫花見眾人都陷入了思索,竟然笑了出來,兀自說道:“知或不知其實并不能改變?nèi)魏?,不用多想了?!卑紫遄穯柕溃骸叭绻矣肋h不往東北方去呢,既是我悲痛所起,我為何還要如此?”紫花微微一笑,說道:“那命自會來找你,正所謂是,進退有命,遲速有時,澹然無求矣?!闭f罷,紫花竟然揮袖一灑,化作一顆紫色光點,緩緩升高飛過土坡消失在密林之中,留下墨淵追出圍欄癡癡看著遠方。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